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残星冷碎。
苍凉的古战场,在寒风的席卷之下,显得如梦似幻。
曾经的繁华掩映在黄沙之下,向世人彰显他们的存在。
然而,除了特意前来的凭吊者,世事繁杂,又有谁会关心早已消亡的故国?
洛阳以西300里,鸿水依旧缓缓流淌,等待汇入汉水,最终成为长江的一部。
曾经宋国和楚国决战的所在,如今除了这条河水之外,往日的见证者都早已随风成为历史。
然而,过去的历史并没有让后来者警戒,不如说人从来不会吸取教训。
他们只会执着的按照自己既定的脚步前进。
因此,失败过的地方也会再度迎来新的失败者。
然后,在引来后人的感慨。
月夜下一条漆黑的乌龙穿梭在大地之上,扬起阵阵灰尘。
枯树枝上,并排着成群的乌鸦,他们血红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疾驰的人们,嘴里发出嘎嘎的怪叫,仿佛等待喂食的猎物。
这支队伍,不是旁人,正是唐靖。
除了营门之后,唐靖一马当先,带领吕少白和唐宁二人,率领精挑细选的800骑兵,避开沿途大小村镇,沿着古道一路飞奔。
“按照目前的速度,应该可以在预定时间赶到。但是,为什么我会感到不安呢?”
唐靖骑在马上,凝眉沉思。
他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这一点他从小就知道。
他唯一比同龄人相对优越的,就是比其他人多出一份细腻,行事有些瞻前顾后。
瞻前顾后,并非贬义。
普通人考虑事情往往是线性考虑,必须要等到事情出现之后,才会去思考解决方法。
这并没有什么不对,也是绝大多数人的生活习惯。
但是这样的人不会,也不愿意主动去设想和当下无关的事,整日得过且过,小富即安,遇到大事则容易六神无主,无法裁断。
然而,一名出色的统帅,则喜欢在事情还未发生之前,联想到各种可能性。
这虽然会降低一定的效率,但同样也能避免造成过大的损失。
尤其是己方基本盘不稳,底气不足的时候,这点尤为至关重要。
所以即使是庞涓得知他有这个坏毛病,也没有批评他,反而肯定了他的这种行为。
这使得他明明年纪轻轻,为人处事却显得老气横秋。
为此,曾还被唐宁吐槽过。
眼下在部队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唐靖的内心再度开始怀疑自己的决策。
他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够用科学解释。
就像当前的情况。
直觉这种东西虽然听起来玄之又玄,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它的可能性,哪怕它的可能性不足万分之一。
“大哥,怎么了?”
身在左侧的唐宁看到唐靖眉头紧锁,以为他遇到什么困难,不由得关切的问道。
吕少白听到唐宁的话,考虑到唐靖这是第一次骑马长途跋涉,可能跨下有些难言之隐。
但眼下时机不对,又不可能让整支部队原地返回,那样一来,等同于自寻死路。
因此,他只得隐晦的提议到。
“唐兄,要不咱们换匹马吧?我看你这匹马奔跑速度要快一些,更适合我骑乘。
你来骑我这匹,虽然速度相对慢一点,但它是品猛马,性格比较温顺。”
唐靖用眼神谢过吕少白的好意。
他当然知道,这是吕少白在用他独有的方式来安抚自己。
出发的时候他就留意到吕少白的马蹬,并不他们的一样,是由精铁打造而成的。
上面似乎包裹了一层黑色的绫子,远看是看不出差别,但只要细看还是能发现其中些许不同。
这样的马蹬,非常适合长期骑乘,避免了大腿摩擦的疼痛感。
但很可惜,他并不是因为大腿摩擦的疼痛感,感到苦恼。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并不是为此而烦恼。”
“那大哥你为何一直愁眉紧锁?”
“没什么,不过,多加小心,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唐宁重重点头,然后加快步伐赶到唐靖前面,将其掩护在身后。
出发时间,预定人选以及事前安排,事前调查我都已经考虑好,并事前推测过,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哪里我没有留意到吗?
唐靖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可惜的是,这种烦恼他也不能够当场宣之于口。
虽然,这其实是是最合理也是最正确的方式。
眼下众人战意满满,假如自己这名主帅,出言不测,那么,所有人,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干劲,恐怕当场就会烟消云散。
因此,哪怕心里总觉得奇怪,唐靖也只得硬着头皮带领部队前进。
按照原定计划,一行800人,从丑时出发,然后,寅时左右,天将要破晓之际,这个人体最困乏的时间段发起突袭。
目标只有两个,一自然是首领来西生命,二则是焚毁他们的粮草,迫使这路部队溃散。
计划成功,就可以在开战之前事先打击敌人的士气,鼓舞己方的斗志,同时用最少的损失争取最大的战果,如果楚国能因为顾虑伤亡而被迫选择退出的话。
虽然,不怎么可能,但那样无疑是最好的。
也正因此,在自己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吕少白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立刻拍板赞同。
姜雪虽为难了一阵,但最终也点头同意。
当然,想要借助他人的力量,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
唐靖事先提出,此战所有战功全部归为齐国,自己从头到尾都一直待在大营里,从来不曾出现过。
之所以如此,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自己早上已经出尽了风头,假如还不知好歹的话,即便齐军方面没有动作,恐怕己方阵营也难免会出现有人因嫉妒而挑事的行为。
这个时候选择隐藏自己,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
姜雪即便看出了自己这种想法,知道自己完全是在白嫖,也没办法。
毕竟,胜利的果实实在太过于诱人,许多时候,哪怕都知道这是个陷阱,也只能选择跳下去。
相比较风头全部被魏国囊括,只需要付出少少的一点代价,就可与之平分秋色,在任何一名统治者眼中,那也是相当划算的。
因此,他也不怕会被拒绝。
但是,这个时候,他开始有些怀疑,怀疑自己是否错过了什么?
现在想想,那个丫头答应的似乎太爽快了些吧?
自己只不过突然带句话,她就立刻爽快的答应,虽然,也有过为难的时间,但那点时间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以她的性格真的可能完全受人摆布吗?
固然,只要众人凯旋归来,那么按照事先的约定,齐国这一次就可以大出风头,威风甚至可以概括连胜两场的魏国。
只是那个女人真的会想要这样的风头吗?她会不会也和我一样是个实际主义者?
我能考虑到的事,我能想到的事,她是否也想到了呢?她是不是在想到我所想到的事情的前提之下,做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布置呢?
只是,如此一来,也说不通啊。
就算真的是想算计我,也没必要派出吕少白啊。
他不会不知道吕少白一旦有个什么闪失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吧?
还是说他宁愿接受只此恶劣事件所带来的恶劣后果也不稀拖我下水。我有那么重要吗?
通敌?应该不会有这种可能?!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
可假如她真的通敌的话,那么他不可能只赠送我一个人,他应该想方设法将我们带入敌人的包围圈才对。
可是这也说不通啊。
这件事还只是从头到尾都透露着诡异之处。
唐静百思不得其解,线索太少,关键信息又不足。
他很懊悔,为什么直到现在自己才考虑到其中的诡异之处?
明明从自己被他接见这件事开始就很奇怪了。
但是,事到如今,后悔已晚。
唯一的破局方法,只有击溃眼前的敌人!
黑夜中死神的镰刀紧紧锁住敌人的咽喉,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地狱大门正在为他们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