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远镜已经制出来了,并且成功送往了宣化府。
看起来,这事情已告一段落。
但张鹤龄却没有收手。
相反地,他反而和这玻璃杠上了。
这两天,他一直泡在那炼铁厂里,熔炼沙子,试图制出完美的玻璃。
即便如此他仍不满足,甚至在自家的伯爵府后院里,也搭了个同样的高温熔炉,没日没夜地熔炼起来。
在发明望远镜的过程中,张鹤龄对制造玻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玻璃的功用,远不止制造望远镜这一项,若能批量生产透明玻璃,日后定有大用。
再者那望远镜,目前也只有三十来个,日后想批量生产,怕也要仰仗玻璃工艺。
张鹤龄想研究出制作玻璃的方法,日后开个玻璃工坊,好凭此牟利。
可是,一连烧了好几天,得出的玻璃,仍是浑浊不堪,其中掺杂着灰褐色的杂质。
张鹤龄思来想去,找不出原因。
他只能从原材料上入手——换一批沙子。
可无论如何更换,烧制出来的玻璃仍是不尽如人意。
那玻璃中的杂质,仍无法祛除。
实在没办法,张鹤龄只能求助于他人了。
那琉璃工坊,既然能烧制出透明琉璃,想是有办法破解这一问题。
张鹤龄寻到了琉璃工坊里,找来资深匠人打听询问。
这透明琉璃的制作工艺,显然是琉璃坊的绝密。
张鹤龄费了好大功夫,连威胁带哄骗,总算是得出了结论。
“那透明琉璃,也是无意间烧制出来的。”
“我们琉璃工坊也不知如何能得到那般晶莹剔透的琉璃。”
“这东西极其稀罕,我们烧制了十来年,一共也只出过几批透明琉璃。”
工坊匠人的回复,实在叫张鹤龄失望。
他只好再费尽心里在市场上搜索,想尽力搜索出其余的透明琉璃。
结果叫他失望,在京师的珍宝古玩市场搜了一圈,竟没找到一件透明琉璃。
再去宫里询问朱厚照,得到的回复也是如此:透明琉璃极其罕见,宫里也只收藏了那几件,用作礼器,非是重大节庆祭祀活动,绝不肯轻易拿出来的。
这一下,彻底打碎了张鹤龄偷师的梦。
但同时,也更坚定了他研究玻璃制法的信念。
目前的琉璃烧制方法,还很原始落后,产出也极不稳定,这也就是琉璃器如此珍贵的原因所在。
而他张鹤龄,一旦研究出透明玻璃的制造之法,定能一鸣惊人。日后光靠贩卖玻璃,都够他大富大贵了。
抱着这个念想,张鹤龄继续埋身在那熔炼炉前,一次又一次试验。
而后,一次又一次失败。
“我x,还是这么浑浊!”
熔炉之前,已满地玻璃渣,张鹤龄砸了一批又一批,他已筋疲力尽。
无奈地垂下了头,他想寻个地方瘫坐下来,好收拾自己破碎的心情。
可看这满地的玻璃碎渣,他竟连最后这点卑微愿望,都难得满足。
“呼……”
重重呼出一口气,张鹤龄只能闭起眼来,耷拉着脑袋静默歇息。
“老爷,大老爷!”
张俊的呼喊声,自大老远传了过来,又将张鹤龄给惊扰醒。
张鹤龄不耐烦地睁开了眼,正瞧见张俊此刻正站在院子门口。
张俊苦着脸看了看满地的玻璃渣,又抬头道:“老爷,外面有人求见。”
“谁?”
“不知道……”张俊蹑手蹑脚地从玻璃渣中穿行过来,递了个名帖过来,“说是……兵部的什么主事……”
“兵部主事?”
张鹤龄记得自己招惹过这样的人,他摇了摇头,将那名帖丢了出去:“不见!”
“哦……”
张俊似乎早有预料,也不劝阻争取,只点了点头,便即往回走去。
张鹤龄实在心力交瘁,再不想碰这玻璃,他在这玻璃渣中寻求落脚之处,好不容易才穿行出了院子。
走出院子,一阵冷风吹来,吹得张鹤龄浑身战栗。
他收紧了衣服,叹了口气:“还是去洗个热水澡,好好回去睡上一觉吧!”
正要抬步回房,忽地一张纸片飘到脚边。
低头一看,竟是方才随手丢掉的那张名帖。
那名帖已被风给吹开,正露出里面表字:“兵部武选司主事王守仁拜上!”
“嗯?”
“张俊!张俊!”
一看到那名帖,张鹤龄忽地一惊,立时回头呼唤起张俊来。
那张俊早已走远,想是已到了门口,回绝那位兵部来客了。
好在其他小厮被张鹤龄的呼喊声给惊动了,跑了过来。
“快,将张俊给追回来!”
张鹤龄捡起那张名帖:“另外,再将这位兵部主事,给请进来!”
低头再看了眼名帖,确定那上面王守仁字样没有认错,张鹤龄的心中,已激荡起来。
王守仁,这可是位大人物啊!
读过明朝历史的人,都该知晓这位心学大佬。
张鹤龄还记得,自己后世读小学时,那教室壁上,还挂着“知行合一”的名人名言,那正是出自王守仁之口。
这位大佬,可是心学的开创者,其思想影响了后世千千万万的人。
更重要的,这位大哲,是位脚踏实地的大能,他强调人的所见所知,该与心中所思所想合二为一,最是重视格物之道。
这样一位先哲前来拜访,张鹤龄可不敢拿大,将人家拒之门外。
看着手中名帖,张鹤龄连拍着自己脑门。
自己居然将这么位大人物给忘记了,到了大明以来,也从未过问这位阳明先生的下落。
印象里,他好像是书香世家的,家里该有人在朝中为官。
“老爷,人带到花厅了!”
没多久,张俊已回了来,他一脸迷惑,很显然不知道张鹤龄为何会这般反复无常。
张鹤龄赶忙去换了身衣裳,赶到了花厅之外。
站在花厅门口,张鹤龄心情激动,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喘匀了气息,跨步走了进去。
“下官兵部武选司主事王守仁,见过寿宁伯!”
刚一进屋,便见一个瘦高个儿,正躬着身子拱手来拜。
张鹤龄赶忙迎了过去:“王先生不必多礼,本伯爷可是仰慕你已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