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大工用毛笔在自己的书册上写着笔记,他们觉得手中的毛笔分外碍眼。等沈方等人走了,他们便会去申领材料,然后连夜赶制铅笔。这样到了明天,他们便会使用由自己亲自制造的铅笔,而不必再研墨、洗笔。
沈方见张金庆正好站在他前面不远处,便问道,“张大哥,你制造的风车我们都看过了,你是怎么处理海风大小不一的情况?”
“回禀二公子,”张金庆见沈方专门向他提问,一时有些失神,李老黑掐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二公子讲过钟摆的摆动时间固定,所以就在风车中增加了重力钟摆来调节转速,可以做到机器稳定匀速的旋转。”
“哦,比我想的更加简单,我原以为你是用擒纵叉和发条进行限速。”
“开始我也想过用擒纵叉和发条,可是擒纵叉和发条是为了缓慢释放能量,而风车的能量取之不尽,不需要缓慢释放,只需要将转速想办法稳定下来即可。”
沈方点了点头,“各位大工,刚才我和张大哥所谈的,便是能量的储存与转化问题。事实上,无论用超重的钟摆还是擒纵系统,都没有办法做到能量的储存,只是起到将能量均匀输出的效果。在这里,我要再介绍一个新词语,那就是势能。什么是势能?变形后的发条和弹簧里面储存的便是势能,还有水力车机所使用的河水的流动,河水的流动,通过水力车机,将高处水的势能转化为动能。”
“正如大家所看到的,无论是风力还是水力,都很难均匀地输出能量而白白的浪费,今后你们还要制造发电机,无论是风力、水力还是蒸汽机发电,发出来的电如果没有办法及时使用,也会白白地浪费掉。比如,绝大多数工厂都休息了,但是风力、水力还在产生能量,这些能量便被白白的浪费,而白天,所有工厂启动时,又需要大量的能量,风力、水力产生的能量不够使用,甚至有些地方,没有办法建造风力、水力车机,他们又将如何使用能量?”
沈方提的问题,大工们以前隐隐约约也想过,不过在他们看来,能够从大自然借助这么多力量,已经是巨大的进步,哪里还想过去储存能量以备用。
“如果有办法,可以将多余的能量储存下来,以备需要的时候使用。大家想想有什么办法?”
“用大量的发条储存起来!”张金庆提出一个其它人也想到的解决办法。
沈方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有新的答案,便公布了答案,“如果我们将动能再转化为势能呢?”
动能再转换为势能!所有的人心中都掠过一丝亮光,大工们好象抓住了什么,但仔细想来,却又无从下手。
“我们可以建一个水库!”沈方公布了他的答案。
“水的高低位差中储存着大量的能量,除了建设水库将河流拦截到高位形成强大的势能之外,无论是水力、火力、风力还是人力,多余的能量,都可以转化为将水流源源不断地引到高处的动能。”
所有的大工脑海中浮想起,他们以前做过无数次的接力式水车,只要水车够多,便可以将处于下游的水,逐级地引到高处。现在岱山岛随处可见的水塔便使用了水车,将溪流里的水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水塔,然后通过管道通往居民楼及各种工厂。
沈方要实现的可不是原始的水车,“现在需要大家考虑的是如何制造出一台抽水机,这台抽水机,不但可以将水抽高到水库,还可以用在将水抽到水塔之上,以供单元楼使用自来水;同样可以用于沈家各矿场,许多矿场因为透水无法开采,甚至损失许多矿工兄弟的性命,如果有抽水机,矿井下面的水便可以源源不断地抽出来;当然也可以用来抽取井水,用来饮用和浇地。总之抽水机比水车使用的场景要多的多。”
大工们以前都曾经制造过沈方发明的双向推拉式风箱,只要沈方提出抽水机的概念,他们便可以参考双向推拉式风箱制成抽水机,所不同的是风箱抽取的是风,而抽水机抽取的是水。
“那么水库可以用来做什么?如果是以前,这些水库只会用作调节水流,打开闸门之后,白白地流掉。可是今天,我们已经知道,水库中储存着大量的势能,我们便应该想到,这些势能可以在我们需要的时候转化为动能。”
许多大工异口同声道,“水力车机。”
“水力车机当然是一种势能转化为动能的方式,但是毕竟只能在水库下游使用水力车机,如果这时有了发电机,便可以将势能转化为电能。上次给大家演示过,电能可以通过包漆铜线来传输,如果铜线足够长,便可以在很远的地方使用电能,这时通过电动机,便可以使用高效、稳定的能量。”
“随着水泥的出现,大周许多地方都可以将河流的某一段改成一个水库,通过聚集势能,便可以获得无限的能量,这也是沈家重赏发电机、电动机制作者的原因。”
“当然,水力发电只是发电的一种,风车也可以发电,甚至人力、牲畜都可以发电,而火力发电更是不限地域和环境的发电方式。火力发电的基础,便是蒸汽机。蒸汽机最基本的功能是可以将燃料转化为动能用来驱动各种机器、甚至远洋轮船。”
金樾心中一动,他一下子明白沈方所说快速轮船正是由内部装有蒸汽机的轮船。
“但是,蒸汽机更大的用处,却是把煤炭等燃料的化学能,转换为更清洁、更容易控制的电能。到时候无论是切割钢铁,还是钻枪管,都可以轻易完成。”
沈方虽然身高六尺,比一般匠人高半头,但他今年也只有十五岁。众大工听沈方将这些匪夷所思的奇思妙想娓娓道来,有一种注视着历史长河的感觉,沈方变声期略有些嘶哑的嗓音并没有让大工们感到有一丝违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