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花厅里当值的丫鬟婆子们,抬了几张长桌进来,又有丫鬟紧跟着拿来了笔墨纸砚,每张桌子上摆放一套文房四宝与镇纸、笔山等用具。
这些东西刚刚摆放好,孙氏的丫鬟杜鹃入了花厅,在众人面前禀了老夫人,道:“长平侯夫人路过侯府,欲携家中女眷前来拜见老夫人,二夫人正在厅里待客。”
长平侯夫人来的可真是时候。她娘家正好擅长培育牡丹,祖父又是当年有名的丹青圣手,今日她来,再和适宜不过。
大房的人脸色已经不大好看,现在还没到牡丹花开的月份,老夫人便急着从外地买牡丹回来赏玩,不过是因为老三贺书礼还没有成亲,如今也到了该娶亲的时候了。
长平侯虽然也是世代袭爵的勋贵,但子嗣单薄,到底式微。
眼下看来,老夫人是看中了长平侯家的姑娘,现在却被二房截了胡,毕竟二房四爷贺书平去年年底和离,刚好也到了再娶的时候了。
想到这些,贺书礼收紧了扶着轮椅的手,面色阴郁,内心认定这场牡丹宴,不过是二房求着老夫人替贺四相看姑娘,老夫人拉着大房的人来做陪衬。果然自己一旦没有作用就会被侯府抛弃。
长平侯夫人正好要来,老夫人听到长平侯夫人被二房招待呢,内心虽然有些阴郁,但面容上还是从容笑道:“倒是凑了个巧,快去请来。”接着又对左右道:“今日当着我的面,便不拘束什么了。”
这个朝代讲究男女大防,规矩却不比从前森严,在老封君和长辈们的眼皮子底下行事,并不会落人口舌。
大房的人自然没有话说,二房的两兄弟也没说话。
不多时,孙氏便领着长平侯夫人和她的三个女儿和两个侄女来了。
大厅里衣香鬓影,小娘子们婀娜多姿,端庄贤淑,气氛甚是活跃。
两家人见过礼,说了几句客气话,长平侯一家子便落了座。
二房的贺四目光扫过长平侯家的姑娘,对方也在看贺家兄弟,从头看到尾,最后目光落在贺三的脸上和腿上,停顿许久才挪开。
贺书礼面色如常,只是握着轮椅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他怎么能允许别人踩在他头上,把他当做垫脚石。
老夫人的身边,大房王氏很识趣地接着方才的话头,问道:“老祖宗,这摆着长桌是要写字作画么?”
老夫人跟王氏一唱一和,笑道:“正说要哥儿姐儿写几个字画幅画,讨个彩头玩一玩。”
王氏又笑问:“老祖宗准备了什么彩头?可不能小气!”
老夫人着人把托盘拿出来,红绸布上放着一双翡翠手镯质感浓厚、华贵精美,更是女性腕间的宠物。它色泽绮丽,风格多样,无论是怎样的形式,那一环清润的翡翠镯子戴在纤纤手臂上,总给人无限高雅之感,她道:“赏花本是雅事一桩,这玉镯就给姑娘们拿去戴。”还有一块和田玉,晶莹洁白,质细而坚硬,有光泽,略透明。这块和田玉老侯爷一直没舍得雕刻,索性赠与小郎君们。
贺四疏朗大笑,道:“老夫人,您这可是偏心孙辈的小子们了,祖父在世的时候,这玉石父亲与二叔都向他讨要过,他老人家却始终没有松口,您倒是舍得。”
今日这场合,这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老夫人和大房这一唱一和的明显是想给老三说亲,根本没有贺四什么事情,现在谁都不会去跟贺三抢风头,刚刚二房先截走了长平侯夫人,老夫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现在呢,老夫人将这般贵重且意义非凡的和田玉拿出来,这也太过偏心,别的小辈都不敢置喙,唯有贺四心里忿忿不平,才敢隐晦地调侃两句。
老夫人得体地笑着,朝贺四道:“你这泼猴儿,疼你你还有话说,只要你有本事,拿了去孝敬你父亲,有何不可?”
贺四轻咳了几声,尴尬的伸出左手摸了摸鼻子,面带微笑,不敢答话,他倒是想要,就是没这个胆子明抢。宁阳侯府与长平侯两家相看的场合,他这般不知趣,得罪大房不说,还不知旁人要怎么议论他呢。
二房的人如此知趣,王氏很满意,她继续问老夫人:“这镯子怎么从未见您戴过?”
老夫人眉毛微扬,笑道:“是我出嫁的时候戴过的东西。如今年纪大了,不合适了,留给姑娘们用吧。”
长平侯夫人嘴角翘起,当年老宁阳侯娶亲的时候,太后身边的嬷嬷都去梳妆送嫁,这玉镯子也跟着多了一份体面!
老夫人这般疼爱大房,王氏倍觉欣喜,她道:“今日比划什么,老祖宗您来拟定个题目。”
思忖片刻,老夫人转头朝长平侯夫人道:“既然是牡丹宴,就以牡丹为题吧,姑娘们便作诗好了。正好长平侯夫人也在,小郎君们便作一副画,交给你评选吧。”
长平侯夫人受宠若惊,毕竟那块和田玉意义不同寻常,她连忙起身道:“妾身主中馈多年,已经许久不曾作画,手上生疏,技巧不熟,倒是怕有失偏颇。”
老夫人笑一笑,安抚道:“无妨,想必画作的优劣长平侯夫人还是看得出来的。”
如此,长平侯夫人便却之不恭了。
老夫人又对贺书礼说道:“老三,你许久没有参加过宴会了,今天要好好作画。”
老夫人话音落地,便叫小辈们快去作诗作画,另吩咐人备了两炷香,两炷香时间过后,则都要停笔。
起初小辈们倒是自在,有小娘子们围在一处共用一个墨锭的,也有小郎君相邻作画,六张长桌,只剩了一张空桌子。老夫人与王氏则与长平侯夫人坐在一处说话。
大概一刻钟后,贺大径直地走到贺书礼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三弟,从前之见你画过芍药,却没见你画过牡丹,你可要认真画。”
贺书礼抬头面色十分冷淡地瞧了贺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