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你素来是个拎得清的人。但我知道,你心底始终对自己人心软,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对宓充容,早就不仅仅是利用,多多少少,也有了些恻隐之心吧。”
“如今还有时间给你想,要是真到了那时候,撕破脸,可比现在还要难堪上数倍。”
看着苏皎皎沉默,姝贵嫔也知道她难以抉择,便转了话锋,说着:“愉美人失子之前陛下已经有好几日不进后宫了,加上最近这几日,也快有半个月了。最近不曾听闻前朝有十分紧迫的大事发生,陛下却好端端的不见嫔妃,倒是有些奇怪。若是旁的就罢了,怎么连你也说不见就不见了?”
苏皎皎想到这几次见到陛下时,他似乎都刻意在逃避看到她,不免猜测陛下是不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会不想见人。
可这话涉及莲妃之事,苏皎皎也不能和姝贵嫔提起,只好说着:“也许是先前没兴致,近来心情不佳也未曾可知。”
姝贵嫔对承宠一向是没什么兴趣的,眼下又多了这么多杂事,便抱起一摞账簿起身说着:“那你先歇着,我回去再看看这些,虽说让我头疼,可到底是拿了只有好处没坏处的,日后我也能帮上你。”
苏皎皎点头淡笑,略略扬了声儿唤着:“凌云,去送送姝贵嫔。”
待人走出去,鱼霭推门从外面进来,兴冲冲地端着一盘糕点说着:“娘娘,奴婢新做的奶酪牛乳糕,松软香甜,您快尝尝。”
她掀眸看过去,老远就闻见了一股奶香的甜味儿,正要伸手去拿的时候,苏皎皎忽而想起,孙嬷嬷那日说,陛下自小喜欢吃母妃亲自做的马蹄糕,要在和面的时候放凉的牛乳,还要掺些桂花蜜……
若是她亲自做了送给陛下,他会如何?
凌波送爽内。
沈淮将御笔搁下,疲累地揉了揉眉心。他身子往后仰去,稍一抬眼,便看见了正对面墙上挂着的那副月下美人图。
这幅画他早已画好,让人精心装裱,挂在了凌波送爽的御书房内。
画上的苏皎皎明净如月,丽色天成,眼角眉梢的神韵都仿佛活着一般。当初是他一寸寸去描摹她的眉骨,同她抵额相对,才最终画成了这幅画。
可如今连看她的画都像是看到了人,会让他心里起了波澜。
他——
很想她。
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更不知究竟该如何处理。
心烦意乱之时,蔡山走到偏殿口,低头说着:“陛下,玄王快马加鞭赶来,说有要事求见。”
“玄王?”沈淮微阖双目彻底睁开,淡声问着,“他不是在长安的府上么,来这儿做什么。”
蔡山躬身道:“陛下,奴才看玄王神色坚毅,风尘仆仆,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沈淮淡嗯一声,从座椅上起身,不疾不徐地向正殿走去:“传他进来。”
得允后,玄王沈璋便从门外走了进来,脸色十分沧桑,面上青色的胡茬都来不及收拾,眼神却瞧着十分坚定,明亮如炬。
见状,蔡山悄悄退下,给二人留下隐秘的空间。
沈璋是沈淮的堂弟,光风霁月、性情温和,从来不曾见过他如今的模样。
他上前向沈淮行礼,说着:“微臣参加陛下,陛下万安。”
沈淮淡笑着说:“是什么风把你吹到避暑山庄来了。”
熟料,玄王径直向他行了大礼,颔首说道:“陛下,臣弟今日从长安赶来,还是为了上次之事,是来请您革去臣弟在朝中的职务,允准臣弟做一个平民百姓。”
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这回事?
沈淮以为他只是和尊长公主母子见闹了不快,谁知他竟然如此坚定,不远千里赶来,只为了做一个普通人。
沉默了瞬,沈淮问着:“姑姑同意了?”
说起自己的母亲,沈璋怔了瞬,低头说着:“是。”
听到他说是,沈淮才更加惊讶。
尊长公主只有他一个儿子,自小疼爱非常,如今沈璋要离开长安做一个普通人,游山玩水,她竟然也会同意。
沈淮皱眉问着:“你既要朕恩准,总要告诉朕一个理由。朕要听实话。”
沈璋怔了一瞬,仰头看向陛下的眼神,倏然变得温柔了许多。
“臣弟爱上一个女子,想跟她远走高飞。”
“简直是胡闹。你身为皇室,想要娶一个平民女子易如反掌。就算是尊长公主不允许,你也大可以来求朕,朕把她赐给你就是,何故要闹到这个地步。”沈淮没想到会是这样荒唐的理由,一时有些不悦,冷声说着:“究竟是因为什么,若是还不说实话,朕可要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沈璋知道陛下是不愿他离开长安才故意这样说,因此并不生气,只是轻笑了声,憔悴的面容上,那一双清凉的眸愈发显得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