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贞清楚,朝中以凤王领兵出征的呼声最高。
因此他更不可能去推荐凤王。
哪怕凤王确实是不错的人选。
“李听骁勇善战,但他驻守西疆已久,若是将他调离,恐怕其余人不足以慑服关外的罗刹国。”
“这正是朕担心的。”谢慎从叹了口气,“还有一个傅成,听说长年征战落下了病根,去年才卸下军权回家休养,朕实在不忍心让他古稀之年还临军对垒……”
“宜威将军黄泰来如何”
“此人能力出众,但资历尚浅,恐怕不能服众……”
“千牛卫中郎将荔鸣珂能文能武,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荔鸣珂早年当过朕的亲卫,此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过于板正,不知变通,草原上茹毛饮血,出尔反尔的野人,若跟他们讲道义,朕实在是怕燕军吃大亏。”
张之贞摇了摇头:“微臣愚钝,实在想不出合适的人选。”
“朕心中倒是有一个人选,却不知合不合适,还需之贞为朕斟酌。”谢慎从说。
“皇上请讲。”
“琅琊郡王谢兰胥。”
张之贞思索片刻,揖手道:“如此说来,琅琊郡王既具备皇室的威望,又曾组织过鸣月塔一战,并以少胜多斩获万俟传敏的头颅,对奇袭战经验丰富。白沙一带又毗邻鸣月塔,气候地貌有八成相似。确是比李听和宜威将军、荔鸣珂更为合适的将军人选。”
聪明人说话,说了也像是没说。
从头到尾,张之贞没有发表过自己的意见,却能够让皇帝十分满意。
皇帝十分欣慰,点头道:“朕就是这么想的。”
张之贞垂头揖手,一副恭敬的模样。
满朝文武,肯定有更合适的人选,但对皇帝来说,能够打压凤王威风的,却只有这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有一个谋逆的父亲,怎么也越不过去,再怎么传位,也不可能传到琅琊郡王身上。
因此对皇帝来说,琅琊郡王是一个对敌有效,对内却十分放心的人选。
高善像鬼魂一样无声无息地飘了进去,走到龙床前,躬身低声道:
“皇上,怡贵妃求见。”
谢慎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见。”
高善刚要出去传话,谢慎从就又说:“召琅琊郡王入宫。”
高善行了一礼,退出紫微宫内殿。
张之贞知情识趣,知道接下来没他的事儿了,也行礼告退,倒退着走出了内殿。
皇帝召琅琊郡王入宫,作为宫正司女官的荔知,当然很快便知晓了。
皇帝和谢兰胥面谈不久,荔知便接着受到传召。
她来到紫微宫的时候,鹿窈坐在龙床上,看护着病中的皇帝,冲她打了个眼色,荔知便知道皇帝此刻心情不错。
“起来吧。”谢慎从抬了抬手,笑道,“朕刚刚和琅琊郡王正在商议军国大事,但琅琊郡王却称不敢一人做主,真是有趣极了——”
荔知谨慎地沉默着。
“你虽在后宫,但身为女官,应该对前朝之事有所了解。”谢慎从说,“鸦休王部近来趁朕虚弱,出兵攻占了白沙一带的事你可有耳闻”
“奴婢听说过,却不甚了解。”荔知说。
“朕想派琅琊郡王出兵,收服白沙一带。只是前朝官员不能与后宫女官通婚嫁娶,哪怕是在外领兵的将军也一样……”谢慎从的声音慢了下来,有意不把话说完。
荔知听懂他的言外之意了。
也明白谢兰胥为什么会说不敢做主了。
她和谢兰胥,只能有一个身担官职。
她抬头去看谢兰胥,谢兰胥也在看她,接触到她的视线,像寻觅到主人的小狗那样笑了起来。
“……外敌当前,自然前朝重于后宫。”荔知说,“奴婢愿意辞去宫正司宫正一职。”
“看吧,朕就说,荔宫正并非那等不讲理的刁蛮之人。”谢慎从笑眯眯地对谢兰胥说。
“皇上高见。”谢兰胥揖手道,“只是微臣习惯了事事都先对内商量。皇上可能不知,鸣月塔之所以能够大捷,荔宫正在其中立下汗马功劳。若没有荔宫正在一旁出谋划策,微臣对白沙一战,也是有些心里打鼓。”
谢慎从笑了起来,笑到一半便被咳嗽声打断,他接过鹿窈递来的手帕,按了按嘴唇,说:
“这么说来,别人是上阵父子兵,你是上阵夫妻兵。也罢,古来带女眷出征的将军不是你一个人。荔知辞去宫正一职后,便只是寻常女子,你想将她带去何处,都是你的自由。”
谢慎从将手帕还给鹿窈,目光盯着谢兰胥:
“朕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白沙大捷。”
谢慎从忽然冰冷的声音里充满若有所指的威慑。
一个工具,自然要派得上用场才叫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