郜令锦修女一样板正的面孔,划出一抹玩味地笑:“他是谁?”
陈鱼:“他认识凶手,找他来是问话的。”
郜令锦点点头,目光却没有一丝一毫放松的样子,郜令锦:“问吧,我看着。”
蒋徵清顾不上问孟昶林了,又赶紧走过来:“郜局。”
郜令锦一言不发,蒋徵清只好给陈鱼示意,让带陈定桥去审问。
审讯灯打开,陈定桥抬起眼睛看着陈鱼,陈鱼知道蒋徵清和郜令锦都在外面看着,她和陈定桥面对面坐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发问。
陈定桥的猫确实死了。
她清楚那只猫对于陈定桥的分量。
而简西昌也死了,简西昌死亡的照片出现在陈定桥的房间里。
陈鱼垂头,看着自己手里从郑军柯保安室内搜到的照片,上面的人都已经死了,森白的灯下,那些人的照片带泛出一种森冷。
“他是我们小区的保安,”陈定桥突然开始交代,他一字一句发音非常清楚,就像是早就准备好的发言稿,完全不用过脑子,仅靠着熟练的记忆就能平和地叙述出来:“他在小区当保安很多年了,因为上了年纪,也被业主投诉过,但是因为他没家人,所以,物业公司还是继续聘请他,他也知道,小区很多人对他不满,平常总是笑脸对人,跟人没有结怨,只有一个,他非常讨厌小区的猫。”
“你怎么知道他讨厌猫?”
“我亲眼见过,他把抓起来的流氓猫杀了,在案发前,我的猫丢了,我找了几天一无所获,于是我求助了警方,”陈定桥语气嘲弄:“但是警方并没有搭理我。”
“9月27日晚上,你到簪花大桥,碰到了谁?”
陈定桥不可置信看着一脸平静的陈鱼,他又看了看审讯室的监控,他低笑一声:“陈警官还真是大义灭亲。”
他摇摇头,靠坐回椅子:“那天晚上我的猫丢了,你也知道,它经常去簪花大桥,我就去那儿找它,但是没找到,我给你打电话求救,你没搭理我,我很生气,就故意捉弄你,告诉你有人要杀我,但其实并没有,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那天晚上,我就在桥上找了一会儿,因为雪太大,我就早点回家了。”
“你不会开车,你怎么回家的?”
陈定桥的眼底丧失了所有笑意,冰冷地看着陈鱼。
陈鱼并不躲避,公事公办:“那晚那个区域内,发生了两起命案,一起,就是在簪花大桥的桥头垃圾堆里,有人抛尸一个女尸的头颅,另外的一起案子,是距离簪花大桥不远处的冷冻室,冷冻室的凶手说,那晚,他看见有人从冷冻室门口路过的脚印,你说你只在桥头逗留了一会儿就走了,脚印是谁的?”
“那是你们警察的事情!”
“你那天晚上怎么离开簪花大桥的?”陈鱼声音不带任何的情绪:“那晚,我接到你的电话,在第一时间联系了程支队,程支队带着他的朋友,我们三个人从两个方向在半个小时内到了簪花桥头,当时我们还搜寻了垃圾堆,没有任何的发现。”
“你去了?”陈定桥一脸震惊。
“那么晚,你打电话,我肯定会去的,定桥,”陈鱼软了口气:“告诉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天晚上吗?”陈定桥耷拉着睫毛帘子:“我就是捉弄你,然后我就走了。”
陈鱼抿唇。
陈定桥觑着陈鱼神色,小声说:“你不是问保安的事情吗?”
陈鱼不打算再跟他打太极了,横刀直入:“程支队赶到你家的时候,他在你家看见了你搜集的简西昌信息。”
“哦,那个啊。”陈定桥神色平静,唇角带着一丝笑容:“是保安给我的,怎么?没上报给陈副支队,也有问题是吗?”
陈鱼蹙眉:“只是这么简单?”
陈定桥笑容天真无害:“不然呢?”
由于案情影响重大,周子明连夜寻找照片上女生的公司,很快就确定了该女性的身份:海宁。
周子明利索地说:“海宁随父母和弟弟一起居住在市区,在公司上班,这两天没去公司,家属也没有上报失踪消息,公司打过她的电话,无法接通,因为之前也有类似的情况,公司内一个女生失恋所以关了手机,他们报案,结果只是个乌龙,所以这一次,公司没有选择报警,打算明天再不去公司的话才报警的。”
“公司没有找家属?入职档案上会有他们家里的联系电话的。”
“打不通,打过去一个提示是空号,一个对方说是打错了,不是海宁的家里人。”
陈鱼:“那是找不到她了?”
“能找到,之前hr给她快递过一个合同,能找到海宁的住址,就是不好找,我已经让那边找了。”
陈鱼点点头,有些累,她靠在墙壁上,周子明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他立马一把抓起手机接听,陈鱼顺着周子明的桌子,突然目光落在周子明对面的那张空桌子上。
那张桌子是程隽的。
程隽有独立的办公室,但他并不使用,他还是更喜欢坐在这儿,桌面收拾的非常干净整洁,桌面上除了一些文件和笔记本电脑座机,就没别的东西了。
陈鱼突然想起程隽。
这么久了,程隽怎么还不回来,程隽去了简西昌的命案现场,又会发现什么?
久久没有消息,陈鱼突然焦灼起来,摸出手机正要打给程隽,詹一琴和谢青云拎着外卖咖啡从外面走进来,谢青云耷拉着眉眼,并不说话,詹一琴忧心忡忡,到底还是忍不住吐槽:“说了审保安,审出了什么了真是的!大晚上被押着加班!”
谢青云不说话,抬头透过玻璃窗,和陈鱼四目相对,他似乎有什么想说,但最终,他还是走了,詹一琴顺着谢青云的目光看见陈鱼,瞬间闭嘴了,两个人迅速移动去找郜令锦了。
周子明正好挂断电话,完全没注意到刚才的风波:“老大,有情况。”
“嗯?”
“我给海宁的父母打了电话,他们说海宁根本没失踪,直接就挂断了电话,你说海宁会不会还幸存着?”
陈鱼摇头:“大概率不会。”
“死者分布的地方很分散啊,死者的人品也完全不同,郑军柯到底是怎么选择目标的呢?”周子明小声说:“头儿,那个郑军柯是不是装的啊?!”
郑军柯是不是装的需要靠医生来给诊断结果,但简西昌——
简西昌的照片虽然在郑军柯的目标中,但是郑军柯杀人,主要是通过音乐去控制他们行凶,禁曲的洗脑和黑色引导,使得本身就存在心理疾病的人,被惊悚的音乐心里暗示之后做出极端行为。
其他的几位犯案的人可以理解,但是简西昌,陈鱼接触过简西昌,此人心理素质格外好,与其他的死者或者年迈或者年幼或者为女性相比,他都并不应该是郑军柯的目标,郑军柯为什么要选择简西昌呢?
陈鱼当机立断:“打电话,告诉海宁的父母,海宁很大可能已经遇害,让现在他们马上到市局来!”
陈鱼说完话就走。
周子明:“头儿你干嘛去?”
“再审郑军柯!”
与此同时,程隽到达简西昌死亡的小屋。
简西昌在杀死陈定桥母亲后,销声匿迹的主要原因是,他低调的做了一个看工厂的,这个工厂是一个废弃的矿场,矿场因为资质原因不许开采,山早已变成了荒山,四周交通非常不便利,很少有人来,简西昌就在这儿落脚,领着一份微薄的工资,每天巡山,因为他经常把自己弄得邋里邋遢,又用的□□,所以雇佣他的老板压根没认出他是通缉犯。
程隽到的时候,法医和痕检已经根据陈鱼在郑军柯那儿找的照片先到了现场。
矿场老板被大晚上叫出来,叫苦连天:“我真的不认识他啊,我就以为是个要饭的,给他一口饭吃,这谁知道是个流窜犯!跟我无关啊真的,我没拖欠他工资,我也不上山的,真跟我没关系!”
刑警郑开河:“死者的值班室外的监控能用吗?”
“坏了,就是个装饰,我这矿场不开工,我就也没打算买监控。”
“都谁知道监控是坏的?”
“坏了时间不长,我只告诉了看大门的。”
程隽目光落在上面,一通折腾,早就已经到了半夜,山上树木飘摇,远远看过去,像是层叠人影在张牙舞爪,枯黄的落叶卷起一层又一层。
郑开河见老板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想到什么,随时联系我。”
老板千恩万谢。
郑开河摆摆手让老板走了,喊程隽:“程支队。”
程隽:“让痕检上去看看,监控的位置很明显,凶手如果行凶,会先处理那个摄像头。”
“可这个高度,郑军柯爬不上去的吧?”
“看看,万一有收获呢。”
程隽说完,打着手电筒在附近走走,他没有穿执勤的衣服,走了一段距离,他关了手电筒,风呼呼地从山顶垂下来,斜掠过竹林,擦着他头发吹过去,他仰头看向大道上。
这条大道是唯一通往简西昌死亡现场的路。
程隽到这儿来,不是单纯的只看看现场。
他迎着风,举起一张照片,照片的拍摄地点就是在这里,照片上是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只是一个文静,一个活泼,文静的拿着风筝,活泼的比着拍照姿势,拍照的时候是暮色时分。
程隽一进入陈定桥的房间,就看见了这张照片。
鬼使神差的,他拿走了这张照片,因为这张照片上的两个女孩子。
“她们和陈鱼长得一样。”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程隽猛地收了照片回头,就看见山路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男人,高而瘦,大冬天的,穿的非常的单薄,步履轻盈地朝着程隽走了几步,而后他停住了,半长的头发被封吹得卷起来。
程隽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拿了我的东西,程支队。”‘程支队’三个字简直是从他齿缝里挤出来的。
程隽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这个男人,似乎有些病歪歪的。
“还给我!”他举起手,黑洞洞的枪口对着程隽。
程隽面对着极强的压迫感,却只是皱了皱眉,他潜意识里厌恶这个人,也厌恶这个人对他的挑衅。
一簇光一瞬间照亮男人的脸,与男人的枪声同步响起了另一道枪声。
程隽被人拉着朝着竹林中的小路滚了下去,枪声不停地程隽周围响起来。
“草!”滚到了竹林下,唐宵按着胳膊:“他打中我了!”他利索扯出一个绷带包扎伤口。
程隽想也没想,抓起地上唐宵的□□,握在手里回身就朝着大路上走。
唐宵都惊呆了:“干什么啊你?程隽你别逞强?!”
程隽头也不回,上膛之后,直接朝着大路上走去,因为枪声,山下的刑警瞬间警觉地都上山来了,程隽到大路上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了,郑开河一脸茫然,看见程隽,赶紧过来问:“你没事吧?”
“没事。”
“这刚才是怎么了?”
程隽已经收起了□□,他垂着眼睑,只闷闷说:“我也不知道,有人突然开枪,我躲了一下,摔下去了,刚上来就看见你们到了。”
郑开河“哦”一声,见他脸色不大正常,想起程隽之前的事情,程隽休养之后还没摸过枪,郑开河就说:“你先去车那边,我打电话叫人来,立马封山找!也幸好不是市区内,荒山野岭的,没人听到枪声,不然明天又是头条!”
程隽“嗯”一声。
他锐利而狭长的眼睛扫过空荡荡山头,这山太大了,说封山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但能够持有枪械,证明对方并不是一般人。
程隽对枪并不了解,却听见刚才的枪声,连带着男人的模样,高鼻梁,疯狂又瘦的模样,倒是很像瘾君子。
“毒贩?”程隽摇摇头。
他见过的毒贩都是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或者小混混,即便有斯文一点的,也是一副被毒品折磨的道德沦丧模样,但这个男人,并不像是被毒品困扰的样子,尤其他的一双眼睛——
程隽上了车,车内一片晦暗。
他拿出照片,看着不远处忙成一团的刑警,想了又想,最终,程隽拿出打火机将照片烧掉了。
不管为什么这张照片出现在陈定桥的家里,对陈鱼来说都是个定时炸弹,因为程隽从来没有听说过陈鱼有个孪生姐妹。
照片烧掉之后,车内再次成了黑暗。
程隽闭上双眼,眼前浮现出刚才看见的男人的脸,那是一张阴柔的脸,一脸的痴狂和嚣张,尤其是眼睛,被癫痴疯狂以及即将得到美味猎物的眼神,将他的双眼染得风流恣意,那是傲视一切的痴狂和恨意。
他在哪里见过这张脸的,他有印象的——
在哪里呢?
程隽认真地想着。
黑暗里,一支枪黑洞洞的,悄无声息地抵上了他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