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鱼问了地址之后,说:“我马上就到!”就挂断了电话。
程隽:“今晚的案子怎么都这么奇怪。”
陈鱼:“反正我不相信玄学,肯定是有人在弄虚作假!”
两人出了市局大门,雨仍旧没有停止,市局大院里一片宁静。
陈鱼上了车,程隽坐在副驾驶,两人开车,很快到了案发地。
这是今夜的第三个现场,也就是烧车的现场。
焦黑的车架子在雨水的冲刷下,发出皮革的臭味儿,一对夫妻正在不远处做笔录,夫妻约莫都在五十岁左右。
男人一脸悲痛哀悸,女人则被一个女警扶着不停地哭。
陈鱼走过去,就听到男人说:“我,我就跟我儿子打电话呢,我出来,他说有个惊喜给我,我刚出来,就看见最中间一辆车下面有响动,我以为是偷车的,最近偷车的案子不是很多么,我害怕,我就回去了,我刚到楼上,就听到楼下,砰砰砰几声,我没敢下来,后来楼下人的声音很多,我又看见了火光,就跟我太太跑下来,谁知道——车已经烧开了,后来,消防来灭了火,我就发现,我的车上,坐着一具骸骨,是,是我的儿子——”
女人随之哭喊:“我的儿子啊!”
“没有做基因比对之前,并不能证明那是你们的儿子,你们再打电话找找,他同学不是说案发时他在实验室么?”陈鱼说:“这种项链不是定制款,戴着项链也不意味着就是你们的儿子,而且车牌照烧毁,虽然相似,但不排除是其他人。”
“是是是!!!”女人如见救星:“我们听这位警官的!”
被一直缠着的张栋总算得以脱身,跟陈鱼道谢。
“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呢,多谢陈副支队。”
“不谢,你也辛苦了。”
“谁说不是呢!”张栋:“这一晚上根本没消停过!三起车祸,真是够邪门了,今晚赶紧结束吧真是!”
偏巧不巧,今夜的三个车祸,还都是在张栋的执勤范围内。
老夫妻抱头痛哭着做笔录。
程隽移开视线,在车四周看了下。
陈鱼走过来:“那对夫妻说,他们儿子有一辆跟这个同样型号的车,再加上项链,就先入为主的以为是他们的儿子,不过张栋给实验室打过电话,有人接听,说看见这个学生在实验室里实验的。”
“联系上学生没?”
“没有,”陈鱼咬着下唇:“电话打不通,他也没回寝室。”
“基因比对太慢了,”程隽说:“让人看下发动机。”
“对哦!发动机上也是有编码的!”陈鱼招手,立刻让人去看了。
发动机上的号码清晰可见,由这个号码,瞬间就确认了车内死者的身份。
张栋:“应该是他们的儿子。”
老夫妻瞬间哭嚎出声。
“我的儿子啊!”
柏油马路上水洼,折射着晶亮的水光,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半,整整一个晚上,发生了三起车祸。
第一起,两个死者,第一个死者身份尚且不明,另一个死者到现在还没找到。
第二起,是上官威正毒驾。
第三起,是烧车烧死了一个人,这个人在本应出现在实验室里的时间,却被烧死在自家小区的门口!
“陈警官!”
妈妈扑过来,鹰隼一样干枯的手掐住陈鱼胳膊,猛烈摇晃:“你不是说不是我儿子吗?!你不是打电话核对了实验室里的监控了么吗?!为什么又说这个是我儿子!”
“松手!”程隽直接抓住女人手腕,将她扯开,张栋立马过来拦住女人。
程隽将手机放在女人面前。
“刚才实验室里截取的视频传过来了,你自己看看。”
“看什么啊?!我只要我的儿子!是她说,我儿子是在实验室的,为什么又说车里的是我儿子!”
程隽抓住她的手,强行扯开她,他目光森冷,撒泼的妈妈终于消停了点。
“视频显示,你儿子确实在实验室里做实验,他学人体解剖,今天晚上,他是在试验台上看书,外间的人能看到一只手一直放在桌子上,就以为是他一直在那儿,后来我们打电话询问,虽然没找到他,但是让校内保安查看了监控,从监控中,看到手,校方就以为他在案发时,一直在实验室里!实则,他为了给他爸生日惊喜,一早就回来了,打电话叫他出来,谁知道车自燃——”
程隽死死盯着她躲闪的眼睛:“害死他的,不是别人,是你丈夫冷眼旁观的心态,他害怕惹麻烦,没有同情心,是他导致了这个悲剧!”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随你。”
程隽抿紧薄唇,声音森森冷,说走就走,丝毫没有要安慰死者家属的意思。
“都怪你!都怪你!你明明都听到车响了,为什么你不看看!”女人厮打着自己的丈夫。
丈夫追悔莫及:“我,我也不知道他在车里啊——”
痕检的闪光灯此起彼伏,在搜寻着车燃烧的物证,车内的焦黑尸体,被法医白铭和助理小心地从车内移动出来。
尸体已经烧成焦黑色,蜷缩成一团,森森白牙看得人毛骨悚然。
难以想象,发生爆炸时,死者看着自己父亲撒脚就朝小区跑的背影,当时他的内心是多么无助和害怕的。
为什么冷眼旁观的人越来越多。
这个世界怎么了?病了?
程隽微微抬高伞檐,看着墨黑色的天空,根根银针般的雨丝垂下,被警车车灯照得五颜六色。
嘈杂的人声和警车声交叠,四周汇聚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他们脸上的呆滞和木然,仿佛一具具行尸走肉。
陈鱼走过来,用伞檐敲下程隽的伞檐,两伞交叠,雨水倾泻在程隽伞上,一瞬间小雨滴成了水帘,程隽在这一刹那,回头看着陈鱼。
他的目光深邃,睫毛帘子垂着,遮住了眼睛,看不出情绪,却直接地传达出他兴致并不高涨。
陈鱼眼睛一动,就猜到他的想法。
陈鱼陪他站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听见沙沙的雨声,坠落在黑伞上。
张栋穿着雨衣跑过来,竖个大拇指:“死者的皮带扣没有烧化,经过那对夫妻辨认,就是他们儿子的!”
跑了一晚上,雨水太大,张栋浑身也湿了七七八八。
陈鱼将自己的伞给他:“你撑着吧,别感冒了。”
张栋摇摇头:“不用。”
程隽朝陈鱼走了一步,将自己的伞遮在陈鱼头上,陈鱼便把自己的伞又给张栋方向移动了一下。
张栋见状,便接过了陈鱼的伞:“多谢陈副支队!”
“不谢。”
张栋擦把脸上雨水:“程支队你真厉害!怎么想到看发动机编码的?”
林学林也凑过来:“是啊!校方的监控都拍到一只手了,校方信誓旦旦说学生在案发时间是在学校的!”
程隽:“有时候,亲眼所见,也不是真相,更何况,凭借一只手就臆想是个人。”
就在这时候,李学林的电话响了,他接听之后,很快挂断电话,对程隽说:“草,你真牛!实验室那边说,案子传开,和死者在同一个实验室的同学说,他看到试验室台上的手,以为是谁放在那儿忘了收走,他回宿舍的时候,就顺手给拿走了!他说那个手是做实验的!”
陈鱼:“这就对上了,为什么监控内烧车的案发时间内,校方说死者是在学校的,随后,校方却一直联系不上死者。”
案子真相大白。
“还是要做dna比对,”陈鱼:“不过,这么多的巧合,应该就是死者本人了。”
张栋觉得,这应该是刑警生涯里,破案最快的一次!
张栋看向程隽的眼睛都在发光。
李学林赞赏地看着陈鱼和程隽:“你们两个可以先走了,收尾的事情我来。”
陈鱼和程隽开车离开案发点。
汽车行驶,一路上车很少,车里一片宁静,陈鱼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她突然想到之前周子明说程隽在缉毒大队碰到了韩蝉。
陈鱼:“你跟韩支队,没事吧?”
“没事。”
陈鱼深表怀疑,深深看了程隽一眼,但看程隽神色平静,陈鱼也就没向深里想。
到市局已经凌晨四点半。
陈鱼本来还打算继续看枫丹白露路段的监控。
程隽说:“不早了,休息一会儿吧。”
程隽的话仿佛按到了她的困倦开关,陈鱼这才感到一阵困意。她伸个懒腰,打个大大的哈欠:“我在办公室将就下,不回了。”
“我也不回了,去办公室睡。”
两个人分开。
陈鱼回到自己宿舍,一扯被子,约莫是实在太累,她很快睡着了。
早上,陈鱼是被吵醒的。
办公室外吵吵嚷嚷的声音,陈鱼睁开眼皮,突然发觉居然已经早上七点了!
陈鱼惊呆了,继而两指掐掐眉心。
可能太久没有睡过一个不做噩梦的好觉,这一觉虽然是被人吵醒来的,但是她还是觉得瞬身舒畅,陈鱼收拾了被子和行军床,端着刷牙杯拉开办公室大门,外面正好是刑警支队的公共办公区。
不少刑警已经到了,办公室里吵吵嚷嚷的。
他们都在吃早点,陈鱼忽然在人群里看见了齐思孟,还有齐思孟的秘书李飒。
“丽萨,这个豆浆真不错!”
“你喜欢就好。”李飒笑的得体,她今天因为不是公事,所以穿的很花俏,打扮的颇港风,印花上衣,绿色裙子,一双黑色的绑带高跟鞋。
李飒,中文名李飒,英文名丽萨。
钱金金正从走廊过,看见陈鱼没洗脸的样子,赶紧将她推进去办公室,只是陈鱼还没进去,就被直男的小吕叫住:“陈副支队,吃早点啊!”
钱金金一脸被雷劈中的表情,回头狠狠瞪一眼小吕。
小吕挠挠头,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陈鱼毫不慌乱,一点都没有自己没洗脸没化妆就见未婚夫,并且未婚夫身边有个巨靓的女秘书时候,她该有的惊慌和被比下去的自卑。
相反,陈鱼落落大方,饱睡的一觉让她现在精神抖擞,忽略掉蓬乱的头发,她身上的蓬勃生命力更显得美丽。
“你们吃吧,我不饿。”
“吃点吧。”齐思孟走过来,他手上提着一个非常精美的包装盒子:“给你打电话,你一直关机,我就直接送过来了。”
“有事?”
“有事?”齐思孟玩味地咂摸着这两字,走到她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恶狠狠说:“你是要翻天了是吧!真以为你把我摔在路上的事情就过去了?”
“不然呢?”陈鱼抄着双手看他。
齐思孟居高临下看着她。
良久,齐思孟扯动一边嘴唇冷冷一笑:“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闹脾气也该有个限度,这周末,妈让一块吃个饭。”
“我不想去。”
“由不得你!”齐思孟抓过她的手,强行掰开她的手指,将打包盒的袋子挂在她手指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的耐性是有限的!你不要忘了,你爸妈是死了,你还有个姑妈的!我已经给你姑妈打过电话,说我们要结婚了,你姑妈和表妹最近就要从加拿大回来了。”
“你!”
“你太不安分了,早点办婚礼对我们都好!”
“程支队,来这么早?!哎呀,这不是城北的蛋挞吗?这排队得老久才能买到的啊!”
程隽从袋子拿出两盒:“吃吧。”
一群人一拥而上,有人惊讶:“程支队,大早上怎么还买红玫瑰啊?”
“肯定是谁送程支队的!就程支队的美色,那是撂倒一片儿!”
‘红玫瑰’三个字磋磨着齐思孟的神经,齐思孟猛地扭头,看向程隽,今天太阳不错,淡淡的日光从玻璃窗外流淌进来,形成微微泛着橘色的光线,程隽穿着警服,一手垂着,提着蛋挞的纸袋子,一手臂弯横直,随意地放在腰腹部,他的臂弯里是一捧带着露水的红玫瑰花。
以齐思孟的角度看过去,程隽很高,也充满了压迫力,那是一种只有同性才能察觉到的危机感。
齐思孟触及他的目光,第一反应不是狠狠对上去,而是扭头,钢刺一样充满怀疑的眼神看向陈鱼。
继而,他微微转身,高大的身影罩住陈鱼,咬着后槽牙语气森森问道:“上次送你红玫瑰的,是不是他?!”
同一时间。
“叩叩叩——”
一个矮瘦的男人走进市局办公大楼。
局里所有人都在忙,电话铃声此起彼伏,走动声来来回回,包括翻找文件的声音哗啦哗啦地响。
服务台:“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
“是,是这样的——”男人颤声说:“我来投案自首。”
“啊?”
“我,我开车撞了人,就昨天晚上,在丰喜大道上的枫丹白露路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