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本就心情不错。
周家兄弟又略施小计,演了副悲天悯人的做派,哄得这位皇帝陛下喜笑颜开。
眼看情绪已铺垫到位,那周家兄弟再耐不住性子了。
两兄弟对视一眼,终是由周寿上前拱手,提出既定的要求。
“陛下,为了给那些流民建造容身居所,臣决定,花费重金置办一块地!”
这话说得没什么毛病,要盖房子当然得先买地了。
弘治皇帝一脸感慨,悠然点头:“不错,爱卿至诚至善,其行可嘉。”
“但是……”
就在弘治皇帝被感动地连声称赞时,周寿一转话锋:“但臣找上户部,磋商买地之事,却被户部尚书周经推诿拒绝,他让臣等来向陛下求情,方允卖地。”
“哦?”弘治皇帝思虑片刻,“周经执掌户部,对这卖地之事格外审慎,这倒怪不得他……”
“也罢!”大手一挥,弘治皇帝道,“你们要买哪块地,不妨告诉朕,朕金口御批,那周经不敢不从!”
见弘治皇帝拍了胸脯,周家兄弟再忍不住激动的心情,咧嘴笑了起来。
那周彧再等不及了:“那块地就在西山脚下,官道之侧,还请陛下恩准!”
“什么……”
周彧这一跳出来,说出土地位置,弘治皇帝登时愣住了。
“这……”
他旋即蹙紧了眉头,一副难办的模样。
见弘治皇帝面有难色,周寿慌了。
周寿连忙扭头,暗瞪了眼周彧,埋怨他太过急切。
随后,周寿又赶忙拱手:“陛下,咱们要买那块地,完全是考虑到流民们要在那里修建官道啊!”
周寿原本是打算循序渐进,将买西山土地的原因,归咎在那西山修路之事上。
既然流民们在官道劳作,咱们就近买地,岂不合情合理?
他这般思量本是周全妥帖,却不想这周彧太过心急,上来就直点西山,未免太过直白。
也难怪,弘治皇帝会有所迟疑。
不过,周寿有信心,自己如今的补救,也为时不晚。
想这弘治皇帝思量一番,该是能明白他们的“苦心”。
“这西山脚下的地……”
弘治皇帝却是一脸难色:“朕刚刚卖予寿宁伯了。”
“寿宁伯……”
周寿心下一凉,果然,张鹤龄刚刚果真是得手了!
他没工夫再惦记张鹤龄,赶忙又道:“可那西山脚下,不还有大片的土地么?臣估摸着,那里该是有近万亩地呢!”
他现在也不要求更多了,只希望能得个几百亩,坐等升值便好。
“可是……”弘治皇帝摇了摇头,“就在方才,朕已将那近万亩地,全都卖给寿宁伯了……”
“什么?”
周家兄弟一惊:“全都……全都卖给他了?”
“是啊!”
弘治皇帝面有唏嘘:“寿宁伯说要扩建集市,便将那些地统统买下了……”
“对了,他与你二人倒是同一个心思,那寿宁伯扩建集市,也是为了流民们考量呢!”
“唉,咱大明朝的勋戚们,真是个个忠心啊……”
弘治皇帝的感叹声,还在御书房里飘荡,可却再也飘不进周家兄弟的耳里了。
此刻的周寿和周彧,脑中已全是嗡鸣,直感觉天旋地转。
被张鹤龄那小子,给捷足先登了……
……
修建西山官道的计划,很快便通过内阁议定,而那钱财也已筹集齐备。
弘治皇帝亲颁诏令下达工部及京郊各县,由工部领头,京郊各地衙门从旁佐助,在京郊各地招收流民。
一时间,京郊热闹起来。
各衙门派了役吏四下宣讲,招募那些没有稳定生计的流民。
这修路的薪俸嘛……自然是不高的。
但有这么个活儿干,总比四下乞讨流浪,又或是偶尔打打零工,要强得多。
毕竟是朝廷牵头,工钱总不会赖你,而且每日还能混得一日三餐,混个临时的工棚住下。
这对于那些朝不保夕的流民来说,不啻是一条生路。
一时间,流民们蜂拥而起,群集应召。
而此刻,在房山以东的良乡县郊,一处早已破败的农庄里,却又一小股来历不明的人聚集在此。
这一拨人,约有百余之数,但大多数人,此刻都守在外围农舍里。
唯有几个领头人,此刻正聚在农庄正中心的一间废弃祠堂里。
为首之人是个女子,一身红衣飒爽利落,面容皎好端方,那如雪的肌肤与这破败祠堂形成了鲜明对照,显得格格不入。
此刻在她身旁,还围坐了两人。
一个身形敦厚,正是被那红衣女子称作“彭叔”的中年壮汉。
另一个,则是那一脸阴戾狡诈的瘦高个儿。
这瘦高个名为许坤,乃是这一伙白莲教徒的头人,常年领着这一伙白莲教徒在京郊一带活动。
当然,许坤这个头人名号,现在已不管用了。
这自是因为教中委派了一位地位尊崇的“西护法”前来。
这位西护法来了之后,通过许坤,迅速集结了附近力量,四下作乱。
他们唆使流民,闹出民乱,给京郊一带的官军添了不少麻烦。
本来这计划进行得极是顺遂,他们已打算延袭这计划,继续给京郊生乱,好牵制官军,为白莲教的叛乱大计做准备。
却是不想,那三名白莲教徒被俘,他们的老巢——房山,被锦衣卫给查抄了。
好在这位西护法一介女流,却格外机敏,早早地预料到事情败露,及早遣散了教众。
现如今,众人又聚集在良乡县郊附近,正筹谋商议着下一次计划。
但是,这一次,他们的计划,却进展得极不顺利。
此刻,许坤正一脸苦涩,向那红衣女子汇报着:
“护法,咱们这回怕是再难搅动风云了,那流民们都被朝廷给招去了京里,听说是要修什么官道。”
他们本已派出教众四下撺掇,却是没想道流民们有了活路,再不愿随着白莲教造反作乱。
教众们一一回来,报了这坏消息,许坤这才赶到祠堂,向这西护法诉苦。
“修官道?”那红衣女子眉头微蹙,敛首不语。
许坤连连点头:“不错,听说是要修那京城到西山的官道。我可记得,那地方原本就有一条官道,也不知这朝廷是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