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知笑着摇摇头。
“他们把你掳去后,伤害你了么”
“我这么丑,谁敢欺负我”
“有没有人打你”
“他们要骗你来救我,怎么敢打我。”
荔知撒了小谎。
她下意识便撒谎回答他的这个问题,撒完后却并不知道自己撒谎的意义。
但这并不重要,她一生中谎言无数,也无所谓再多一个。
“如果有人伤害你,我会把他捉来。”谢兰胥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五马分尸。”
荔知知道,这并不是威慑或表决心,而是字面意义上的五马分尸。
“有阿鲤这句话,我就什么都不怕了。”荔知笑眯眯地将头埋在他的手心里。
她能感觉到,谢兰胥的手指在微微抖动。
一开始,她以为他是在颤抖,后来发觉,原来他是想抚摸她面纱下的疮口。只是过于小心,过于谨慎,似乎怕轻易的触摸便引发疼痛,所以不断瑟缩。
察觉到这一点后,荔知侧过头,将脸颊上的疮口送到他的指腹前。
接触到那层紫纱后,谢兰胥的手指反而静止了,僵硬地原地一动不动。
许久之后,谢兰胥的手部肌肉才慢慢松懈起来。他的五指完全贴合她的面颊,隔着一层面纱,感受她的体温。
荔知闭上眼,静静听着窗外的风和竹叶呢喃。
而谢兰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白皙的侧颜。紫纱下那块暗红的疮疤,是如此刺眼。把他内心搅动不安,自责心痛。
原来,这就是后悔。
他苦求不得的人性,为何会在承认自己是个怪物后,这么简单地回到他的身体
“……般般。”他俯身靠近。
“嗯”荔知抬起头来。
“我愿意娶你。”
第59章
金銮殿上站满鸦雀无声的大臣。
沥粉贴金的彩画绘满大殿内的每一根梁枋,云龙在昂然飞舞,祥云轻扬飘荡。满室金砖流光溢彩。
龙椅之上,知命之年的皇帝一身黄袍,冕冠下的长发乌黑光亮,偶尔微服私访,还能叫不知底细的小姑娘红了脸庞。
桌上摊着一份从鸣月塔六百里加急发来的塘报,皇帝便是看了这份由兵部上呈的塘报,便合上了眼,久久不语。
香炉燃着静心香,大臣们却因为皇帝的沉默心如擂鼓,冷汗直流。
“之贞啊,老大走了已有多久啊”皇帝的声音低若微尘,在这冰冷的金銮殿中却如晴天霹雳。
“回陛下,”大臣中,站在最前一排的中书令张之贞上前一步,揖手道,“大殿下走了已有两年多了。”
“两年多了……朕从未梦见过他,或许……或许他也一直在怪朕吧。”皇帝说。
张之贞垂着头,面无波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只是做了一个圣明的皇帝所应当做的事。”
“话虽如此……两年了。”皇帝终于睁开眼,目光投向桌案上的塘报,“他的儿子,也已经长大了。”
张之贞知道皇帝此时是在自语,保持着揖手的姿势不动,直到皇帝再次将话头递给他。
“一支由家兵和底层步兵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仅凭这一千五百人,谢兰胥便大退二十万敌军。”皇帝缓缓道,“之贞,你怎么看”
即便不抬起头,张之贞也能想象得出龙椅上的人此刻是一张喜怒难辨,耐人寻味的面孔。
凡是和大殿下相关的话,每一个字都得斟酌着说,这是皇宫中每一个人难有的共识。皇帝既不喜欢有人说大殿下的坏话,也不喜欢有人为大殿下翻案。
或许是用了特殊手段得位的缘故,这位皇帝将君心难测四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张之贞字字斟酌,回避道:“微臣对其中内情不甚了解,不好妄加定论。”
“哪里不好妄加定论了,这塘报里,不是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嘛!”皇帝笑道,“万俟传敏蓄谋已久,暗中征召三十万大军,本想用鲁从阮之死激怒鲁涵,令自己师出有名,不想,鲁涵并未中计。万俟传敏便连夜起兵,将鸣月塔城围了个措手不及。”
张之贞点头附和,好像认真在听。
“你说罢,说说心里话,你是怎么想的”皇帝问。
眼见死活逃不过去了,张之贞只好说道:“殿下运筹帷幄,施奇计退兵,常人不能及。不过,我听说这都是因为都护鲁涵病倒的缘故,鲁将军有多年行军打战的经验,又爱民如子,在军中一呼百应。想来鲁将军要是没有病倒,鸣月塔城依然能够解这围城之困。万俟传敏这贼子还是难逃一死。”
皇帝不甚赞同道:“鲁涵的性子朕了解,守城可以,反客为主却是难为他了。这回,谢兰胥当众斩杀万俟传敏,不仅解了边疆之危,还让朕出了一口恶气,真是居功甚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