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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爹爹很会拍马屁

  沈括和张天端并没有去什么酒楼,而是回到沈府,因老天师结下的善缘,两家人显得很亲近。

  柳氏得知眼前这位大侠就是老天师的长子,赶紧让沈方跪下磕头,张天端笑呵呵地受了沈方的跪拜。

  待两家人一起吃过晚饭回到后院正堂,沈括看了看张天端说道,“小天师…”

  “小天师这个称呼休要再提。”张天端苦笑着摆摆手。

  “呃…张大侠,这些年,我也没有断了打听你的消息,只是听说你离开龙虎山后便杳无音信,却没想到竟能在东京相遇。”

  “说来也巧,我们是前日才从太行山那边过来,还没扎下根就遇到了沈郎君。虽然我们夫妻远在江湖,但也听闻沈郎君在芜湖县主持修秦家圩的功业。”

  “张大侠为何今日才来,我这些年和兄长一直在宁国、芜湖一带,张大侠原本可以与在下早日相见的。”沈括惋惜道。

  张天端没想到沈括如此在意自己,“非是天端矜持,实乃家严有命,不可主动接近有功名之人,江湖人就该有江湖人的规矩,牵扯上官府,江湖人就没有好下场。”

  沈括想了想就释然了,天师道从成立之初起便与官府做对,每次天下大乱都少不了天师道的影子,当今官家也不一定能容得下天师道的存在。张天端不来找自己,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老天师说过,与犬子有因缘,如今老天师仙逝,这因缘便应在了张大侠身上,不知道张大侠有何打算?”

  “我想带小郎君游历江湖,我和内人这两身功夫完全适合小郎君修练。”

  “万万不可!”柳氏闻言一惊,站起身来急道,随后自知失言,轻捂住嘴。

  “钱塘沈氏以诗书传家,我还是希望方儿能留下来钻研圣贤学问,不知张大侠能否与夫人长住东京或钱塘,以便小儿拜师学艺,随行伺候。”

  张天端想了想,也不再坚持,毕竟这个年代习武之人看起来活得潇洒,但也没有什么社会地位,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好吧,我答应你,这也是家严的嘱咐。不过,张某有言在先,我们夫妻不可能长期呆在府上,江湖上有太多的恩要偿还,太多的仇怨要了结。”

  沈括抚掌大笑,有了张天端这番话,往小了说,沈家今后安然无虞,往大了讲,以后沈家几个子弟有明师指点,不图在江湖快意恩仇,做到文武双全还是指日可待。

  沈括和张天端正说的热闹,远远地听到沈四跑过来的脚步声。

  “祸事了!”沈四气喘嘘嘘,寒冬腊月也出了满头大汗。

  “何事如此惊慌?”

  “咱家的六家铺子全被查封了!”

  沈括腾地站了起来,在水磨石地面踱了几步,便有了计较。吏部尚书虽然位高权重,但也调动不了开封府衙门。但是内侍省就不一样了,看来这手笔里面有官家的授意。官家查封店铺却没有查封沈家,明显是求财而非害命,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为了朝廷的脸面,官家的吃相也不能太难看。沈括心里面对官家有一百个瞧不起,但此刻只能见招拆招。

  “会同开封府办差的可是内侍省的内官?”

  “正是!”沈四露出一副你原来早就知道的表情。

  沈括知道这个人精有些误会,但也无心解释。“没有伤着人吧?”

  “那倒没有,这次领头的是内侍省常侍吴成,各个店铺都有他的干儿子动手,他们只查抄账册,却没动过财物。”

  “他们不需要动财物,反正咱们沈家会乖乖地奉上。”

  张天端听得一头雾水,他对官场并不熟悉,但也知道这个阵仗不是一个吏部尚书能够整出来的。

  “是官家!”在厅堂里也没有外人,沈括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众人不敢言语,涉及官家,虽知此处绝无旁人,但也怕冥冥中上天听到他们对官家的议论,这个年代,议论官家便是死罪,一刀两断的那种。

  次日一大早,沈括便只身来到欧阳修的府第递上拜贴求见。

  没想到昨天晚上的动静还真不小,惊动了大半个汴梁城,大小官员们都知道沈家犯事了,这面圣面的家产被查封,原先嫉妒沈括的人,此时暗自欣喜。

  欧阳修见沈括不紧不慢的模样,不禁一笑,试探道:“存中可知官家为何要查封你沈家产业?”

  “学生不知。”

  “嘿!那你还真沉得住气,快给为师说说,昨日你是如何把官家得罪了?”欧阳修笑道。

  沈括如实讲了一遍。欧阳修站起身,走了一圈,深深地看了沈括一眼,“存中,你应对时有没有犹豫过?”

  “老师,学生没有。”沈括坚定地说。

  “为何?要知道那是多少京官梦寐以求的差事。”

  “老师何必试探于我?我愿效仿老师做国之栋梁,而非国之笤帚。”

  “说得好!”欧阳修哈哈笑了起来,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沈括不露痕迹地夸奖让欧阳修很受用。“今日我方知,沈存中有古大臣之风,当浮一大白。”

  沈括有些汗颜,他这位老师就是个理想主义者,自己只是想做些大事,结果一下子被捧成了“古大臣”。心里腹诽不已,面上却愈加恭敬,“老师,当不得如此夸奖。当下是先解决眼前危机。”

  “哦,”欧阳修笑了笑,“官家下的口谕是“好好查查”,存中这次要破费了。”

  “老师,钱财身外之物,留之无用,我甘愿把钱财交出来,这些钱财对我而言,还真是烫手的山芋。”

  “那就好办多了,我随后和吴常侍联系通融一下。”

  沈括也笑了起来,“老师,这种脏活儿,您就不用亲自上场了,学生一人足矣。”

  欧阳修心想也是,身为堂堂兵部尚书,吴常侍多少会给些脸面,但是若论世情练达,自己这个徒弟却更加适合。

  “要不,为师去富相公府上打听一下里面的意思?”

  “老师,不用了,您老这次可不能牵连进去,您可是大周读书人的根,明年您还是主考官,别让有心人借机吹黑风。”

  又来了,欧阳修明明知道沈括有恭维自己的意味,可就是听起来很舒服,而且沈括说的也没错啊。看来自己还得重读《孟子》,练就养气的功夫,欧阳修点了点头。

  沈括没去找富弼,富弼却在府上盘算起这件事来。与欧阳修不同,富弼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包括君臣应对的每一句话。对于沈括之言,富弼无可指摘,就是他在场也会这么说。富弼和沈括的不同就在于,沈括有钱,而且还会不断地赚钱,任是谁都不可能为了吃肉把锅砸了。所以,富弼没有为沈括担心,他考虑的是官家如此大张旗鼓的动机?官家是想拿士大夫开刀,收割羊毛了?要知道朝中每个大臣都有不菲的产业,如果官家可以堂而皇之地查没沈括的财产,哪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沈括。

  官家的第二个可能是借打击沈括的机会,打压欧阳修一党,这个老家伙自以为得志,殊不知已犯了官家的忌讳,现在上到士林、下到百姓,人人知道欧阳修、苏轼、曾巩,这些人成长起来却是一股庞大的政治力量。

  官家的第三个可能是打击相权。想到这里富弼不寒而栗。文彦博和自己同朝为相,一时被朝野传为佳话,相权也达到了历史上的顶峰,换位思考,如果自己站在官家那个位置估计也会食不甘味。特别是文彦博归乡守制,官家没有拜相的心思,看起来自己独揽朝政,风光无两,但也隐藏了祸事,一旦自己倒下,可没有第二个沈家供官家抄没。不行,明天就上辞呈,乞骸归乡。

  官家第四个可能,也是最不可能的可能,官家想要钱,以官家富有四海的身份地位,实在找不到要钱的理由,内库存银怕不止上百万两,沈括有多少钱?从账面上看只有两万三千贯,折成白银不过一万一千五百两,不足内库的零头。

  富弼长吁短叹,越想心越乱。可惜此刻大内之中胜吉皇帝柴勐却没有富弼想的那么复杂。柴勐从一开始只不过想对沈括小示惩戒,出出气而已。因为柴勐实在看不惯有些读书人那种高高在上,以天下为己任,动不动就想做谏臣、直臣的臭毛病。老子就是天下,不围着老子转,难道让老子围着你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