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十九年腊月初三,沈括等人将身上的衣服收起,换了一身新赶制的喽罗衣服,亲卫们的钢刀无需遮掩,只是四把火枪被缠上了布套,和行李一起放到了马匹之上。
山寨位于宁国县西北,而青龙山位于宁国县西南,两地相距也不过十余里,骑马半个时辰即到。大寨主和妻儿老少告别,将牛立等人送出了山寨,然后一把火将山寨点着。前往昌国的寨众看到生活了两年的山寨被付之一炬,都有些感伤,对未来前途未卜的忧虑,使得一些女人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
牛立低喝一声,“大当家还得去青龙山,别哭哭啼啼地招来晦气。”
寨众渐渐远去,沈括、沈方等人给大寨主留了一点时间,让他目送寨众们远去,而后便调转马头前往青龙山。
青龙山因青龙湾而得名,青龙湾乃是一个群山围绕的大型内湖,长约三十里,形似一条蜿蜒的巨龙,青龙湾的水向东北流向宁国,而后向北流经宣城,直至芜湖汇入长江。青龙山地势极为险要,除了一条水路青龙江之外,便是青龙江两岸的山路可以行通行,乃是易守难攻之所在。沈括早在十余年前,便携家人来过青龙湾数次,但那时青龙山并没有什么名气,只是隐约知道那里住着一些山民和猎户,不曾想,十年不见,竟然成为方圆百里内的豪强。
刚来到青龙江旁的山路,沿路便可见到陆续前来贺喜的宾朋,还有身穿吉服、喜气洋洋的青龙山喽罗。
大寨主向负责接待的喽罗递上请柬,喽罗仔细查看了,略有些诧异地看了沈括、沈方一眼,便给了号牌,注明了来人所在山寨和人员数量,放他们进了山。一路上有不少喽罗对前来贺喜的宾客指引,并查验号牌。
趁着左右无人,沈括向大寨主问道,“这青龙山如此谨慎,近些年可是一向如此?!”
大寨主也觉得此行颇为古怪,“青龙山这两年来过两次,从未象今天这么严格,可能山上有什么变故,沈大人,请贵公子和几位好汉千万提起精神。”
等一行人来到青龙山山脚下,便有喽罗过来伺候马匹,因马匹的行李中有火枪,火枪对于昌国的亲卫而言便是他们的另一条命,四个亲卫齐刷刷地看向沈方,等候沈方的命令。
沈方倒觉得无所谓,“你们跟着青龙山的兄弟去将马匹服侍好,贺永和、方晓春你们两个留下看行李,王晋、吴光你们二人随我爹爹上山。”
青龙山的喽罗们见这山寨的随从遇事不问大寨主,反而听从这位“少寨主”的命令,觉得有些意外,但各山有各山的规矩,他们也不便过问,“好教少寨主知晓,我等专门负责侍候马匹,配有豆料、鲜草,寨里的各位兄弟不需在此等候,只需上山喝酒便是。”
“青龙山的各位大哥客气了,这七匹马乃是刚从北边贩来,颇不服管教,还是让我手下这两个兄弟服侍。”沈方一边解释,一边将二两散碎银子分给前来牵马的几个喽罗。青龙山的喽罗们见有银子拿,而且还不用他们服侍,乐得轻松,便也没有坚持。
大寨主见到了青龙山山脚下,原本不多的人又分做两拨,心中更是焦急,但也不敢表露出来,闷不作声地领头往山门走去,假扮军师的沈括及少寨主的沈方跟在了大寨主身后,而王晋、吴光则背了装有贺礼的包裹走在最后。
大寨主所在山寨在这方圆百里属于弱小势力,只有大寨主一人可以被安排进入聚义堂与其它山寨的寨主、大当家一同聚会,大寨主有心带沈括、沈方二人进聚义堂,却被驳了面子,再三交涉之后,青龙山山寨的管事勉强答应可以让“少寨主”进去见见世面,而沈括这位寨子里的“军师”则被打发到其它偏厅与各山寨的随从一同喝酒吃肉。
沈括此行目的便是打探各山寨的山贼、土匪们与新法实施有没有关系,以及那涉及自身的童谣的来例,在偏厅更方便从随从们嘴里套出话来,便在王晋、吴光两名亲卫的护送之下欣然前往。
大寨主带着沈方进入聚义厅后,只见聚义厅内已经摆放了十余张圆桌,大寨主被安排在靠角落的一张圆桌,那张桌子已经坐下了五个人,背靠椅背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其中三个人的身后站着年轻人,显然也是寨主的子侄,来这英雄会混个脸熟。
大寨主看清其中一人,脸色一白,扭过身来便要重换一张桌子,突然被一个狂笑声叫住,“孙寨主,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呢?!”
大寨主只好苦笑着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史寨主,刘寨主,武寨主,张寨主,李寨主,孙某见过诸位兄弟。”
“你们青风寨也有资格来这英雄大会?!”刚才狂笑之人便是大寨主口中的史寨主,他不屑地喝道。
青龙山引路的管事见惯了这种斗嘴之事,也不多话,见人已带到,扭头便走。大寨主笑道,“青风寨虽然是一个小寨,但离青龙山如此近,自然也收到了大王的请柬。”
史寨主冷哼一声,“说说看,你们拿出什么象样的贺礼?!
“青风寨底子薄,准备了两副珍珠首饰,一对玉镯,还有二十两白银。”
史寨主怒骂道,“上个月去你们青风寨,你怎么拿不出来一点金银珠宝,这些是从哪里来的?”
“史寨主,青风寨确实没有积蓄,便是这些金银珠宝也是这半个月劫了几个商旅才凑齐。”
史寨主放肆地笑了起来,“孙老头,你们青风寨就是绿林好汉中的笑话。平时只知能种地,临时抱佛脚能有什么收获,不如以后就跟着我们黑虎山混,专门为黑虎山的兄弟提供粮食可好?!”
大寨子脸色一红,但也不敢发火,只是闷着头喝茶。
史寨主又欣赏了一会儿大寨主敢怒不敢言的吃瘪样子,这才留意到大寨主身后的沈方。史寨主定睛一瞧,惹不住怪叫起来,“孙老头,你身后这少年是何来历,长得倒有几分俊郎。”
史寨主去过青风寨几次,认识大寨主的三个儿子,所以大寨主便不能再说沈方是自己的幼子、青风寨少寨主。“此乃孙某的义子,现在帮助我打理山寨。”
史寨主啧啧几声,讥笑道,“义子?我看定是在外面搞大娘们的肚子生下的野种。”
史寨主准备再奚落几句大寨主,突然发现这个少年面带微笑地冲着他走了过来,“咦?你这野种,过来作甚,某非找死不成?!”说着便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