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已经发了话,稳婆自是不敢多言,抱着三皇子连连应声,赶忙将孩子抱了下去。
皇后生产之事已经了结,沈淮熬了许久,眉心酸涩,疲乏地突突直跳。
他深呼一口浊气,负手沉声:“时辰不早了,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吧。朕方才的话都记牢了,不可声张。”
"是。"
妃嫔们为了给皇后陪产也熬了大半宿,一个个眼睛都带上了红血丝,神容憔悴。
尤其是今夜本就经历了皇后难产,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孩子,又先天弱症……
这一晚折腾许久,连带着她们的心也定不下来,跟着七上八下的。
陛下不让外传,这事自然是没人敢说的,只是皇后的三皇子怕是不成气候了,如今只看珍贵妃的这一胎如何。
等妃嫔们陆陆续续从凤仪宫散去,沈淮方掀帘进了寝殿内。
寝殿内已经被宫人们收拾利索,除了满屋子带着血腥味的热气扑面而来,入目已经瞧不见血迹和生产后的痕迹。
皇后身子骨本就弱,这一胎又难产,虽没要了她的命,但人还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似的,脸色苍白的厉害。
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尽管眼底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可沈淮一眼便看得出,皇后的身子恐怕虚的厉害,只余一根游丝样的弦还紧绷着。
瞧着情况不大好。
他走到皇后床沿坐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皇后,生产不易,辛苦你了。”
见是陛下来看望自己,皇后眼里的光采顿时一点点亮了起来,她忍着痛楚,艰难地挪动手指,轻轻碰了碰陛下的手。
笑得有些苍白无力:“陛下……臣妾,为您生了……一个皇子……您……欢喜吗?”
生下皇嗣自然是好事,沈淮并不直面回答,只是为她掖好被角,轻声说着:“你为朕诞下皇子是大功一件,等今日上朝,朕便会昭告天下。”
“朕给他取名叫沈南安,愿他一生平安顺遂,如何?”
皇后缓缓点头,眼底带着喜悦的泪花,轻声说着:“好听……臣妾……咳!咳——咳!”
话未说完,皇后忽而剧烈地咳了起来,每咳一声,她孱弱的身子便会随之颤抖,仿佛要将血都呕出来,这么咳了几下,不出一会儿,她才被清理干净的身下便再度流出了一滩殷红的血。
看着皇后如今的模样,乐荷害怕极了,颤抖着去指洇出来的红色血迹:“血,皇后娘娘又出血了!”
沈淮神色一凛,当即说道:“叫太医进来!”
太医们本就一直在殿外等候不曾离去,闻得陛下传召,便赶忙一齐进了寝殿内。
为皇后把脉后,为首的林太医再度低头,说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有孕时便身子十分虚弱,勉强产子后,更是导致身子亏空的厉害。”
“娘娘如今的情况不大好,恐怕得一直精心温补才能逐渐好转,断不可再受刺激或再病倒了。”
听到太医的话,皇后的心里也咯噔一下,她有些惧怕地看向陛下,嘴唇微微颤抖,不禁流下眼泪:“陛下……臣妾,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沈淮皱眉说道:“太医已经说了,只要精心温补便能慢慢好转,怎么还要胡思乱想?三皇子朕会让乳母在凤仪宫带着,你不必担心。”
“明日朕就会昭告天下,万民来贺,你只管安心。”
说罢,沈淮又觉得自己语气稍重了些,放缓了语气:“朕明日下朝再来看你,乐荷,照顾好皇后。”
皇后眼角的泪水没入发丝里,她原本还想说什么,可看到陛下眼底的乌青,也知道为了她生产,陛下也许久不曾合眼了。
陛下已经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她也再没什么好不知足的了。
明日又有早朝,若是再耽误,没有精神上朝,这便是她的过失了。
皇后柔柔点头,目送陛下漏夜离开凤仪宫。
折腾了这么一晚,凤仪宫终于在第一缕晨光穿破乌云的之前安静了下来。
都说天亮之前的黑夜最黑,可皇后看着外面暗沉的天色,心中却是欢喜无比的。
她期待着天亮,费力地又咳了几声,收回目光看了眼周遭,皇后微微皱起眉,虚弱地问道:“乐荷,怎么不见雨荷?这么好的时候,怎么不见她。”
乐荷不敢直面皇后娘娘的眼睛,生怕又惹了娘娘生气伤心,可她的身子却在微不可查的颤抖,垂下眸,勉力维持着镇定:“娘娘,您才生产完,凤仪宫上下都要打点,雨荷一直在外面忙呢。”
话音一落,她不敢让皇后娘娘细想,又担心在娘娘面前落泪,赶紧糊弄了两句站起身来:“太医嘱咐了,您身子不好不能操劳,等底下的人将药熬好,奴婢便伺候您服下,凤仪宫的杂事便交给奴婢和雨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