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笄埋下头,两只手挼着鬓发,想了想,故作平常道:“除了诗词、音律、舞蹈外,珠算、弈棋、书画丹青、佛道经文、金石古物……奴家也都知道些许。”
“啧啧,不得了,了不得。”
郭洺闻言,将对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心中只觉如获至宝,笑着道:“玉笄,我欲留你在身边,今后替我整理文书,起草诏令,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能留在公子身边侍奉,是奴家几世修来的福分,奴家自然愿意。”孙玉笄眼神脉脉地望着郭洺,颔首低眉道。
郭洺咽了口唾沫,轻轻挽住对方的一只玉手,将她引到自己的身畔坐下,直言道:“既然如此,有些话我须先和你说清楚,你若跟了我,今后便只能做个侧室,正宫之位已另有她人了。当然,你若不愿意的话,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孙玉笄怔了一怔,她先前并不知道此事,还幻想着将来嫁给郭洺,成为郭家军的主母。如今听到此言,心中虽略微失望,不过还是立刻摇头道:
“公子说得哪里话,奴家愿意一辈子都跟着您,虽死不渝,只要公子您能时时怜惜奴家,奴家便心满意足了,至于其他事,奴家如何敢奢望。”
郭洺闻言,轻轻伸出一只手,将对方揽到自己的肩旁靠下,另一只手扬起她弧线优美的下颌,柔声道:“你是个聪慧的女子,今后若肯好好替我做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只要是公子吩咐的事,奴家一定会努力去做。”对方听话地点了点头。
…
年关越来越近,离除夕只有五六日的时间,郭洺在处置好江北的防务后,便准备动身返回金陵。
与他一同动身南下的,除了包括孙玉笄在内的数十名少女外,还有华云龙、费聚等将领,以及六余万郭家军士兵。
至于花云、汤和,以及二人,则被他从副元帅升任为元帅,统率部众继续留在江北,主持各地的防务。汤和负责西边的和州、滁州两地,花云则留在扬州、真州,和已经被升为扬州路总管的也先帖木儿,一起负责扬州路的战后重建工作。
“公子,外面下雪了,快来看呀。”
长江水面,舳舻千里。之前郭洺在**击败张士德统领的水师后,从对方手中缴获了大量战船,如今率军返回金陵,正好派上了用场。
孙玉笄以前从未坐过这样的战舰,更没有见过这般波澜壮阔的场面,在得到郭洺的允许后,穿着袄裙和大氅,走到楼船的船舷边,一面满眼新奇地四处远眺,一面转过头,对郭洺道。
“当心,不要着凉了。”郭洺向对方招了招手,笑着道:“先前烟儿便是得了风寒,提前回金陵养病去了。”
“嗯嗯,奴家知道了。等回金陵后,还请公子给奴家买一些滋补的药材,奴家想亲自去看望扉烟姐姐。”孙玉笄的年纪,论起来其实比俞扉烟还要大上几个月,这件事郭洺也曾向她说起过,但她还是坚持要管对方叫姐姐。
之所以如此,原因倒也不复杂。一来,日后自己与俞扉烟相见了,唤对方姐姐,相当于一种讨好和示弱。二来,还可以在郭洺面前显得自己谦逊、懂礼数,不争不抢。
“什么,你要去看烟儿?”听了对方的话,郭洺犹豫了半晌,最后摇头道:“此事先缓一缓,等我与她成婚之后,你再去见她也不迟。”
所谓纸包不住火,郭洺心里当然也明白,自己和孙玉笄的事,俞扉烟总有一天是会知道的,尽管如此,他还是想让对方先开开心心地把婚事办完再说。
“哦,好吧,奴家知道了……”孙玉笄猜得出郭洺的心思,心中对俞扉烟羡慕不以,埋下头低声道。
寒风凛冽,雪还在下,天地间一片茫茫。
“咳咳,咳咳咳……”
**城内,郭家军驻防军营的草料场下,一个瘦骨嶙峋白发老者,身上裹了一袭破烂不堪的棉被,斜卧在破败不堪的茅草棚下,捂着胸口不停咳嗽。
旁边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女,荆钗布裙,手里捧着碗黑乎乎的药汤,一面用汤匙将药送到老者的口边,一面眉目含愁,低声劝道:“爹,您多少吃一些吧,您老是不吃药,病怎么能好呢?”
老者闻言,把头艰难地摇了摇,叹了口气道:“黎儿,你留着自己吃吧,爹这病,大约是好不了了。爹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死了也就死了,只是我这心里,实在放心不下你啊。”
“说起来都怪爹,当初那郭公子向我求亲,就应该答应对方,把你许配给他才是,唉……如今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叫我心中如何过意得去?”
原来这白发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被郭洺贬为马夫的江源,而他身畔的少女,自然便是江黎了。
听了父亲的话,看着对方满怀愧疚的眼神,江黎心中亦是五味杂陈,语带哭腔道:“爹,您千万别这么说,您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明天女儿接着去给您抓药。”
“黎儿,爹的病,你就不要再费心了,我知道你身上已没有钱了。”
江源顿了顿,声音虚弱道:“你听爹的话,将来倘若若有机会,一定要重新吸引那郭公子的注意,让他带你离开此地。爹只有你一个女儿,怎忍心看你与这些马夫走卒为伍?知道么?”
江黎闻言,想起郭洺当日对自己说过的话,咬着唇,语气倔强道:“爹,女儿不想去求那个人,他既忍心让我落到如此地步,说明心里已没有我的位置了,我又何必自轻自贱,自讨没趣呢?”
“黎儿啊,你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烈,太不知进退了。”江源无奈地摇了摇头,“如今郭公子已是人中龙凤,和从前不可同日而语,你若跟了他,下半辈子便能衣食无虞,爹也就放心了,难道你忍心爹在九泉之下,还要为你日夜操心么?”
“爹,我……我听你的就是。”江黎实在不忍心让父亲再为自己担忧,最终答应了对方的请求,接着却又低下头,情绪低落道:“只是如今女儿想再见他一面,也找不到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