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断肢上有牙印

  “陈定桥离开金皇后酒吧后,他的同伙,在路边劫持了一名女性,几个人一起开车去云灵山飙车了!他们都是酒驾,赶紧出警!”

  “云灵山?”陈鱼一个激灵,很快反应过来:“沈择明,怎么是你?程隽呢,让他接电话,调令都到市局了他人为什么不来报道?!”

  “程隽现在接不了电话,他喝大了,就是他跟陈定桥在金皇后酒吧喝酒的,刚才酒吧经理告诉我,他们发现一直撺掇陈定桥去云灵山飙车的那个男人,是个富二代,经常把女生脱光了衣服绑在车上在山上让女生跑!死了好几个女生了,但是一直没有切实的证据,他出来避风头,刚到宛陈市不久!”

  陈鱼:“你的消息可靠吗?”

  “你再不快点,就能看新闻了!”

  陈鱼挂断电话,她接电话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扩音,就一直外放着,孟昶林听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现在的小孩都这么会玩了吗?”

  “别贫嘴!”

  陈鱼正想给酒吧打电话过去问一下,手机嗡嗡有来电。

  陈鱼接通。

  对面的人说:“陈副支队,是我。”

  “蓝彩蝶?你怎么了?”那边有车声:“你是在路边?”

  蓝彩蝶因为精神状态不好,到市局作完笔录,陈鱼就让孟昶林送她回家暂时休息了。

  蓝彩蝶:“嗯,我有事情想跟你说,我想,也许——”

  孟昶林和钱金金听到了沈择明刚才的电话,已经拿好设备准备好了。

  孟昶林:“刚才调了进云灵山的监控,确实有一伙儿人开车进了云灵山,因为闯红绿灯,被拍到了,副驾驶是陈定桥。”

  “什么?!”陈鱼心狠狠跳了一拍。

  对面的蓝彩蝶突然挂了电话。

  陈鱼看着手机愣了两秒,觉得蓝彩蝶这通没头没尾的电话很不对劲,又拨打过去,但是一直没有人接听。

  陈鱼想了想,决定:“去云灵山!”

  一路上陈鱼一直在打电话联系陈定桥,但还是迟了,很快,内线里就有交警说:

  “云灵山30k发生酒驾命案,在附近的同事请速来支援,重复一遍,云灵山——”

  陈鱼惴惴不安,一脚踩在油门上,警车嗡一声就冲了出去,副驾驶的孟昶林瞪大眼睛抓紧把手,后面坐的钱金金和张栋因为惯性撞在一起,也难得没有小学生互啄,都沉默着。

  整个车厢里一片静默。

  很快,警车到了事发地点。

  非常不巧,正好是前几天辉腾旅游公司大巴出事的地点。

  警车wuliwuli——地响,红蓝交织的光影刺穿黑暗,远处的山黑压压沉下来,柏油马路上,十几个交警在现场,按住了一堆喝醉破口大骂的人,只有一个人,双手满是血,瑟瑟发抖地站在地上,孤立无援般,羔羊一样的目光穿透人群看向陈鱼。

  是陈定桥。

  孟昶林:“靠!还是出事了!”

  陈鱼走过去,交警大队的李学林穿着两只颜色不一样的拖鞋正在打电话。

  “草,我不知道吗?!还要你他妈教我?人你们怎么不抓?草!”

  对面应该态度非常冲,李学林直接愤怒地骂爹怼回去。

  “呼哧,呼哧——”

  陈定桥的心脏跳动的非常的缓慢,周围所有的人和事仿佛都成了一抹虚幻的影子,他目睹了那起可怕的车祸,他心跳非常不稳定,酒意被强行惊走之后,留给他满头大汗,他的校服被汗水湿透,黑发也湿哒哒黏在额头上,他沉重地喘气。

  陈鱼:“怎么回事?”

  耳鸣总算好了很多,陈定桥耳朵里尖锐的声音终于淡下去,他看着面前的陈鱼,冷而艳丽的一张脸,被肩膀上那枚坠有麦穗标示的金色警徽衬得不近人情而陌生。

  陈定桥:“我杀人了——”

  “不是他杀的。”身后冷冷一道声音响起,陈鱼回头,眯了眼睛看向程隽,在沈择明电话里本该醉了的程隽,此时神色平静地出现在警车边,他身边一个出租车司机叫嚣着:“大晚上跑到这种鬼地方,付账啊喂!”

  程隽回头冰冷的看着他:“没带钱包。”

  “手机呢?”

  程隽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神色幽幽的,钱金金见他帅的惊为天人,赶紧自己跑去结账:“别生气别生气,也是为人民服务出案子嘛,多少钱?我给你,打票打票。”

  司机骂骂咧咧的打票。

  兹兹兹兹的打票机声音。

  程隽走到陈鱼面前,李学林也正好打完电话过来,见他们两都在,惊呆且惊讶:“小鱼儿你这怎么还把程支队带上啊!这可难办了——”

  他的语气意味不明,目光扫过程隽。

  李学林:“程支队,呵呵,陈局跟你的梁子改天再说,今天的事情嘛,陈定桥——”

  “他没有杀人,我能证明。”程隽说:“陈定桥和他的朋友在一点的时候出了金皇后酒吧,他的同伙本来想带走一名醉酒不省人事的女子,被我阻拦,随后,他们一行人驱车离开,我返回酒吧结账,再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消失。”

  程隽:“在路上我打电话问过拍到闯红绿灯拍到的那张照片,陈定桥坐的不是肇事车辆,并且,有人在案发前,有四辆车经过了云灵山,其中一辆车牌号为臻a5709的车主,带走了死者胡桃儿——”

  李学林:“你怎么知道是胡桃儿?撞得那叫一个稀巴烂,估计亲妈都不认识!人拴在车后面,重力作用,直接带飞到车后面,撞了一下摔在地上,又被后面的车碾成了泥!”

  程隽:“因为,她偷了我钥匙。”

  李学林缓缓打出一个:?

  程隽:“我看过了传过来的死者照片,上面有一串钥匙链,链子上挂着一颗水晶,仿制的维克多之心,我旅游时候买的,她可能以为是真的,就偷走了。”

  李学林:………………

  程隽所说的钥匙链和胡桃儿手里的对的上。

  “先带回局里,”陈鱼说:“让这些人都平静一下再录口供。”

  李学林:“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陈鱼看眼自己的手机。

  手机非常安静,连一通电话都没有,以陈中碧的位置,肯定早就接到了陈定桥的消息,陈中碧不找陈鱼只是不想陈鱼难做,幸好程隽赶到,有他作证,这件案子还不算糟糕——

  交警和刑警勘察现场,醉酒的一干人等被带上警车拉回市局。

  陈鱼忙完这一切,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市局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她和程隽,程隽靠着车站着,沉沉如水的眼睛望向环绕着云灵山的一条溪流。

  水声涓涓,他回头,看向陈鱼,一双眼睛没有丝毫精明,只剩下倦意,寂寥而明亮。

  距离上次两个人的见面,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半月前还针锋相对,半月后,程隽已经成了陈鱼的上司。

  陈鱼走过去:“沈择明跟我说你醉了。”

  “嗯,是醉了。”

  陈鱼舒口气,静谧的夜里,上次被他捉弄的难堪也一扫而光。

  人好像就是有一种直觉,能迅速分辨出那些对自己而言,不同的人。

  陈鱼在三年前出过一场事故,事故之后她烂俗的失忆了,但失忆并不妨碍她走南闯北的做刑警,她见过形形色的罪犯,也见过各种各样的酒局,被人捉弄,也被人诬蔑过,但她很少放在心上。

  只是奇异的,半月前,程隽和孟昶林捉弄她的事情,叫她一直耿耿于怀。

  她没想到,那件事发生的第二天,她就接到通知:陈隽从江宜市调任宛陈市局,做刑侦大队队长,陈鱼的顶头上司。

  陈鱼看着他,有些恍然,之前被捉弄的气氛和自己决心跟他一较高低的想法,在这个静谧的夜里,两人并肩靠着警车而立时,那些想法都顿时烟消云散。

  他是她以后的搭档。

  陈鱼笑着说:“我送你回家,这儿也处理差不多了。”

  她上车,程隽也乖巧的上车,他系好安全带,又看着陈鱼,他的样子太过于反常,丝毫不抬杠,难得这么乖巧。

  陈鱼疑窦丛生,拧眉凑近嗅嗅:“酒味真重!”

  程隽垂下眼睫,一副三好学生被教训的不开心样子。

  陈鱼觉得有点有意思,想说些什么,最后又都作罢:“坐稳了。”

  “嗯。”

  这一路,两人都没有说话。

  车行驶在盘山公路上,早晨的熹微晨光渐渐洒出淡淡金光,鱼肚白般逐渐明亮起来,陈鱼带着程隽走到市区,想起程隽的钥匙被当成证物带走了,便直接将车停在市局胳膊的招待所,在招待所给他开了一间房,看着他跟服务员走进电梯,陈鱼才转身离开。

  只是她才一转身,程隽就猛地睁开眼皮。

  他只是看着陈鱼的背影,眼中明光闪烁,但,最终,明光还是熄灭了,归于一片寂寥。

  他迈出一步的脚又收回电梯内,电梯门合拢上。

  第二天,市局。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知道个什么?我就一文员,大哥们,爷爷们,放了我不行吗?!”

  “有你这么横的文员吗?还纹身?左青龙?哼,白虎呢?”

  “太疼没刺。”

  惠安殡仪馆的经理叼着一根烟,被孟昶林一把拽下来扔在桌子上:“我要名单,我再说一遍,我要你们的人事名单!”

  “老大,不要把事情越高越大了好吧?再搞下去,我们殡仪馆都要倒闭了!”

  “名单!”

  大清早的,在惠安殡仪馆的经理跟孟昶林拉锯战了老半天之后,陈鱼终于姗姗迟来上班了,陈鱼路过的时候,只是看了一眼惠安殡仪馆的经理,随意地说:“找人去查下消防安全和资格证执照,着重查下税务工资流水——”

  “哎哎哎,别别别,大姐,我错了!”惠安殡仪馆的经理随后就招出了所有在殡仪馆工作的人员。

  “也就为了少报税,所以当时就没有签合同。”惠安殡仪馆的经理:“因为网上那件事情闹得太大,现在根本没有生意,之前的员工整天追着我要工资,我现在也头疼着呢,老大,求你了,别搞我了,给条生路吧,大家都好。”

  他拿出一份名单,兼职和全职的都有。

  陈鱼让孟昶林和钱金金分头去走访这些人,在下午的时候,就有了走访结果。

  算上经理老板在内,殡仪馆一共十一个人,能够接触到尸体和景老四的,是殡仪馆日常的工作人员,一共有六个。

  去掉景老四(张栋还没找到景老四下落),其余的五个人,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三个是在人力市场找活干,一个是工地,一个是厨房帮厨。

  三个在人力市场找活干的,其中一个在视频发布第二天,就再没去殡仪馆上班,而且他和景老四的关系最不错。

  人木讷沉默,不抽烟不喝酒,工作认真,离异,一个女儿生病,跟着老婆生活。

  这个人叫冀宝峰。

  冀宝峰在孟昶林的询问中,冀宝峰很快告知了景老四的具体身份和来历,根据这些消息,陈鱼很快确定了景老四的老家地址,并且查询到了,在景老四失踪不久后,他曾在汽车站购买过一张从市区去县城老家的车票。

  陈鱼:“周子明,你跟我一块景老四老家抓人!”

  “啊?就我们两个啊?”

  今天除了在写报告的周子明、状态不太好的陈鱼外,刑警组全部都出了外勤,陈鱼只好和周子明一块去,但周子明显而易见武力值为0。

  陈鱼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放心,我保护你!”

  周子明有了点笑意。

  两人拿着钥匙刚出办公大楼,正巧碰上了程隽,程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来报道,神色有些倦怠,但显而易见他已经酒醒了。

  因为,他看见陈鱼的第一句话:“带着他去抓景老四?这么逞强,你是想蹭病假?”

  陈鱼:……

  程隽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

  陈鱼在查询到景老四家地址的时候,也发现了景老四在家排行老四,上面三个哥哥,一个十年前盗窃入狱,一个六年前偷电缆被拘留,唯一一个没打架闹事的,是村里村长。

  陈鱼没搭理程隽,直接自己上车,正要开车,程隽拉开车门:“去副驾驶。“

  陈鱼:“?”

  “你昨晚没休息好,我来开车。”

  “你不也没休息好?”

  “陈中碧教你这么跟上司说话的?”

  陈鱼想起昨晚的事情,拿人情气短,瞬间闭嘴。

  她非常想问:“你跟陈中碧到底什么梁子?能让李学林觉得陈定桥撞在你手上约等于完蛋,昨晚那么害怕你出现在现场。”,但她觉得太窥探程隽隐私,而且照程隽的性格,能老实告诉她才有鬼了。

  这么一想,陈鱼觉得自己还蛮喜欢喝醉酒的程隽,乖乖巧巧,不吵不闹,还有问必答。

  陈鱼乖乖下车,上了副驾驶,哐一声,带着她怨气的力量,让车门发出了不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