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内城晋王府,晋王柴灏站在一面巨大的水银镜前,看着镜子中的中年王爷。镜中的王爷面目俊朗,头戴紫金冠,身穿昌国沈氏最新推出缎织大衣,看上去分外精神,只是可惜两鬓斑白,虽然不过四十岁的年纪,却有了一些老相。
柴灏抚摸了一下鬓角,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甘与愤懑,晋王妃看到柴灏的表情,一边用象牙梳为他梳理着顺滑的长发,一边淡淡地说道,“父皇虽然没有册立王爷为太子,但现在已安排王爷入政事堂视事,齐王、魏王他们去向父皇请求差使,却遭到呵斥。宫里宫外都已经知道父皇的心意,这太子之位迟早是王爷的。”
“太子么?”柴灏叹道,“父皇春秋鼎盛,我这白发比父皇还要多,只怕熬不过父皇啊。”
晋王妃连着呸了几口,“王爷,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听说父皇自从琼楼宫、玉宇宫建成之后,昼夜均要宣各位娘娘服侍,就算纯元子那妖道有滋补之丸药,父皇毕竟年事已高,怎容如此损耗身体!”
“要不我向父皇谏言,让父皇罢黜国师,将养身体。”
晋王妃急道,“王爷岂能做此既得罪妖道,又惹父皇不开心之事。若是真有孝心,反倒是应该把王府里养的那几个小妖精献给父皇。”
“那岂不是~”柴灏突然想起晋王妃的用意,恍然大悟,略有些不舍道,“可惜养了近十年,刚养成便要送出去,实在可惜。”
晋王妃冷哼道,“等你继承大统之后,再动此心思吧。当今之计,是把身体养好。那妖道好生无礼,不愿意教王爷养生之术,不过这天下多有奇人异士,不如广招有道之士,重金奉养,必有献呈仙丹之人。听说魏王府里住进了一位老神仙,一身神通十分了得,不如请来府上一叙,或许能寻来一丝机缘。”
柴灏不以为然笑了笑,“爱妃,你有所不知,这位李仙长虽然是一位二百余岁的余瑞,但是他既没有仙丹妙法,也没有道法神通,听宫里传来的消息,论功法神通,这位李仙长连国师的几位弟子也有所不如,否则,父皇岂能允许老三招揽门客?老三自以为左右逢源,他哪里会想到,就凭他这样的心机,早被父皇算计得分毫不差。”
“王爷,我还听说吴王那边也有几个能人异士,不如暗中招揽一下?”
柴家的宗室王爷中,吴王柴锦论辈份属于柴灏的族叔,但年龄却不到二十岁,早在三年前便早早亮明心迹,站队晋王。
“柴锦那边还是需要敲打一番,他做闲散王爷惯了,在钱塘那边也没有人约束,自以为能成就一番事业,等他回到京城就知道,那些旁门左道一点用也没有,只有手下有一支自己的精兵,才有一丝丝保全自己的机会,而如今的天下,没有昌国沈氏的火枪,谁也不敢说自己高枕无忧。”
晋王妃闻听此言笑了起来,“那沈家还算识趣,托昌国知县送了不少稀罕物件。”
柴灏只是摇了摇头。
虽然柴勐明确要求王孝锡等人第一批卫浴器具不要给晋王、齐王、魏王安装,但王孝锡等人怎敢真把三位王爷放到朝中老臣之后,他们到这些朝中老臣家中铺开摊子,施工进度却奇慢无比,等到工部将这些卫浴器具仿制出来后,才给这些朝中老臣安装。而晋王、齐王、魏王那里却在第一时间安装好这些昌国产的卫浴器具。
安装卫浴器具并不是将几个陶瓷器具及管道安装好便能够使用,每家的改装都要在各家府中在隐蔽之外安装一个水塔,并安装将井水提升至水箱的机器,各家情况各异,无法安装水力车机,便只能通过牲畜带动机器来提供源源不断的净水。而锅炉房也建在厨房的旁边,自然有下人定时烧水,方便各家使用热水。
柴灏梳洗完毕后,来到厅堂,厅堂之中虽然没有象琼楼宫、玉宇宫一样安装地暖,但并不大的厅堂之中便用了四个蜂窝媒炉,这些蜂窝媒炉的夹层中注满了清水,滚烫的开水将整个房间熏烤得满堂春意。
柴灏在厅堂之中环视了一圈,“爱妃,听说今日沈括便进京了,记得让管家持我的名帖献上一份厚礼,请他有暇时来晋王府一叙。”
“知道了,早就准备好了。”晋王妃笑道,“这沈家如今富甲天下,只怕寻常的宝物也看不上眼,妾身准备了几件父皇赐下的玉器,想来别处也很少见到。”
柴灏冷笑了一声,“一个小小的知县,代沈家送年敬,只白银便送了一万两,这沈家好大的手笔。”
“给我们晋王府送礼,礼少了他们也拿不出手。”
“爱妃有所不知,这沈家是担心惹来朝廷的物议,才不敢送太多,否则以沈家月入百万的身家,这点钱又算什么!”
“月入百万钱?!这沈家如此赚钱?”
“月入百万贯!”柴灏说出百万贯的字眼,连自己也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晋王妃难以置信地轻掩檀口。
“明州市舶司向朝廷密报,最近几个月,昌国沈氏销往海外的大船比半年前增加了两倍之多,而且传闻,昌国沈氏现在已经开始用火枪来保卫他们的远洋船队,明州市舶司竟不敢前去收取远洋赋税。”
“沈家如此大胆?!父皇岂能容他?!”
“沈家给我能拿得出一万两银子,献给父皇的岂会是个小数字,加上献上所有新产品的工艺,父皇此刻只怕赏赐我这位老师还来不及,怎可能责罚于他。前些日子,父皇加封沈括为昌国公,这昌国今后便是沈括的地盘,与明州更无干系。”胜吉十五年,沈括任昭文馆修撰时,柴灏和他那两个王爷弟弟曾旁听过沈括几次授课,也曾持过弟子礼,所以也勉强可以称之为老师。不过此时柴灏的老师之词,却能听得出其中的酸意。
“那沈括既然深得圣宠,近期之内便动不得他,只消继承大统,这沈家还不得将产业乖乖得奉上。”
柴灏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爱妃,这继承大统之事,非同小可,切不可随意议论,否则便有杀身之祸。”
“这不只有你我夫妻二人吗?!”晋王妃嗔怪道。
“棠儿呢?让他也收敛一些,最近惹出不少事端,就连齐王、魏王他们也知道了。”
“还能在哪儿?跟着秦枢密使的公子厮混呗!”晋王妃不满道,“那个秦求端的无耻,祸害了你们几个王爷不算,连棠儿这一辈也不放过。”
柴灏面皮略有些微红,他现在身体被掏空,便有秦求的几分“功劳”,但这秦求虽然无赖一些,好在没有什么心机,便收为亲信,如今陪着世子柴棠,倒也不用担心柴棠能闯什么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