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台水力车机连接了木工机床不停地加工建筑庄园和工坊所需要的木料。
三台水力车机连接了铁匠机床,不断地把巨大铁锤通过绞轮抬起,抬到一人多高,触发卡扣后,重重地落下,把烧红的铁块砸成铁片,所谓百炼成钢,在炉火温度不足的情况下,只能通过不断地锤炼,才可以把生铁中的杂质慢慢地清除。通过反复锤炼得到的精铁更加坚硬,韧性也优于一般的钢铁。而生产这些钢铁原材只需要普通的学徒工即可,人员节省下来后,便可以轮番上阵,钢铁原材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有经验的匠人们便可以从容地进行铁件和铁器的打造。
三台水力车机连接冲压机床,用巨大的铁锤进行标准铁件的冲压,铁匠通过精钢打制出各种铁范,铺好加工过的生铁板,铁锤落下,一个个标准件便制造出来。
四台水力车机连接磨压机床和破碎机床,巨大的石块放进去,片刻间就可以被粉碎成石子或石粉。无论是铺路还是盖房都有广泛的使用。
无数的铁矿石、石料、圆木,通过漕运船运到各机床加工现场,再把加工好的成品、半成品运到各个工地。小之江将庄园和工坊区南北分隔,通过漕运船进行运输,比通过牛车运输更加方便。
解放出来的木匠们开始制作各种门、窗、各式床、桌、椅、柜,堆满了庄园旁边的临时仓库,只待上漆后便可由匠人们签字领取、按需使用。绝大多数木制品都省掉了打磨、上腻子的环节,毕竟是匠人、工人日常使用,根本不需要很精细。
负责庄园、工坊土木建设的王总头将五百民工分成二十个小队,各由一名工匠充当队长,民工中选了二十五个有建房经验的老手当队副,在庄园和工坊的工地同时开始施工。
沿着钱塘江西岸,安排了五个工队,各负责建设两个工坊,每个工坊都预留了两台水力车机的位置,按两百步的间距用篱笆做简单的分隔。
工坊内沿江的滩涂地面用青石打底、砂石泥桨浇筑巩固,铺上沙土找平后,用砖石为基、圆木为骨在工坊内建起五十丈长,两丈宽的房屋骨架。工坊绝大多数材料是各种规格的木材,大量两寸板、一寸板、五分木条、铁钉,铁卯源源不断地从附近的木工机床、冲压机房生产、运输过来,然后拼接、组装、固定。搭梁铺瓦后,在房屋里面铺了一层五分厚、浸过漆料的木地板,结实坚固,也容易维修更换。
庄园位于百子尖东侧的谷地(注:今杭州梵村花苑附近),庄园南边便是东西走向的小之江,小之江宽四十米,将庄园与工坊天然地分隔开。在沈括原先的计划中,明后两年在小之江上建一座下面可通漕运船的石拱桥。当下时间紧迫,就只建了两座临时的浮桥供人员往来。建设庄园、工坊所用的材料物资大多用漕运船运输,浮桥暂时够用。
庄园的工程要比工坊大得多,自冬月初六起,王寿光和王总头便扎在工地,催促进度。冬日天短也只有五个时辰可供劳作,卯正开饭,辰初开工,午时每个民工发两个干饼,抽空食用,酉初收工吃晚饭,全天都有姜汤、开水供应,匠人的婆娘们全部动员起来,吃住在工地,省了不少时间。
好在天公作美,只下了两场小雨,到了腊月下小雪时,工程已接近了尾声。
腊月十五,工坊施工完毕,庄园的工程大体告一段落,王总头的二十个工队开始进行庄园内各院落的修整,腊月二十三之前完工看来已成定局。王寿光放下心来,沿着庄园的主街进行巡视。庄园长三百步,宽一百五十步,一丈高的围墙,除了留有几处进出材料的缺口,都已修建完成。
庄园有一条十步宽的主街、六条六步宽的辅路,将庄园分为八个区域,主街尽头的庄主府,是个两进的院落,前院议事,后院居住,全部是红砖青瓦房。
一进庄门的左右两片区域是一排排简易木房,可供四百个学徒、工坊工人居住,另外六个区域各有四排,每排四个小院暂时以篱笆相隔,每个小院占地四分,宽十五步,进深十八步,均有三间面南砖瓦房,两间耳房,预留了足够的空间供匠户自行扩建,临主街的二十四个小院还在临街一侧建起门面以供商贾之用。
工匠区每户建一个茅房,四户共用一个化粪池,茅房通过掩埋在地下的陶管将粪便流向建在庄园外面的化粪池。工人区有两个公厕,各有一个化粪池。
掏粪工不需进庄园便可从庄园周围近三十个化粪池掏粪,整个庄园便没了一般城池都有的屎尿味儿。不要说转塘镇这样的小乡镇,就是杭州、汴梁这样的大城市,随地大小便、污水没有妥善的处理,导致一到夏天空气中便弥漫着淡淡的尿骚|味。
腊月二十二,所有工程全部竣工,匠户也纷纷搬进了新居,除了二十四个临街院落分配给匠头、骨干外,其余小院根据抽签顺序自行挑选,还余着二十多套留着作为新来工匠的居所。
从事转塘庄园建设的每个工人领到了三贯工钱,其中有二百个工人看到水力车机的威力,决定加入转塘庄园,成为新技术工人。加上其他匠人这段时间在附近州县召收的徒工,工人区也入住了八成。工人徒工们与各自的主管匠人约好明年开春后上工的时日,便开开心心置办年货回家了。
自腊月二十三始,转塘庄园开始张灯结彩迎接春节,各位匠人难得轻松一段时间,少不了喝酒吃肉,着实潇洒。
待到腊月三十,转塘庄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张管事将吴大用引见给王寿光,吴大用饶有兴致地与前来迎接的王寿光攀谈。了解到所见到的工坊和庄园是在两个月内兴建的,更是一阵眼热。内侍省在离转塘不远的二浦镇收购了五千亩良田,如果有转塘庄园这般的建设速度,用不了多久,内侍省也将拥有诺大一片产业,而自己正是这片产业的主管。
进入庄主府的前院,吴大用收起了笑容,振了衣服,开始宣旨。给王寿光的旨意有两个,一是正七品工部员外郎的任命,二是令其为内侍省织造司营建水力车机工坊,限四月底前完工,一切费用开支由内侍省支付。
王寿光在众工匠的艳羡目光中,神色复杂地接过圣旨,奉上五两银子赏格,却被吴大用婉拒。
“王员外,今日我们便同为官家办事,王员外的情谊心领了,这奉仪还请收回。”吴大用笑道。
“中官大人,小人实在没有想到,皇帝陛下会给小人这么大的恩赏。”王寿光尴尬地捧着银子,手却无处着落。
“王员外,今后可不能自称小人了,”吴大用微笑着批评道,“你这员外郎,比钱塘县令的品级都高,而且给官家办事——”
吴大用顿了一下,意味深长道,“前程似锦啊,王员外,只要完成官家交待的差事,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王寿光讪讪地点头,随声附和,趁吴大用说话的间歇将五两银子塞到吴大用手里,吴大用自然看不上这些银两,但也不好驳王寿光的面子,便笑了笑收下了。
随后,王寿光带着吴大用、张管事参观新建成的工坊及庄园。吴大用清楚王寿光在未来建设二浦官坊的重要地位,也不敢托大,对建设工坊的诸多细务谦虚请教,颇有些礼贤下士的意味,奈何王寿光寸心已乱,他的媚眼却似抛给了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