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真不会梳头。
温纯看着谢棠生疏的手指,把一头青丝拢起来费劲的用发带绑上,只扎成了马尾似的发髻,在心里想魔道五年里偷偷见她。似乎确实没见她好好梳过发髻,她总是散着发。
想来她确实不会梳头,被关在魔道那几年奴仆只伺候她日常的衣食。
他看着她脸上隐隐透出的不耐烦,仿佛在跟那浓密的头发较劲生气,她的父亲一定很疼爱她,所以养的她无需亲自动手做这些事。
那被救出宗门之后呢?她的头发都是谢轻寒替她梳的?她在魔道中时不是说不喜欢这个“私生子哥哥”吗?为何回去后变的这么依赖谢轻寒了?
谢棠像是心烦,将梳子“啪”一声丢在了桌子上。
温纯站在她身后不知该说些什么让她开心,最后只是沉默的站着。
她忽然低头看着自己右手腕上的黑色腕圈,握着腕圈按下了上面嵌着的白色珍珠。
一阵灼烧的刺痛骤然从温纯的脖颈上蔓延开,他猝不及防的颤了一下只觉呼吸全卡了住,下意识抬手抓住了脖颈上的项圈,那项圈仿佛着了火一般烫的出奇,他能嗅到自己皮肤被灼烧的味道。
谢棠惊奇的转过身来,坐在椅子里握着腕圈看着他,“原来这是惩罚的机关?”
温纯在疼痛中看见她细白的指头按着腕圈上的一粒珍珠。
她就那么瞧着他,又按了一下。
那项圈立刻滚烫起来,他的手指、脖颈被烧的疼痛无比,他三两步上前抓住了谢棠的手指。
她却抬起头对他笑了,像个孩子找到了好玩的玩具一般,“是什么感觉?刺痛?还是勒痛?”
温纯无法言表这一刻的感觉,好像看他痛,她就会开心。
“让我看看。”她站起身贴近他的脖颈,伸手挑开了他散在脖子前的黑发。
冰凉的手指无意的碰在温纯的脖颈间,他僵在原地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呼吸轻轻浮动在他胸前,那么近那么近。
她的手指勾住了项圈,又立刻松了开:“好烫。”
温纯看见她细白的指头被烫的微微发红。
“你的脖子竟然烫伤了。”她的语气惊奇又天真,好像并不知道这烫伤是她带来的一样,“这小小的项圈这么厉害。”
温纯抬眼看住她,心中涌动着说不清的情绪,愤怒、无奈……复杂到他自己都无法说明。
怪她吗?
可她又轻轻拨开他的黑发,难得关心的问:“很疼吗?”
他抬起眼看见她那张空灵美丽的脸,她的美越贴近越令人惊心,每一寸每一眼都是美的,连睫毛的弧度都仿佛精心雕琢过。
她那双眼睛里映照着他,只映照着他。
多么难得,她对他露出这副关切的表情。
他泄了所有气,“没事。”这点痛对比起丹药炉里百鬼啃食,不值一提。
算了,她并给有意。
他握住了她的手,拉下来放在掌心里看了看,她的指尖烫出了微微的红。
她竟是没有挣扎,就那么让他握着看着。
白玉似得的手指躺在他粗粝的掌心里,他能感受到她手指的柔软。
她手指动了动,握住了他的手。
那么软。
“你过来。”她牵着他的手向后退。
温纯不知为何就那么跟着她走,任由她拉着坐进了椅子里。
她松开手,轻轻托起了他的下颚,将他的黑发揽到了肩侧,手掌就轻轻贴在了他被灼伤的脖颈上,一股股凉凉的灵气从她掌心里涌出,包裹住他的伤口。
温纯愣怔的抬起头,望见她垂下来的眼,她竟是在……替他疗伤。
寝殿中安安静静,只流转着她的灵气和气息。
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她憎恶的魔帝,而是她的伙伴小乞丐。
温纯犯贱的想,若她能一直如此亲近他,痛也没有什么。
可这一刻那么短暂,殿门外有人叩门,叫了一声:“魔帝。”
她便收起灵气,连同碰在他脖颈上的手一起收了回去。
温纯蜷了蜷手掌,回头看见温川。
温川在外道,那些魔修想要见魔帝一面。
温纯坐在椅子里,被那片刻的亲近蛊惑着不想离开。
“你要我陪你去吗?”谢棠忽然问他。
他抬起头,有一瞬的愣怔。
“你若不想,我就在主殿后的庭院里等你。”谢棠又说。
是了,她现在无法离开他五丈远。
他心中升起说不清的安全感,她无法离开他了,哪怕项圈戴在他脖子上,却还是牵住了她。
“好。”他起身带着她一同前去了圣殿,她就走在他的身侧,与他并肩走过回廊,走下石阶。
庭院里的晨光微微,将他们的俩的影子拖长。
温纯想:只是如此就好,来日方长,她总会慢慢与他重新亲近起来。
一路上温川欲言又止,快到圣殿时到底是忍不住开口道:“魔帝,谢姑娘不如就留在观鱼亭中等您?”他朝不远处庭院里的观鱼亭指了指,笑着与温纯和谢棠说:“殿中来的皆是其他魔宗宗主,又为了祭司殿被屠一事……恐怕冒犯了谢姑娘。”
又偷偷与他传音道:“此次来的有人族魔修、半妖魔修、鬼修与合欢道几位魔宗的门主、教主,他们来拜见魔帝就是为了问清楚祭司殿被屠是否是魔帝的意思,若谢姑娘去了,必定会引起争端,让谢姑娘生气便不好了。”
温川留意着魔帝的脸色,果然说到谢姑娘会生气他迟疑了一下。
温纯看向谢棠,她想去吗?
“算了,你去吧,我在观鱼亭等你。”谢棠摆摆手,自行去了不远处的观鱼亭。
温纯望着她的背影,被风鼓吹起的白色衣衫令她看起来向一只仙鹤。
等谢棠进了亭子里,温川才又小声道:“魔帝,您脖颈上的昆仑奴项圈是否要隐藏起来?若是被那些魔修认出来,恐怕不太好……”堂堂魔帝竟做了别人的奴隶,哪里是不太好,是太不好了。
温纯却没有丝毫要隐藏的意思,他若是怕不好就不会戴上了。
“不必。”他跨步进了圣殿之中。
温川只能无奈的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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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鱼亭中,谢棠托着腮在认真研究着系统。
“宿主真的要试试吗?”绿jj系统有点担心:“这个功能没有系统用过。”
谢棠看着她系统里的新功能,是在【复制】里更新出了一项[修为],从前只能复制招数、智商、心法之类,昨天她看到多了这项复制[修为]。
她可以复制宿主们的修为。
功能介绍上显示:一千万积分可解锁。
想来是在她够了一千万积分之后解锁的,她现在1050万积分。
谢棠查看着几位宿主的修为信息,如果这个功能真能用,且可以像招数一样[复制],那就太过(牛)分(被)了。
她的宿主们:谢轻寒得了佛心莲骨之后修为如今已和沈兰时一样是大乘初期。
温纯恢复魔身之后比他们都要高,是大乘终期,只比渡劫期的紫君仙师差一点点,而他这是修为被封禁了一部分,那部分修为封禁在他的屠神剑中,若是拿回屠神剑,他的修为必定会与紫君仙师比肩。
但温纯修的是魔,他的修为恐怕阿棠的身体用不了。
谢轻寒是佛心莲骨,修为也怕不适配。
这样看就只有沈兰时这个师尊的修为,最适合阿棠了。
“宿主,也许您系统复制后,您这具身体不能使用。”绿jj系统道:“这个功能之前系统使用,只是复制给宿主,没有系统用过。”也没有系统像宿主这样还拥有一个任务者的身体,“修为和招式不一样,招式可以传送进脑子里,但修为传送进您这具身体里,不知道这具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
他十分担心会发生什么走火入魔的事情。
谢棠也为这个在犹豫,她现在灵根已恢复,虽然不清楚是为什么恢复的,但她能感觉到灵海与灵根的交汇,灵气流动在她四肢百骸里。
但阿棠被抓入魔道太早,那时她才筑基期九层,如今恢复了也只是筑基期,阿棠被耽误太久了,她要是不把这些宿主全利用上总觉得对不起系统的身份。
“……”绿jj系统可太明白他的宿主薅羊毛能薅到什么程度。
“试试看,反正复制不需要耗费积分。”谢棠道:“要是阿棠的身体承受不住,那就买道具。”她记得商城里不是还有卖【金刚不坏之身】?也不过200万积分而已。
绿jj系统总觉得她太操之过急了,是因为她快要结束任务离开了吗?她好像恨不能在离开之前将“谢棠”升级再升级。
他还想再劝一劝,就听“叮”的一声。
宿主已选择【复制】沈兰时的修为。
一阵巨大的蓝色光芒从宿主的身体中暴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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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殿之中。
温纯托腮看着身侧空荡荡的玉座。
殿中那些魔修愤慨的在说着:“若非魔帝派人屠杀祭司殿就将那个女人交出来!”
“温逐日就算背叛魔帝,也已被诛杀了,就算魔帝要清理温逐日的余孽,也轮不到其他人来屠戮,昨日那个女人敢屠戮了祭司殿明日就敢屠戮其他魔宗。”
温川在极力劝说着他们。
温纯很明白温川的忠心,魔道除了修罗魔,还有人族魔修、半妖族魔修、鬼修、合欢道,今日来的便是这几个魔宗首领,当年他厮杀几十年才统一魔道成为魔帝,如今他才刚刚归位,若是几大魔宗联手与他撕破脸,魔道必定动荡。
所以这些魔宗才联手在今日来找他。
祭司殿的屠杀让他们不安,因为他们也和温逐日一样,在他离开后就叛离圣殿,自立门户。
他们担心是他派人动的手。
温川还在极力撇清,屠杀祭司殿是那个女人与温逐日的私仇,和魔帝没有关系。
“那就把那个女人交出来。”鬼修教主道。
温纯望着圣女之位忽然开口道:“她是新一任的圣女,你们若想见她,等圣女大典之上吧。”
所有人的声音停住。
温川无奈的看向温纯,魔帝这样不就是让这些魔宗认为,是魔帝派准圣女去屠杀余孽的吗?
是。
温纯是要让他们明白,那个女人是他选定的圣女,是他们日后要拜跪的修罗圣女,他要将谢棠长久的留在身边,必定不能让其他魔修动她。
至于他们怎么想,不重要。
他做魔帝几百年,早已疲累至极,他孤独太久太久了。
几百年里他总是一个人来去,在魔道里厮杀,在圣殿里修行,他很少很少讲话。
他养了一个小小姑娘,后来她跑了。
他转世遇到了另一个小小姑娘,她把他当可怜的小狗,当唯一的伙伴小乞丐,她有说不完的话与他说,她会盼着他等着他,隔着窗户偷偷拉他的手指,他要将她留住……
鬼修教主站了起来,正想说什么。
突然殿外盛大的蓝色光芒冲天而起,将整片阴暗的魔道天空照亮,灵气汹涌如浪潮“轰”的涌入了殿中。
所有人惊的起身,只见殿外的天空之中霞光万丈,祥云第一次在魔道显现。
“这是……道修步入大乘期的显化?”合欢宗宗主惊讶道:“有正道的人在咱们魔道?”
圣座之上的温纯猛然起身,快步朝圣殿之后走去。
温川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那位谢姑娘突然步入了大乘期吧??怎么会!她不是筑基期吗?
坏了,不能让其他魔修首领见到谢棠。
他想要拦住其他魔修首领,却哪里拦得住,眼看着他们紧跟着温纯朝圣殿之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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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转出圣殿,众人就瞧见了观鱼亭之中被蓝光层层叠叠包围的女人,她握着手里的紫色的灵剑,痛苦的闭着眼。
“谢棠!”温纯快步奔向观鱼亭,却被暴涨的蓝光格挡了开。
他不敢强行震开蓝光闯进去,怕伤到谢棠,只看着谢棠身体里源源不断的灌入蓝光,她紧握着灵剑的手在发抖,紧闭着双眼,眉心渗出细密的汗,似乎在极力接纳着那些蓝光。
“是她!”背后有人立刻惊怒道:“屠杀祭司殿的女人就是她!”
“剑修的气息。”另一个人道:“她竟是正道剑修!”
“她这是要步入大乘期,趁现在先夺了她的修为!”鬼修教主突然抽出长鞭朝着亭中的谢棠扑去。
温纯眉心一蹙,刚要出手。
一道紫色剑光“铮”一声飞掠而出,带着猛烈的蓝色灵气瞬间刺向鬼修。
众人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鬼修已“噗噗”两声摔在了地上,只发出死鱼一般的声音。
他被齐齐切成了两段,残体和血喷涌在石桥上,流入池塘之中。
所有人都惊的后退,眼睁睁看着那把紫色灵剑回转,飞回亭中白衣女人的手里,她握着剑站在那里,一双眼睁开华彩万千。
她的嘴唇还在发白,可蓝色的灵气已一点点消散在她体内,“怎么?你们要夺我的修为?”
她语气冰冷又讥讽,眼神凛冽如剑光,“那今日就送你们去陪温逐日。”她手腕翻转,便要再次出手。
“谢姑娘!”温川慌忙横臂拦住了她却不敢上前,只立刻看向魔帝:“魔帝!不可啊!”
若今日真放任谢棠在这里杀了这几个首领,必定会引来魔道内战。魔帝才刚刚归位,要是此时几大魔宗联手来围攻圣殿,魔帝要如何?
“不能纵容谢姑娘动手啊。”温川将声音压的极低极低。
温纯站在几步外,伸手抓住了她握剑的手腕,手指却是搭在她的腕上去探她的灵海可还好。
她的手腕很凉,灵海之中混乱的汇聚着深不见底的修为,显然她还没有调息好。
“你要阻拦我吗?”谢棠看着他皱眉:“今日我不杀他们,日后他们找到机会就会杀我。”
温纯看住她的双眼,那双眼中已有了薄怒。
“魔帝重新归位第一件事就是派这个女人清扫魔道吗?屠杀了祭司殿还不够,今日要将我们也赶尽杀绝?”合欢宗的宗主开口。
“魔帝若不想与其他魔族势不两立就交出这个女人!”
“什么时候起魔道的圣女可以让正道中人来做了?”
“魔帝怎么能留正道在魔道中随意屠戮……”
太吵了。
温纯猛地回头,在松开谢棠手腕瞬间一掌震碎了合欢宗宗主的心口——
“魔帝!”温川惊的想要阻止,却被温纯震了开。
偌大的庭院变成了遍地鲜血。
沈玉琢躲在回廊的拐角处,看着温纯将魔宗的几个首领全部击杀,血溅在他的衣袖和脸上,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
他疯了,他当真疯了,为了谢棠和其他魔宗决裂,不顾后果,他有没有想过其他魔宗联手来对付他,他一人能敌的过千万魔修?
就算敌的过,到时候魔道打乱,仙宗趁乱而入,他要如何对付?
这些他没想过吗?还是他如今心里眼里只有谢棠了。
沈玉琢看着他,他在满地鲜血之中回过头看谢棠,问她道:“现在他们都死了,你无需担心了。”
谢棠嘴唇已白的没有血色了,站在那里握着灵剑撑不住要倒下。
他就像狗一样冲上前一把抱住了她,掌心贴在她心口,将自己的修为渡了进去。
沈玉琢已彻底对他绝望了,如今的他和谢棠的狗没有分别,要攻略他不可能了。
既然都攻略不了,那她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让这个世界崩坏重启,再次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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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棠的脸上起了一层白色的冰霜,她紧闭着苍白的嘴唇不发出声音,可冷的身体都在发抖。
怎么会这么冷?
她听见绿jj系统着急的声音:“宿主这具身体吃不消沈兰时那么高的修为,他修的乃是无情剑道,修为极寒!”
她感觉到一股炙热的修为灌入体内,试图替她调理灵海内汹涌的修为。
谢棠微微睁开眼看见了温纯,他抱起她快步进了寝殿之中,将浴桶中的水用修为加热,才抱着谢棠跨入了浴桶之中。
热气腾腾的水包裹住她,温纯的掌心还贴在她心口渡着修为,谢棠这才喘出一口气,将冰凉的脸挨在温纯的胸口,瑟瑟发抖道:“我冷。”
“我知道。”温纯却不敢灌入太多的修为,怕她灵海内的修为更加混乱,只敢慢慢的渡入,引导着她去调息灵海内的修为:“你试着调息。”
她闭着双眼,挨在他心口的脸蹭了蹭,蹭开了他的衣襟。
那张冰凉的脸贴在他炙热的肌肤上,令他跟着颤了一下,额头上生出密密的汗,却没有动,任由她贴着。
他不知道她突然之间哪里来的这么多修为,只觉得她如今就像一块冰,快要被自己灵海里的修为冻僵了。
她还在发抖,口中喃喃:“我冷……手冷、脚冷……”
他知道,他知道。
温纯腾出一只手,拉开了自己的衣袍,从热水中将她的双手捞出来揣进了他的怀里,让她贴着他的肌肤。
她像是寻到温暖的火源一般,摊开手掌紧紧抱住了他,抓住他的腰。
温纯低低呼吸一声,浑身的肌肤都被她抓的战栗,紧抿着嘴捞起她冰块的双脚握在了掌心里、包裹住,像握着两块冰,试图将她焐热。
房间中没有一丝声音,只有她很近的呼吸声,她像是瑟瑟发抖的小鸟钻在他的怀里。
温纯的汗越出越多,他不敢低头去看她,怕真的撑不住。
他看着窗外、看着床幔、看着水光被映照在屋顶上,他和她的影子也融到了一起。
他的修为一点点渡入,她渐渐抖的没那么厉害了,在他心口动了动,卷长的睫毛扫过他的肌肤,像是擦了火一样令他抽了一口气,没忍住低头看向了她。
她脸上的冷霜已化成水珠,湿漉漉的打湿她的脸,她脸颊上透着粉色,像喝了酒一般,趴在他的心口。
她变得柔软潮湿,透出浅浅的香气,令他心跳的飞快。
他就那样望着她、望着她,情难自控的低下头很轻很轻的吻了她的发端。
她动了动,他就慌的像是做坏事的匪贼,心跳如擂鼓。
可她没有醒,只是梦呓一般贴在他的胸口喃喃的叫了一声:“小乞丐救救我……”
温纯凝固在那热气腾腾的水中,低下眼看她,她脸上不知是水珠还是泪珠,顺着他的胸膛在往下掉。
——小乞丐救救我……
这是当初谢棠在魔道中第一次见他时说的话,她从窗户缝隙中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指,低低哭着哀求道:“小乞丐救救我……救救我……”
她哭了吗?
温纯望着她痛苦的模样,心像是被捏碎了一样。
若是在谢家遇到她时,他没有逃走,留在她身边,哪怕温逐日他们杀过来,无法挽回谢家灭门、她被抓入魔道,但他可以和她一起被抓,他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她是不是会依赖他,离不开他?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恨他。
他抱紧了她,低头吻着她的发端喃喃说:“小乞丐听见了。”
他会救她,一定会救她。
“叮”。
——[男主好感度加10,现为98/100]。
绿jj系统看着突然弹出来的男主好感度,有些惊讶,什么时候男主好感度涨了这么多?上一次他记得男主好感度才百分之六十七,居然悄悄的涨了这么多?
那别的呢?
他点开系统查看,谢轻寒的男主气运居然也悄悄涨到了80/100。
看来这几天谢轻寒也很努力的在替宿主打工啊!
只是反派的仇恨值还是纹丝不动的百分之五十。
这就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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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日暮落下,天黑透了,谢棠才醒过来。
她已经被换上了干净的寝衣,躺在一张没见过的新床上,身上盖了厚厚的锦被,身下的床是温温热的。
昏暗的房间里没点灯,她侧过身扫视了一圈竟然没看见温纯。
这里……好像是温纯的寝殿?
“宿主您终于醒了!”绿jj系统紧张的问:“您现在感觉如何了?灵海内的修为还冷吗?”
冷。
谢棠能清晰的感应到体内的修为还没有办法和这具身体融为一体,果然修为和剑招不一样,不能复制了就用。
“那可怎么办?”绿jj系统比她还着急。
谢棠拥着被子坐起来,温纯呢?
“这里是温纯的寝殿,温纯把您抱进来陪您躺了一会儿,就被沈玉琢叫了出去。”绿jj系统道:“您现在没有那么冷了吧?这张床是火山玉床,温纯又替您调息了一整天,有好点吗?”
“好多了。”谢棠摸了摸温热的床,她隐隐约约有些意识,记得温纯抱她泡进了浴桶里,好像男主好感度涨了?
“这您都记得!”绿jj系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笑她专业了,“浴桶里您叫他小乞丐,不会是演的吧?”
这个谢棠倒是不记得了。
“沈玉琢叫温纯去干嘛?”谢棠打开系统,想去监听一下温纯那边在干嘛,沈玉琢能叫走他必定是用了什么厉害的理由。
她刚刚听见温纯那边传来沈玉琢的声音——“你把谢棠送回去吧,她体内是剑宗的修为,如今只有紫君仙师能帮她调息,救她的命了……”
一只白色的灵鸟突然出现在昏暗的寝殿内,落在了她床边的椅子上。
这是……万宗门的传信灵鸟。
谢棠记得曾经在万宗门见过,只有万宗门结丹期以上的弟子可以使用,这种灵鸟是不受结界影响,来去自如。
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系统里沈玉琢的声音还在说话,带着哭腔——“你送她回去,谢轻寒和师父……沈兰时一定会想办法带她去见紫君仙师,求紫君仙师救她。温纯,我知道你喜欢她,你一定不想她死在这里对不对?你总不能每时每刻替她渡修为来维持她的命,她撑不了多久灵海就会承受不住……”
昏暗中灵鸟看住了她。
她抬手,灵鸟自动飞过来落在了她的指尖,开口对她道:“谢棠,今夜子时将温纯引开,我带你去见谢轻寒。”
这个声音竟是沈玉琢。
沈玉琢用万宗门的灵鸟传讯与她,要子时带她去见谢轻寒。
原来她已经和谢轻寒联系上了?
系统里终于传出了温纯的声音——“不需要谢轻寒和沈兰时,她是我的圣女,我自会救她。”
谢棠托住了腮,看着指尖的灵鸟消失对系统道:“你瞧,不需要我担心,多的是人会想尽办法救我。”
连沈玉琢都在努力的把她营救出魔道。
绿jj系统犹豫了一下:“温纯现在已经与您签订了主奴契约,除非死,否者无法解开契约。沈玉琢要是把您救出去,那温纯离开您……不就要被契约惩罚而死吗?她会这么做?”
系统那边传来沈玉琢的饮泣声,她在叫:“温纯,这世上只有我是真心待你……”
可声音渐行渐远,温纯似乎离开了她。
谢棠关闭了系统,很快在寝殿门外看见了温纯。
温纯推开殿门,瞧见坐在榻上的她,眉头一松,语气不自觉的软了下去:“还冷吗?”
谢棠坐在榻上望着他走过来,她想沈玉琢会那么做,温纯如今对沈玉琢来说已经无法再攻略了,形同废棋。
沈玉琢真的爱温纯吗?不,她猜沈玉琢就是想温纯死。
因为身为原男主的温纯要是死了,这个世界就要重启再次循环了。
这对沈玉琢来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好些了吗?”温纯停在了她的眼前,伸手想摸她的额头,又顿了住。
谢棠抬头望着他,眨了眨眼:“我梦见小乞丐救了我……”
昏暗之中,她的双眼明亮如明珠。
温纯望着她,喉头动了动,“我倒杯水给你,将丹药服下你会好受点。”
他转过身要去倒水,衣袖忽然被人扯了住。
“温纯。”她拉着他的衣袖,在背后声音微哑的问他:“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对你那么不好。”
温纯垂眼看见她白皙的手指,他喉头里酸涩的厉害,眼眶也被带酸了,原来她知道他救了她,也知道……她对他很不好。
他心中瑟瑟如快要熄灭的烛火,这烛火又被她点亮了。
“我一直都想救你。”他没有回过头,怕被她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低低轻轻的说:“谢棠,我一直都想救你……只是从前你不信我。”
“你是第一个给我水喝的人。”他听见自己的苦笑声:“做魔帝时人人怕我,恨我,无人敢亲近我。”连他养大的圣女也与他不亲近,“转世后人人想杀了我,得到我的魔骨魔血,只有你给我水喝。”
她是这世上第一个对他展露善意的人。
“我从未想过害你。”他望着那手指,终于将这些话说出了口。
他此生最不想害的人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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