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定定地看着跪成一片的人,沉声道:“只要珍昭容能无碍,朕又有什么可迟疑的。”
“你们全都下去候着。”
太医们没想到陛下竟真的愿意以身犯险来为珍昭容争取一丝生还的机会,抬头看向陛下,睁大了眼睛。
可陛下的神情十分坚决,显然是已经下了决定。
殿内所有人心中惴惴不安,跪下向陛下行礼后退到殿外等候,心中默默为珍昭容祈福,希望她能平安无事,以免连带自身。
在好几个银丝炭盆的加持下,此时殿内的温度已经迅速攀升上来。
沈淮小心地摸了摸苏皎皎被窝中的温度,里头已经十分温暖,甚至微微发烫。
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她冰凉的手也仿佛有了一丝丝温度。
他将身上的衣衫尽数脱掉,躺在苏皎皎的身侧,又小心翼翼地将苏皎皎身上的衣衫也脱下来,将她紧紧拥在了怀里。
沈淮一向体热,在冬日便更甚。他抱着冰凉的苏皎皎在怀里,肌肤相贴的时候,周身仿佛从春夏瞬间坠入寒冬。
她身上的冷意就像是从骨缝里渗透出来一般,丝丝缕缕地从紧贴的肌肤传到沈淮的身体里。
抱着她的地方冷如冰窖,背后又有汤婆子传来的温暖。
他的身体里冰与火激烈的相冲,煎熬地让他一个大男人都有些难捱。
可一想到他受的冷都是从苏皎皎身体里传来的,只要她能醒来,哪怕再难捱,沈淮也都可以忍耐。
殿内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淮抱着苏皎皎,就算难捱,可他却依然有些贪恋。
太久太久没这样抱过她了。
他甚至担心,如果今日她没能挺过去,这会不会变成最后一次。
这样的想法刚出现,沈淮的心便猛然抽痛了一下,拥着苏皎皎的胳膊下意识收紧了些,生怕他一松开,她就不见了。
可看着怀中紧闭双眼的苏皎皎,沈淮又担心自己用力会弄痛了她,小心翼翼地松了力道调整好姿势。
这么静静地抱着她良久,沈淮忽的扯唇自嘲一笑。
他有多久没这么疯过了——
自从雪妙走后,他一直周旋在权势地位的中心,一颗心逐渐变得越来越冷。
他一直厌恶自己的父皇,却在恍然不觉间,竟成为了和他一样的人。
可万幸,他没有和父皇一样彻彻底底的失去母妃那样失去苏皎皎,哪怕她再埋怨。
只要她活着就好。
哪怕她不想见他,多么厌恶他曾经做过的那些可笑又自大至极的事,只要她活着,他总能去见她。
次日,沈淮率先睁开眼,发觉外面天已经亮了。
他惊了一瞬,后悔自己怎么会抱着苏皎皎睡过去而没及时观察她的情况,后怕得急忙去摸她的胳膊。
谁知刚要低头查看她的情况,正看到苏皎皎缓缓睁开眼睛。
她的身子此时已经恢复了温热,只是脸色仍然十分苍白,透着虚弱。
看到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沈淮的心中的大石头顿时落地,转而化为了失而复得的欣喜。
情动之下,他抱着苏皎皎想要吻一吻她的额头,谁知苏皎皎却瞬间清醒过来,紧皱着眉头撑起身子,满眼的嫌恶。
她一步三晃地走下床,从梳妆台上拿出衣服笨拙地往身上套。
可动作却越来越缓。
从前都是鱼滢和鱼霭在她身边为她梳洗,可如今,鱼霭再也不会出现了……
回忆铺天盖地的袭来,悲痛迅速涌上心头,苏皎皎站在梳妆台前身子僵住,抱着宫裙蹲下,无声地痛哭。
沈淮迅速从床榻上下来,从身侧捞起他的里衣披上,不能让苏皎皎这个时候冒险出门。
只是她冷漠的模样,多多少少刺伤了他的心。
她甚至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没有问他们为什么寸缕不着地相拥在一起,只是在睁开眼的一瞬间看到他,就漠然地远离。
可看到她哭的样子,沈淮还是心疼。
雪妙当年离开的时候,他的悲恸不比如今的苏皎皎要少。
自小拥有的就不多的人,总把身边仅存的温暖看得格外重要。
沈淮是,苏皎皎也是。
“皎皎。”
她现在像一只受惊的幼兔,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将她惊走。
沈淮不敢让她继续受到刺激,试探着上前走了两步,轻哄着:“回来休息好不好?你的身体太虚弱了,若是再强撑会出问题。”
他默了一瞬,温声道:“鱼霭也不会希望你糟蹋自己的身子。”
说起鱼霭的名字,背对着沈淮的苏皎皎头也不回地冷冷问着:“鱼霭在哪儿?”
看她如此执拗,沈淮微微皱了眉:“鱼霭被安置在瑶仙殿,并未瞒着你下葬。先让人给你洗漱更衣,让太医给你把脉,我再陪你回瑶仙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