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王老五进了诸城县城,来到圣教暗坛,将起事的计划通知给圣使大人。圣使大人是光明圣教一百单八名天官之一,归属李天将直接指挥,负责整个密州地区的教务。圣教已预料到密州的造反,甚至在秦家放火之时,早有预料的圣教天使、天将大人们也没有进行制止,而其它州府早已经开始行动。用圣公的话说,这次造反就是要和当今官家打个招呼。自古以来,杀人放火受招安是造反者的习惯和规定动作,但是对于圣教而言,却不是这样。圣教要的是“均田免粮,天下太平”,要的是“众生平等,无有高下”,如果官家敢派兵征缴,教内四护法、十二天王、二十四天将都是武林成名的英雄人物,岂会怕这些只会舞刀弄枪、糜费粮响的积弱周兵?
胜吉十五年十月初五,秋风送爽,阳光明媚。诸城县主簿王守诚,带着张直司和二十名步手、弓手气势汹汹地前往三十里外的石子沟村。据张直司说,附近几个村庄的农户,都以石子沟村王老五马首是瞻,只要把王老五抓起来,其它农户便翻不出什么浪花。这几天,诸城附近已经抓了几个象王老五这样的人物,哪一个不是进了大牢便认怂,乖乖地筹粮、卖地。
王主簿一行进了石子沟村,一个人也没有,只听到几声鸡鸣狗叫。
“张直司,这个村子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回二老爷,刁民疲懒,许是还在睡觉。”
“唔,快快引路,将这王老五押回去,今日是知州宋大人新纳的小妾生辰,却不可去的太晚。”
张直司唱了个肥诺,快步向前,引着一班衙役到了村内一个破落柴院前,只见两扇破门板紧闭着,从柴栏中可以看到院子里冷清清的,牲口、农具、粮食一概皆无,张直司心里暗想,这该如何变卖,才能凑齐粮税,一边一脚将柴门踹开。
“王老五,还不出来,王主薄王大人亲自来了。”
话音未落,张老五一边系着衣服扣子一边从破砖房里出来。见到王主簿下了马,也不上前答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脚下。
张直司见王老五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如何不知道王老王是兴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念头,一边咒骂着,一边挥起鞭子便想抽到王老五身上。
王老五抬起头笑了笑,一把抓住张直司的手腕,冷冰冰道,“这么着急,寻死么?!”
张直司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不敢相信地盯着王老五,颤声道,“好大的贼胆,想造反吗?!”
王守诚也看出不妙,便想上马先溜,只听得一阵锣声响起,从王老五的破砖房里,从附近各个院落的房子里,涌出许多恶狠狠的汉子,手中都提着各式的农具、木棒,更远处还有人远远地围了过来。王守诚脑袋一下子就炸了,大周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出现造反之事,没想到自己却遇上了,却不知此次可否躲过大劫。他踩了几下马镫,却发现心慌腿软,根本使不上劲儿,便踉踉跄跄地推开已傻了眼的步手、弓手,跑出了柴门,刚跑出来,迎面便碰到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只见他嘿嘿一笑,一棒呼了过来,然后王守诚便被打倒在地,没了知觉。
院内二十一个官府差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夺了兵器捆了起来。
张直司突然大声喊道,“王老五,你这是聚众谋反,灭九族的死罪,快快将王主簿和我放掉,此事就当没发生过。”他看了看周围凶神恶煞的农户,声音越来越小,“不然,你们都得死。”
王老五哈哈一笑,接过牛贵递过来的一把钢刀,一刀捅进了张直司的肚子。张直司惨呼一声,捂着流血的肚子嚎哭起来,只一会儿便没了气息。
王老五正准备出去寻主簿大人的晦气,只见院子外面,孙大力一刀砍下了王守诚的人头,溅了满身的鲜血,然后提着人头走了进来。
“王大哥,这便成了?”牛贵不可思议地说。
“走吧,去秦家,今天要杀不少人呢。”王老五有些亢奋,也有些恐惧,他不知道接下来面对什么,只知道他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众位兄弟,委屈你们了。”王老五冲着被绑起来的衙役拱了拱手道。“俺等虽反,却不愿伤害苦弟兄,你们刚才不反抗,俺承了你们的情,但你们却也犯下死罪。你们是逃是留,不是此刻能决定,为防止走漏风声,只好将你们锁入地窖,待我们事成,再回来放你们自己决定。”
众衙役面无人色,却无一人敢吱声,生怕恼了这些贼人。
此时正是巳正,王老五、牛贵、孙大力等人召集了大约八百人,拿着各式武器,浩浩荡荡地前往诸城县城外十里的秦家庄。一路上遇到的教众、农户纷纷加入队伍,遇到不懂事儿乱跑的直接一棒打倒,捆了起来,并没有被秦家发觉。
离秦家庄只两百步时,王老五将牛贵、孙大力各分了二百人的队伍,负责包抄,自己独领了四百人的队伍发一声喊向秦家庄冲去。秦家祖宅很好辨认,此时早已关门上锁,家丁护院从院墙上露出个头,呆呆地看着这帮平时温顺的泥腿子。
王老五根本不去废话,直接命人围着院墙放火,然后拆了旁边一佃户家的房子,将房梁拆了下来。几十个人同时使力,抬起便冲向大门。会弓箭的则瞄着墙头,只待有人露头,几支利箭便飞了过去。不一会儿,院门告破,这帮人便象疯了似的,发一声喊冲进院子。
胜吉十五年十月初五,京东路密州州治诸城。
未正初刻,一队农夫推着五辆粮草车向诸城县东门驶来,显然是来缴纳税粮的农户,最近几日,随着官府的加紧催收,每天都有几支这样的粮草队伍,守门的胥吏也不查验,看过路引,便让开了道路。
王老五带着弟兄们赶着马车来到一偏僻的小巷停下歇息喝水。等了不一会儿,便见从巷子外面陆陆续续过来三十来个服饰各异的壮汉,却是提前几刻分头进城的同伙。待人员到齐,清点了人数,王老五看到四周无人便嘱咐道,“俺去联络圣使大人,弟兄们在这里稍歇片刻。”
众人应诺,心中即紧张又兴奋,他们这帮人是这支造反队伍中的精锐,粮草车里藏着弓箭二十副、钢刀三十把,足够他们拿下东门。在进攻秦家时,他们缴获了大量的刀枪弓矢,但也折了三个弟兄,劈了几个反抗的家丁、护院,将秦淮及他的三个儿子全砍了头,秦家庄才逐渐安定下来。秦家庄内也有教内的兄弟,将秦家的库藏逐一指点清楚,将平时为虎作伥的几个恶仆也指认出来,为了防止泄密,直接拖到庄口当着庄民们的面砍了脑袋。秦家庄补了二百多个弟兄,现在正等在诸城县城东门外两里的树林里,就等着城内烟起便蜂拥而上。
大约过了两刻钟,众人正伸着脖子焦急等待,眼见得王老五一脸喜色快步走来。
“王大哥,可还顺利?”众人七嘴八舌小声问道。
“圣使大人召集了诸城其它教坛共三百多兄弟,现在已安排妥当,一会儿城内便会四处着火,待官兵救火时,我们便破开城门、攻进府衙、县衙。一会儿接应了城外的兄弟,我们就去钤辖司衙门,杀上几个厢兵立威,孙大力兄弟,那史钤辖史大人就拜托你了。”
“王大哥放心,管教他活不过今日。”
王老五点点头,便到巷口查看动静儿。不一会儿,诸城县城的各个角落冒起了浓烟,不时响起“走水了!走水了!”的呼喊和阵阵锣声,城内一片大乱。王老五挥了挥手,一队人马护着粮车向东门推去,只听得东门那边传来喧哗声。
“快关城门!”
“土匪来了!”
“贼人来了!”
各式各样的喊声,更添了几分喧闹,王老五见城外的弟兄已得了信号,便一把扯下粮草伪装,随便抓了一把钢刀,便大喊一声,冲了上去。
东门处,十几个守兵刚刚关好城门,便听到身后传来嘶喊声,纷纷扭过头来,只见几十个大汉举着明晃晃的钢刀朝着他们冲了过来,只有不到五十步的距离。
这十几个守兵刚战战兢兢守好架势,不知该退该进时,二十支飞羽箭呼啸而至,却是会射箭的教众按事先安排,先射了一波,瓦解守兵的意志。
顿时,三个守兵被射倒,一个被射中面门直接毙命,另两个被射中大腿、胳膊,躺在地上不停嚎叫。七八个守兵立即作出了选择,把兵器扔了,跪在地上,大声求饶。只有两个看傻了,提着钢刀呆呆着站着,被冲上前来的王老五、孙大力一刀一个结果了性命,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立即在空气中弥漫,吓得其余守兵瑟瑟发抖,城里面也响起女人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