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子出去领每日的艾草,一来一回,热出一身的汗,脸通红,看着很是狼狈。
披香殿内今日已经送来了冰,曼夏在一旁摇扇,屋子里凉快的紧。
苏皎皎温声说:“鱼霭,去叫他们进来歇,挂艾草不急于一时,等天凉些再做也不迟。”
主子体恤下人,屋子里的几个宫女心中感念,看着苏皎皎弯唇笑。
鱼滢带着小松子一起进来,刚到门口,迎面便袭来一阵薄薄的凉气,叫人浑身舒爽。
小松子愈发感恩小主的宽厚,躬身将艾草放在门口妥帖的位置,只挑了一小把,进来献宝似的说:“小主您瞧。”
他举起那一小撮艾草,说道:“您昨日才复宠,今日内侍省的人就换了副态度。昨日晨起去领的艾草蔫巴巴的,颜色发灰白,里头还有杂草,今儿再去的时候给的就都是最新鲜最好的那批。您瞧,颜色青翠,味道也清新好闻些。”
小松子特意将门前插的那株旧艾草□□做对比,一瞧果真,前几日的明显敷衍些。
宫里的物资和好东西都是有限的,自然优先得脸的宠妃和主位娘娘。不得宠的妃嫔如此多,给的便都是积压的旧货,充足数罢了。
前些日子,苏皎皎向皇后告假了大半个月。陛下除却一开始来看过她两回,此后便再没来过,内侍省觉得她失了宠,也就不会在她身上太殷勤。
这宫里惯是见风使舵的奴才,苏皎皎早就习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
鱼霭却冷哼了一声,盯着那把旧艾草忿忿道:“内侍省的人以为小主失了宠,什么好东西都往别的宫送,谁又能知道咱们小主的福气可还在后头呢!这样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我这就拿着扔了去!”
鱼霭正义愤填膺,说着就要收拾殿内的旧艾草,准备扔到外头去。
谁知凌霄在门口瞧见了,眉尖一皱,轻声问着:“鱼霭,这是什么?给我看看。”
这次苏皎皎能复宠,凌霄功不可没。
凌霄在宫里有好几年了,早在先帝还在时便在宫里侍候。她从前是在御前当值,后来调去太后宫里,直到太后薨了,才又回到内侍省。
她性子稳重端庄,干活麻利,眼光又看得长远,这一批宫人里,苏皎皎最喜欢的便是她。
这回她办事得利,苏皎皎消了几分戒心,昨晚回了宫便说要把她调进殿内侍奉,今日才刚第一天。
既得了主子的信任,鱼霭也将她视为自己人,将手中收拾出来的旧艾草递给她,嘟囔了两句:“凌霄姐姐你快瞧瞧,要不是小松子今日领了好的艾草回来,我还不知原来咱们用的都是次货!”
凌霄接过那把艾草仔细辨认了一番,又闻了闻味道,沉静的面上顿时凝重起来。
她没多言语,只是抓着那把艾草进了内殿,向苏皎皎行礼,沉声说着:“小主。”
凌霄唤了一声便不肯再说别的了,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眼中似乎有话要说。
苏皎皎看得分明,心底也一沉,说着:“你们都出去,不可声张。”
屋子里的宫人散了个干净,只剩下苏皎皎和凌霄,她才从两把艾草中抽出三根,分别摆在桌案上,低声道:“小主请看。”
“这三根艾草分别是新鲜晾晒的好艾草、积压已久有些许干碎的艾草,还有这最后一根。”凌霄顿了顿,声音放的越发低:“苦肝草。”
苏皎皎颦眉淡声:“苦肝草?”
凌霄点点头:“苦肝草与艾草长得极像,仅叶片和根部有些不同,但艾草有益,苦肝草却是有害。苦肝草若只是挂在房屋中,危害较小,可若是熏烧,气味却是有毒的,极伤身子。”
每年临近端午,各宫日日烧艾、挂艾,驱邪祟蚊虫,是人人默认的事实。
往年这一段时日都相安无事,各自宫里喜庆热闹,苏皎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会有人在艾草里动手脚想要害她。
幸好凌霄检查了一番,发现这苦肝草在殿中并未熏烧,这才免了她被人所害。
若是这苦肝草藏在艾草里被找到的,会是谁从中做了手脚?
披香殿这段时日取艾草的都是小松子,难道是他?
若是,他又是谁的眼线?
苏皎皎的心悄然一沉,神色带上几分凝重:“叫小松子过来。”
此时小松子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在屋子外头做活,听是小主叫他,连忙认认真真地将手在缸里洗干净,又拍拍身上的浮土,说着:“这就来——”
他一进殿便觉得氛围不对,但又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躬身向苏皎皎行礼,很是谨慎谦卑,生怕说错了话叫主子不开心:“小主,不知您唤奴才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