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已进入尾声,棋盘上的白子已经所剩无几。
钱仪望望着棋盘上的黑白两子,神色复杂地叹息道。
“……殿下,你的棋技完全超出了下官的预料。”
“钱大人过誉了。”谢兰胥心安理得地谦虚道。
“殿下,下官想请求你一件事。”
“你说。”
“下官如今已无愧于太子,望殿下答应下官,无论皇帝要如何处置于我,殿下袖手旁观即可,切不可将自己牵连进来。”
谢兰胥又落下一枚白子,仿佛没有听到钱仪望的请求。
“殿下”
“我已经回答过你了。”谢兰胥说。
钱仪望一愣:“殿下何时回答过下官了”
“这局棋。”谢兰胥说。
清亮的月光照在石棋盘上,发出冰冷莹润的光芒。
谢兰胥微微一笑,说:
“绝处逢生,便是我的回答。”
第85章
休沐结束后,荔知回宫点卯。
距七夕宫宴已经过了一周,鹿窈终于解了禁令,露面见人。
荔知在春梅的接引下,见到大病初愈的鹿窈。
九月初的太阳依然毒辣,后院里花团锦簇,还未见秋杀。鹿窈躺在廊下一张摇椅上,身上披着薄薄的毯子,面色依然苍白,眼下有着明显的青色。
荔知还没走近,她就从摇椅上撑了起来。
荔知连忙加快脚步走到她面前,不让她下地迎接。
“奴婢给鹿昭仪请安。”荔知福身道。
鹿昭仪给了春梅一个眼色,春梅带着其他服侍的人退去。
花园里只剩荔知和鹿窈两人。
鹿窈笑着扶起荔知,请她在提前准备好的绣墩上坐下。
“荔姊姊,皇上命我关门闭客好生休养五日,这五日里,我是又盼着快些解禁,又怕解禁那日真的到来。”
鹿窈的小手讨好地握上荔知放在膝上的手,鹿窈的手,凉得惊人。
“还好,一解封,荔姊姊就来了。”鹿窈对她笑了起来,“荔姊姊没有生我的气。”
荔知叹了口气,说:“我只担心昭仪的身体。”
“我年纪小,底子好。好着呢。”
鹿窈笑了笑,将冰冷的手缩进了薄毯下藏好。
“昨日,我听宫人们说……皇帝殡天后,后宫嫔妃不是随葬就是入空门。”鹿窈说,“我只想回家……哪里都不要去。荔姊姊能答应我吗”
荔知前几次看见鹿窈的时候,她的眼中总是含着泪水。
后来,那双眼睛总是在笑,依然像黑色的玛瑙一样,但却生出了一丝妖异。
就好像现在,她将原本就稚气未退的声音揉捏得更加娇柔,似乎这样就更能达成所愿。
“……昭仪一定会得偿所愿的。”荔知说。
“荔姊姊……我只相信你。”鹿窈说,“我原本就是一个九品小官的女儿,就是突然暴毙在宫中,也无处可以伸冤。是荔姊姊拉了我一把,我永远记得你的恩……”
荔知越发清晰地察觉到,她在有意识地拉拢自己。
她已经完全褪去了静兰阁时的青涩模样,不再是那个只知道躲在屋子里哭的小女孩,她主动踏入后宫这条浑浊的河流,尝试占据主动,掌握命运。
荔知早知道她会成长,但没有想到她会成长得这样快。
“昭仪言重了。当初能够逢凶化吉,少不了昭仪的聪明才智。我能成为宫正司宫正,也是多亏了昭仪美言。昭仪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
鹿窈笑了起来。
“说起来……当真有需要荔姊姊这个宫正帮忙的地方。”
“你说,我绝不推辞。”荔知正色道。
“长秋殿闹鬼……或者说,我怀疑有人在装神弄鬼。”鹿窈说,“可能是嫉妒的嫔妃,也可能是对我心怀怨恨的宫人。”
荔知严肃起来:“此事非同小可,昭仪细说来看。”
鹿窈整理了下思绪,娓娓道来:
“自我搬进长秋殿后,我就感觉时常受人窥视。半夜的时候,我偶尔能听到窗外徘徊的脚步声,有一次月光清亮,我甚至看见了投在窗上的人影。但是我叫宫人出去查看,却又一无所获。”
“有的时候,我伴驾回来,会发现屋子里的东西被动过了,我叫来宫人询问,却又没有人承认。”
在皇宫里装神弄鬼,和巫蛊一样都是死罪。即便没有鹿窈这层关系,也是宫正司严打严查的范畴。
鹿窈虽然得宠,但她搬入长秋殿是小产后的事情,如果是想靠鬼神吓掉她的孩子,此时也没有必要了。
难道真的是和鹿窈结怨的嫔妃或者宫人
“昭仪在宫中有和谁结仇吗”荔知问。
鹿窈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和后宫中的人来往,实在想不出来能得罪谁。一定要说的话,也就是怡贵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