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心人,过个安稳日子。”宋柔笑着低下了头,“这便是我的心愿。”
丹阳好整以暇地看着温亭誉,没说话。
温亭誉的神情十分的认真,他轻轻开口,声音安静又有力量,“阿柔,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安安稳稳的家,我也会对你一心一意。”
酒肆内欢声笑语,酒肆外蝉鸣蛙叫。
踏月而归,枕星而眠。
这几日天气又冷了一些,宋柔起了个早,春华给她穿上衣裳,“姑娘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今儿可冷得很。”
“也奇怪,我以前想睡懒觉的时候,总怕落人口实不敢睡;如今我有机会睡个懒觉了,却怎么也睡不久了。”
秋实端着南瓜粥走了进来,“明月院和白莲院闹得厉害,趁此机会,姑娘睡到晌午也没问题。”
“她们在做什么?”宋柔扶着云鬓走过来坐下。
秋实关上门,将冷风隔在外头。
“王姨娘有了身子,主君夜夜陪她,眼见这王姨娘都与那位主母平起平坐了,她竟也不生气!”
春华“咦”了一声,“咱们这位夫人,心思颇深,不是不生气,是在憋大招呢!”
秋实道:“婢子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听那几个婆子说,主君在为萍姑娘看婚事了。”
“萍姑娘还小啊。”
“可以先定亲,主要是王姨娘想趁主君的心在她那里的时候,给萍姑娘盘算个好人家,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
宋柔搅着南瓜粥,听着两个小丫鬟你一言我一语的。
心中渐渐有了成算。
“既然,咱们这位主母娘子,这么能忍,就刺激刺激她吧。”
宋柔吞下一口粥,慢条斯理得说着。
春华走到她身边,“姑娘有了成算?”
秋实喜道:“婢子就说,姑娘受了夫人和大姑娘这么多年的委屈,怎会就这样算了,原是在等待时机。”
“是了,”宋柔吹了吹勺子上的热粥,热气腾起来在她眼前氤氲出一层雾气,“新仇旧怨一起算。”
“萍姑娘那边递了个口信儿,问姑娘什么时候动手?”春华压低了声音。
宋柔的眼神微凛,淡淡地瞥向窗外那棵叶子稀疏的树。
“快了。”
外头的风真是很大,宋柔穿上了斗篷就抬脚出了门。
刚走到长廊,就看见一个灰色常服的青年迎面走来。
那青年似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飞快地做了个揖,“二姑娘。”
宋柔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容颜清秀,年岁与苏子卿差不多,便也屈膝回礼,“见过江公子。”
江澈笑了一下,站在了一侧,“二姑娘请。”
“那就多谢江公子了。”
少女捏着斗篷的一角,露出莹润白皙的手指,压着斗篷快步走了过去,身子翩然,摇曳生姿,那红色的斗篷衬得她越发明艳动人了起来。
江澈望了一眼她的背影,便赶紧收回了目光。
宋伯伯好心收留自己,顾念着家父与他的同窗之谊,此等情分,自己怎能在人家的屋檐下,去窥这一缕明月之辉呢?
自己与二姑娘从未见过,她竟能一眼才出来自己是谁,倒真是聪慧过人,果然是能做出那首《如梦令》的奇女子。
至于她如何猜出来的——
她的眼神在自己的衣裳和手指上停留过。
那就应该是判断过自己的衣料普通,手上又没有习武之人的薄茧,定然不会是扬州知府之子宋善予了。
江澈敛了敛眉,提步继续朝书房走去。
刚进了书房,就看见自己的伏案坏了一只脚,伏案上的东西也东倒西歪地散落在地上。
而自己旁边的那张麒麟兽伏案上,趴着一位容貌昳丽的公子哥。
江澈稳住心神,绕过宋善予走到自己的伏案前。
蹲在地上,看着那些书本上竟然浸了墨泽,江澈一直压抑着的怒火终于濒临爆发。
宋善予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要是你,一股子寒酸劲儿,就不会出来丢人现眼,仗着你爹当年与我四叔同窗几天,就还真舔着脸住了进来。”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侍郎府,你懂不懂?我四叔在朝廷为官,我父是扬州知府,我们一大家子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你是个什么?酸秀才?”宋善予毫不留情地讽刺,“小门小户,一穷二白,你怎么好意思住进来,还和小爷我一个书房?你配吗?”
江澈痛心地抚着被墨迹浸得看不出文字的书,“宋公子,你有一个好名字,却配不上你的名字!”仟千仦哾
宋善予一听,登时一怒,“呸,你这穷鬼,是不是想挨打啊?我是练家子,你是个什么,哦,也是,你家徒四壁,怎会为你请得起师傅?瞧你穷酸的那个样子,还好意思对我评头论足,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离秋闱不过三天了,江澈最终压下了心底的怒火,眼底的火焰消散下去。
他将书本一一捡起来,平心静气道:“宋公子不过气大人夸了我,却没夸公子,最后三天了,我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好好温习,也不会去找宋大人讨教一二。”
乍然被人戳中心思,宋善予的脸烫得厉害。
“瞎说什么?”
“是不是瞎说,你我心里都清楚。”
收好自己的墨宝文书,江澈往门口走着,头也不回道:“宋公子与其想着怎么羞辱我,倒不如想着如何将你手里的那些书看完。”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身后只剩下宋善予骂骂咧咧的声音。
不由再一次感慨,他有一个好名字,却也辜负了这个名字。
人之初,性本善。
看得出来,他的父亲寄予了他厚望。
而宋善予,注定要辜负这份期待了。
一想到临行前,父母殷切的眼神,江澈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不与宋善予计较,一心扑在科考上!
和宋善予逞口舌之快,哪儿比得上温习两本书来得更加有用?
回到房间,江澈将那些书展开,取出新的本子来,抽出毛笔蘸了墨汁儿就在上面行云流水地写着字。
幸好他熟背这些书,所以哪怕书上都是大片的墨泽,也不影响这些熟记于心的知识在脑海中浮现。
而今在考前临摹出来,也就当是考验自己有没有记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