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弛,你在想什么?可是在担心那胡三舍会报复你么?”
胡三舍被带下去后,见吴弛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心中似乎在忧虑什么,郭洺忙出声鼓励道:
“放心,你的功劳我都看在眼里,那些得罪人的事,你尽管放心去做,我说过会给你兜底,就绝不会食言。”
“多谢公子。”吴弛苦笑一声,心里显然并未当真。
见对方如此,郭洺也只能长叹一声,不知该说什么话继续安慰对方。
历朝历代,每个合格的君主,身边总要培养一个替自己做脏活、下狠手的人,这些人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做“酷吏”。
纵观历史上酷吏们,比如西汉的郅都,武周的来俊臣,明朝初年的毛骧,这些人最后的下场往往都很惨。这是因为君主们,在转移了足够多的矛盾后,总是会卸磨杀驴、弃卒保车。
郭洺自信能够顶住压力,将来给替自己做事的吴弛一个体面的结局,但吴弛本人却没有这份自信。
毕竟世事无常,谁又能料定明日会发生什么呢。
…
“各位臣工,你们看看这封信,胡元帅可真是深明大义、忠勇可嘉啊!”
经过再三地深思熟虑,郭洺先是免除了胡三舍的一切职务,随后又将对方关押在金陵,打算囚禁对方三年,以期对方能够改过。
而身在前线的胡大海得知此事后,不但没有任何埋怨郭洺的意思,反而觉得这个惩罚太轻,以至于派人送来亲笔信,希望郭洺能够从重惩处自己的儿子。
郭洺心中大喜,第二日在国公府接见文武百官的时候,立刻向众人夸赞了对方。
“恭喜我主,这都是我主仁德的缘故,麾下将帅才会如此识大体。”
众大臣闻言,无不开口恭贺。然而就在这时,人群之中,突然传来一道很不和谐的声音。
“国公明鉴,臣以为,那胡三舍所犯之罪极重,理当问斩!如不问斩,他日必有人争相效仿!”
接着,只见一个年约而立的官员,缓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面向堂上的郭洺行礼,一面开口说道。
郭洺闻言,皱眉道:“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昂起头,不卑不亢道:“臣杨宪,拜见国公。”
“啧啧……你是杨宪?”
郭洺闻言,咂了咂嘴,突然发现自己听过这个名字,好像历史上朱元璋曾向某个大臣询问过,能否让杨宪出任宰相,对方认为杨宪虽有宰相之能,但是气量狭小,不能容人。
嘶……当时说这话的,是谁来着?郭洺揉了揉太阳穴,暗暗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了,说这话的是……刘基,刘伯温!
对啊,自己真是昏头了,穿越都快两年,居然把这么一号大名鼎鼎的人物给漏了,真是疏忽大意。顿了顿,他正打算开口询问在座众臣,有没有谁认识青田刘伯温的,奈何话还没等他说话,堂下的杨宪便再度沉声道:
“国公,请国公严惩胡三舍,以正三军之风!就是不处斩,也该砍掉对方手脚,只囚禁三年,未免太优待对方了。”
见这杨宪如此不依不饶,郭洺不禁生气道:“胡三舍和你有什么仇怨,你一定要本国公这样对付他?”
“这,这……臣只是秉公而断,臣受国公征辟,忝为中书省参议,遇到如此大事,自当向国公表明态度。”
杨宪当然不可能和胡三舍有什么仇怨,对方之所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只不过是想效仿上回胡惟庸那般,在郭洺的面前露一露脸,好让郭洺注意到有自己这么一个人。
对方的心思,郭洺其实是能猜得出来的,不过他知道这个杨宪本身确实有才能,因此并没有继续责怪对方的意思,反而温言抚慰道:
“杨参议,难得你有勇气当众直言,本国公很欣赏你,从今日起,就由你来出任御史中丞,本国公赐你弹劾之权,专门替我督察百官行政。”
“臣杨宪,多谢我主厚恩。”
杨宪闻言,心中大喜,赶忙跪地拜谢。对方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见郭洺确实不想再追究胡三舍的罪过,于是不再多言。
郭洺一面摆手示意对方起身,一面转头向周边其他臣子道:“卿等有不少都是江浙人,可听说处州青田有个隐居的名士,叫做刘基的么?”
众人闻言,窃窃私语了一阵,胡惟庸出列道:“回禀公子,臣听说过此人。此人本在胡元朝廷做官,后因秉性孤傲,得罪了不少上司,因此辞官回乡,避世不出。”
“哦,我听说此人胸怀韬略,有不世之材,你们在座的各位,谁能替我将他请到金陵做官,本国公立刻重赏!”郭洺心情激动道。
见郭洺素未谋面,便对刘伯温如此看重,李善长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忙咳嗽两声,进言道:
“咳咳……公子,刘基此人,素来心高气傲,看不起咱们这些义军出身的泥腿子,当初还在替元朝做官的时候,对方就大肆屠戮各地义军,只怕您派人去征辟他,他也不会来啊。”
郭洺摇了摇头,笑着道:“这倒也无妨,有才之士,难免恃才傲物,当初汉昭烈请诸葛武侯出山,也免不了三顾茅庐,一次请不来,多请几次就行了。”
李善长闻言,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胡惟庸忍不住追问道:“公子,若是您怎么请对方都不来,那又该如何是好?”
“有道是先礼后兵,我礼数尽到了,对方若还是不来,我便只能动武了。”郭洺声音冷冷道:“就是绑,我也要叫人给他绑来!”
“若是对方逃跑呢?”胡惟庸继续问道。
郭洺不假思索道:“那就下令,让人把他抓起来处死,不能为我所用者,留之何益?”
众臣听了此话,一时间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再说话了。
郭洺坐在椅子上,向下方扫视一遍,见众人低着头,脸上出现畏惧的表情,心中暗暗发笑。
其实刚才那番话,他既是说给眼前的这些人听的,也是说给远在青田的刘伯温听的。
日后刘伯温若是从别人那里,知道了今天自己说过的话,相信对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