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宋柔肩上那道抓痕导致的褶皱,苏子卿眼眸渐深,嘴角淡淡勾起弧度来,“自然是为了来看大姑娘。”
宋璐一听,立时心跳得一上一下的,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子卿,期盼着他的下一句话。
从小厮闻溪手中接过礼盒,苏子卿打开盒子,一件大红牡丹瑶池曳地裙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送给宋家二姑娘的。”
宋璐脸色一变,愣了一下,眼睁睁看着那个锦盒被春华接过。
而宋柔闻声惊诧地转过头看春华,只见那红色的牡丹瑶池曳地裙,微微一怔,这不是那天她在如意坊看中的那条裙子么?
“这件是送给宋家大姑娘的,还请大姑娘亲自下来接。”
他对着宋璐微微一笑,眼底却凉薄一片。
宋璐这才扬起脸笑了笑,走下去,“子卿,你送我什么?”
“子卿”这个称呼听得苏子卿极其反胃,好在宋夫人为了以后宋璐嫁进温家不被说闲话,先板起了脸,“璐璐,苏家重礼数,你还是唤一声‘苏公子’的好。”
“是,苏公子。”宋璐伸长了脖子,看着另一位小厮手中的锦盒。
苏子卿招了招手,“听雨,上来。”
听雨便上前,打开了盒子。
一件素淡得不能再素淡的白色衣裙展露在众人眼中。
宋璐挑起那件裙子,上头一点儿花式都没有,布料也是极其普通,宋璐有些僵硬的回头,“苏公子,送我的就是这个吗?”
怎么不是这个,你皮肤有些黄,不如我的柔儿白嫩,穿这种白色最显你黑了,苏子卿腹黑地想着。
想归想,苏子卿面不改色地说道:“你瞧我今日这身衣裳,不也是这样的吗?”
听出苏子卿话中之意,这是要叫自己和他穿一样的衣衫了,这不是等同于也认可了她吗?宋璐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瞬间就笑得眼睛是眼睛、眉毛是眉毛、鼻子是鼻子的。
“多谢苏公子,那我就收下了。”她欢喜地接过衣裳,余光瞥到一旁的宋柔,又敛了神色,“不过——”
她拧眉道:“为何还送给了宋柔?”
苏子卿不以为然,“赋诗会上,我听人议论起,宋家主母偏心,嫡女和庶女穿着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苏家长辈可没听过这话,这话传入了他们的耳朵里,怕是对宋夫人和大姑娘的影响不好。”
听到这个理由,宋璐这才放下戒心,轻蔑地白了宋柔一眼,“也是,穿得这样寒酸,丢我宋家的脸,还让别人误会我宋家。”
“温某亦是这样想的。”温亭誉不紧不慢地出声。
他方才已经递给门房自己的锦盒了,此时一看那门房,门房就将锦盒递了过来,温亭誉亲自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做工精细、薄如蝉翼的水蓝色银线流纹挑纱裙。
“我想,刑部侍郎府上,总不至于有什么贼人为了来偷件衣裳自投罗网,”他温和一笑,“宋姑娘,明日,温某想看见你穿上这件衣裳。”
这衣裙当真是漂亮,在那件大红牡丹瑶池曳地裙旁边也丝毫不逊色。
只有皮肤白嫩的人才可以驾驭得住,恰好,宋柔肤白胜雪、冰肌玉骨,这水蓝色十分衬她。
“多谢温公子。”宋柔亲自接过那锦盒,粉红色的指甲微不可见地抓紧了盒子的底部。
他竟然看出来了——
自己是感动的,但也是尴尬的。
宋夫人听他这番话里有话的说辞,脸色讪讪,“温公子说笑了,我宋府怎么可能会有贼人呢,真的是......不可能的......”
“那就好。”温亭誉轻轻点头,“那温某就告辞了。”
“温公子慢走。”
宋柔低着头,轻声说道。
“好,宋姑娘早些休息,明日赋诗会上见。”
温亭誉前脚一走,后脚就跟上了苏子卿。
温亭誉若有若无地瞥一眼身侧的他,淡淡开口,“苏公子真是体贴周全,连宋二姑娘的事儿也考虑上了。”
“多谢夸奖多谢夸奖,”像是听不出温亭誉话里话外指责他管得太宽之意,苏子卿一脸诚恳地道谢,“哎呀,苏某这个人别的不说,体贴周全倒是真的。”
温亭誉一滞,皱起了眉头,“苏公子果真是饱读诗书,别人的话一听就懂,还真是有自知之明啊。”
苏子卿折扇一开,挡住了眉眼,笑嘻嘻道:“过奖过奖,这的确也是苏某的优点。哎,温公子倒也不必自卑,其实温公子也有过人之处的,比如,温公子的好脾气和好家教,那可是盛京出了名的,苏某都是自愧不如啊。而且,苏公子的家世这样好,生活安逸,亦是苏某向往不来的。”
这话是在讽刺他除了脾气好一无是处?
还是在讽刺他不过太常寺一介散官?
温亭誉想反驳他考了这么多年,也不过一介举人。
可转念一想,别人的举人毕竟是自己真材实料的考的。自己这样说他,不又坐实了自己是靠爹吃饭的吗?
而且,和这样......没皮没脸的人争执,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自己可是堂堂正正的君子,才不与这种小人置气。
温亭誉淡笑,“苏公子,要下雨了,温某的马车就在这里,可送你一程。”
“不必,”苏子卿摇着折扇,姿态悠闲,“苏某带了。温公子,你可曾想过,明日苏某一鸣惊人怎么办?”
温亭誉酷爱诗词歌赋,无心朝政,赋诗会上年年都是第一。
若是他想科考,高中三甲,也毫不意外。
面前这个只在举人就止步不前的人,如此大放厥词,倒真是把温亭誉给听笑了。
“如此,温某明日,就坐等苏公子,‘一鸣惊人’了。”
他掀起轿帘,踩在小厮稳住的小凳上,上了马车。
身后的人,却声音带笑,“好嘞,定不叫温公子失望。”
温亭誉放下轿帘的时候,看见外头那一身白衣的人,一柄玉骨扇在手,方才的散漫一扫而空,唇角挂着掌握一切的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那幽黑深邃的眼里藏的是,势在必得的野心。
温亭誉被那眼神看得有些发怵,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觉得明日苏子卿可以赢过自己。
可就这么一瞬间,这个念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子卿啊,盛京四公子中唯一一个靠脸评选上的,怎么可能有那个真才实料。温亭誉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好笑住了,摆了摆头,靠着窗闭目养息。
宋府。
这一夜,宋柔前所未有的清净,没有宋璐来找麻烦,没有宋夫人的暗搓搓整小动作,甚至是宋萍也安安分分地待在房间。
春华为她给两条裙子熏好了花香,转头问她,“二姑娘,你可想好穿哪件裙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