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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武林结集

  吴大用点点头,他也无意为难沈氏父子,今日内监使司的幕僚为他准备了几首诗作,他用了一晚上背了下来,正好可以在这些大周正牌进士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文采。他正准备先拿出一首送别诗来,供两浙路官员品评,突然听到此次送别的主角沈括笑道,“方儿,好生无礼,监台大人提携于你,此等良机岂能放弃,还不赋诗一首,让监台大人及诸位叔伯品评。”

  这沈括哪里来的自信,难道早有准备?吴大用疑惑的眼光看向沈括及沈方,只见沈方明显一副吃了瘪,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沈家小鬼是真没有准备,还是故作姿态?以这小鬼的奸诈,必然是后者。吴大用面露微笑,但是心里却恨得牙痒痒。

  沈方有心想低调一些,随便写一首诗应付,但脑袋里面全是苏轼、辛弃疾、李清照等人的诗词,一时半会儿编不出满意的诗词,只好应了一声,走到暖棚下的书案旁边,在端砚之上倒了一些清水,仔细地磨了一砚台浓墨。

  两浙路的官员们都好奇地围了上来,观看这位杭州城内无人不晓的传奇人物有何文才。

  “人生忧患始于名,旦喜无闻过此生。却得少年愚痴力,读书学剑两无成。”

  这首改自辛弃疾的诗一落到杭州产素云笺上,便引起一片赞叹声。这些两浙官员大都是进士出身,自幼习字,练得一手好书法,看到沈方的书法颇有王右军的笔意,挥洒自如,犹如龙飞凤舞。再看其诗文,虽然短小,却也显出作者的功力,文中流露出来的远离功名之意让这些两浙官员极为欣赏,再加上沈方放下身段,自呈愚痴,让观者难以生起嫉妒之心。至于文中所写读书学剑两无成,在场之人都将此看做沈方自谦之语,因为杭州之人无人不知,这沈方文武双全,天文地理无所不精,寻常武师,便是十几个也不是他的对手。

  沈括看了沈方写的七言绝句,也觉得书法文字俱佳,但还达不到心中期望的程度,听到旁边同僚的恭维叫好之声,连忙替沈方谦让了几句。

  以吴大用为首,众人纷纷开始在素云笺上面留下自己的墨宝,这些诗词乃是应景之作,谈不上工巧,只是表达惜别之意,同时诗文中希望沈括等人一路平安,到了京城之后受皇帝恩宠,可以久居高位。

  轮到沈披写诗词时,沈披轻笑道,“方儿,大伯方寸已乱,言语迟滞,你可代赋一词?”

  “是。”沈方应了一声,乖乖地来到书案之前,蘸了笔墨,提笔便写。

  “南乡子~送别”沈方毛笔一落,便有官员惊喜道,“是南乡子。”

  “回首乱山横。不见居人只见城。谁似武林山上塔,亭亭。迎客西来送客行。”这首《南乡子》上阕刚写完,包括沈括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这首词的水准远超今天所有的送别诗词,特别是后一句“谁似武林山上塔,亭亭,迎客西来送客行。”必然会成为千古传诵的名句,而武林山也将成为杭州城迎接西来宾客的象征。沈披更是欣喜万分,拈着胡须默默地品评。

  “归路晚风清。一枕初寒梦不成。今夜残灯斜照处,荧荧。凄雨晴时泪不晴。”

  下阕写完,叫好之声不绝于耳。沈方写的这首词在前世乃是苏轼在四年后所作,苏轼当时任杭州通判,他的同僚与好友陈襄,字述古,前往南都(今河南商丘),苏轼追送其至临平(今浙江余杭),写下了这首情真意切的送别词。原词的“谁似临平山上塔”,改成了“谁似武林山上塔”;原词的“秋雨晴时泪不晴”,改成了“凄雨晴时泪不晴”。不然时间、地点都不合适,当下就露了马脚。

  “方儿,你为大伯做的这首词水准极高,可是旧稿?”沈括提醒道,这样水准的词作若是即兴随笔写出,只怕苏轼本人也没有这个把握。

  “正是,孩儿在昌国时有些存稿,此时此景倒也能用得着,便稍加改动。”

  “可还有存稿?让为父答谢一下众大人。”

  沈方心里面暗道,老爹啊,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从记忆中一堆诗词中找了一首适合沈括此刻心境,由辛弃疾所写的《鹧鸪天·扑面征尘》,只是把词中的小红桥改成了段家桥。段家桥乃是西湖断桥的旧称,用在这里,倒也符合沈括等人骑马出杭州西门,途经西湖断桥的实际情况。沈方应了一声,再度来到书案之前。

  “扑面征尘去路遥,香篝渐觉水沉销。山无重数周遭碧,花不知名分外娇。人历历,马萧萧,旌旗又过段家桥。愁边剩有相思句,摇断吟鞭碧玉梢。”

  这次沈方所用的乃是瘦金体,此时世间并无瘦金体,官家所书院体书法虽然有些瘦金体的笔意,但还没有瘦金体如此夸张、独特。可以想见,酷爱书法的胜吉皇帝见到此书法必然会见猎心喜。

  两浙官员们围着欣赏品评书法,竟无人谈论这首词中的文句,过了许久才有一位官员叹了一口气道,“这词句固然超人一等,这书法更加令人叹为观止,万万没有想到,二公子未及弱冠,便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而这字体前所未见,自成一派,不知道如何命名?”

  “此书法乃是唐代薛曜首创,薛曜书学褚遂良,瘦硬有神,用笔细劲,结体疏朗,故名瘦筋体(注:瘦筋体在后世改名为瘦金体乃是表达对宋徽宗的尊重)。”

  张蒭见沈方所写的鹧鸪天里,流露出对家人思念,心中猜想此词必是沈括真情实感,沈方才会有感而发,自己的女儿嫁给沈括可谓配得良偶。张蒭身为两浙路安抚使,两浙路的文化昌明也是其工作之一,此时见到出现了不少佳作,便朗声道,“吴监台,史制台,今日恰逢盛会,涌现出不少可以流传后世的佳作,使张某不禁想起当年右军兰亭结集。如今昌国已有活字排版工艺,我有意出资将此次众位同僚及方儿的佳作结集出版,书名武林集,不知可好?!”

  吴大用此次也背写下了三篇应景诗词,听到张蒭之言,赞道,“张抚台所言甚是,适才二公子有‘谁似武林山上塔,亭亭,迎客西来送客行。’的妙句,我愿出资为二公子这三封手书,摩刻为碑,并建三碑亭以纪念今日盛会。”

  此乃为沈家增光之举,沈家虽然富甲天下,但也不好自己组织印书、刻碑,如今有两浙路头面人物出面,沈披、沈括自然千恩万谢。

  吃完酒肉,沈括、沈方带着四名随从纵马远去,吴大用、张蒭、史世倬、沈披等人“归路晚风清”,一边吟诗作对,一边策马扬鞭,好不惬意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