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潘安貌……”
在前堂与众宾客推杯换盏,宴饮至二更,按照婚礼流程,宴会结束,接下来自然该轮到洞房花烛了。
郭洺因为多喝了几杯,此刻脚步有些虚浮,一面在口中哼唱着后世听来的小曲,一面挣脱几个侍婢的搀扶,踉踉跄跄地走到新房外,推开门走了进去。
新房的布置很是别致,抬眼望去,正面是一面雕工精致的檀木屏风,绣着许多花鸟虫鱼,靠窗两侧,依次摆放着梳妆台、衣柜,以及几盏垂纱落地灯,照得室内光彩熠熠。
绕过屏风,后方是一张四脚圆桌,桌面上放着果品、点心、解酒汤,还有一对大红龙凤喜烛。圆桌之后,则是一张秀气的大方床。可惜这个时代还没有明清那种月洞架子床,氛围感和情趣稍显不足。
“郭郎……”
俞扉烟此刻正双手交叠地端坐在床头,听到郭洺的脚步声,心中暗暗欢喜,忙低声唤道。
郭洺亦满怀激动,忙径直走到对方身畔,轻轻揭开她头顶的红盖头,随后拾起桌上的一对玉斝,斟了两杯酒,一杯自己拿着,一杯递到对方手中,与她行合卺之礼。
二人饮过合卺酒,郭洺放下酒杯,见俞扉烟朱唇皓齿、满面桃红,眼神脉脉地望着自己,似比平日还要可爱几分,心中一荡,便要伸手去解对方衣裳。
然而俞扉烟不知在想什么,这时却忽然抓住他的手,摇头道:“郭郎,你先不要着急,人家有话问你。”
“什么话,你问吧。”郭洺强行按捺住心里的猴急,缓缓道。
俞扉烟咬唇道:“你和那个江黎是怎么回事?她和她爹不是一直在**吗,怎么今日会出现在这里。”
郭洺愣了一愣,其实他早有预感对方会问这件事了,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将实情坦白。
俞扉烟听罢,脸色一变,生气道:“不行,我不要那个女人进我们家门!她当初那么对你,害得你颜面尽失,你都忘了吗?”
“不管怎么说,她始终两次救过我的命,我不能对她置之不理。”郭洺一面说着,一面柔声安慰道:“烟儿,你放心,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我绝不会因为别的女子而怠慢了你,我发誓。”
“不听不听,人家不听,你以前说过只对人家一个人好的,都是在骗人。”俞扉烟说着,一时间泪眼盈眶,轻轻捶打起郭洺的胸口,接着呜呜地哭了起来。
郭洺见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对他而言,男儿在世,若籍籍无名、清贫困苦,那是没有办法,若是位高权重、功遂名就了,那么宝剑在手,美人在侧,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天下不好色的男人,多少都有点病,要么心理有病,要么身体有病,不外如是。
再说了,古代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平常的事么,怎么烟儿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看来这小丫头,还真像他爹说的那样,表面看起来温柔,内心其实倔强得很啊。
见俞扉烟哭得伤心,郭洺无法,只得一把将对方搂到身前,任凭她在自己怀里哭闹,怎么都不放开。这招他在后世屡试不爽,相信此时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果不其然,过了不知多久,俞扉烟哭得累了,将脑袋靠在他肩上,慢慢停止了动作。
郭洺趁机开口道:“烟儿,我答应你,再不会有下次了,你就接纳了黎儿吧,好不好?”
“哼,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们男的都喜欢骗人,我爹当初也答应我娘只娶一门妾,结果后来越娶越多。”俞扉烟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毕竟是在乎郭洺的,见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哭闹而生气或者发怒,只觉得对方相比世上的很多男子,已经很难得了。
于是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嘟着嘴道:“好,那你答应我,日后对方进了门,必须以妾室对待正妻的礼仪待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准对我稍有冒犯。还有,除了这个江黎,以后不许你再碰别的女人了。”
郭洺闻言,本打算答应,突然想到自己还收了一个孙玉笄,忙试探着问道:“烟儿,那什么,再多加一个名额,可不可以?”
“什么?”俞扉烟听了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松开双手质问道:“这么说,你在外面还有人咯?是谁,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嘛,说来话长……”郭洺伸手抵在唇边,斟酌了片刻,接着把当初在扬州,自己收留了孙玉笄和那四十多个少女的事,一五一十向对方交代了一遍。
“四十个姑娘?”俞扉烟听到这里,才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霎时又惨白了下来,气得双眉倒蹙,嘴唇发抖,“你走,走!今晚休想碰我一下!”
郭洺本待解释,自己其实只看上了一个孙玉笄,奈何俞扉烟却不肯再听他解释,站起身来又推又搡,将他赶出寝室,接着竟将房门反锁,不让他进来。
“烟儿,你开开门,不要误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此时正是三更天,夜风凛冽,屋外白雪纷飞。郭洺先前在房内,已经脱了大氅和袄衣,这会儿身上只穿着件单衫,顿时冷得瑟瑟发抖,赶忙转过头敲门。
奈何敲了半晌,俞扉烟就是不给他开门。郭洺实在冻得受不了,一气之下,直接扭头离开了新房。
接着出了门,来到大堂前门,吩咐守夜的亲兵给自己准备几件衣服,随后乘上马车,一路来到自己先前安排给江黎、孙玉笄,还有其他四十多名少女暂住的府邸。
“公子,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此时府邸内的姑娘们,本来大都已经睡下了,听到下人说,郭洺居然离开国公府,冒着风雪驾临,众人赶忙匆匆穿戴一番,亲自出来迎接。
第一个给郭洺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头戴暖帽,身穿狐裘的孙玉笄。
“咳咳……我,我在那边睡得不舒服,想到你们这边来住一晚。”郭洺哪里好意思说自己是被赶出来的,尴尬地咳嗽两声。
发现对方身上只胡乱穿着几件衣服,身子还有些发抖,孙玉笄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中顿时忍俊不禁,不过面上却是一副关切之色。
忙一面拉着他的手,轻轻呵气,一面将他引进门内,来到堂下的矮榻前稍坐,接着又吩咐其他闻讯赶来的姑娘们,给他准备火炉、汤饭、热茶和点心,又命人找来一床暖和的被子,给他披在身上。
“啧,玉笄,你真是兰心蕙质,善解人意啊。”
郭洺披着被子,坐在矮榻上,手里捧着汤饭和茶点,望着为自己忙前忙后的孙玉笄,忍不住开口称赞。
“公子别这么说,这些都是奴家应该做的,奴家的一切都是您给的。”孙玉笄撩了撩额发,满脸娇羞地望着他,笑着摇头道。
“唉,你的性子真好。”郭洺闻言,心中唏嘘不已。
其实他也知道,对方这么做是在讨好自己,以期能在自己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很感动。
嘶……洞房花烛夜,被新娘赶出寝室,自己也算古往今来头一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