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只是割舍不下兄妹情谊,无法对兄长的受害视若无睹。所以才在兄长用莫须有之罪要挟我时,答应为他勉力一试。但老爷对我有恩,府中诸位主子也都宽和待人,奴婢做不出背叛他们的事。所以奴婢才想要卖掉自己的头发。”
荔知看向瞠目结舌的荔晋之,说: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然而奴婢父母双亡,只剩长兄为父。奴婢愿做不孝之人,只为行我心中孝道,却不想我的兄长,并未将我当做他的家人。”
“你!”荔晋之气得指着她的脸,涨红了脸,“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
“我能作证,她之前真不是这么说的!”熏风也急了,生怕鲁涵相信荔知的话。
“你还敢说话!”鲁从阮眼睛一瞪,熏风害怕地闭上了嘴。
“都别吵了!”鲁涵一掌拍在桌上,强行打断荔晋之的话,“你说她飞书举报,可知飞往何方,状告何事”
“这……”
“我再问你,荔知和她的父亲有什么深仇大恨,让她要大义灭亲,飞书举报自己的父亲”
荔晋之眼神躲闪,不敢答话。
“若是没有深仇大恨,这世间哪有会告发自己亲生父亲的孩子!”鲁涵斩钉截铁道。
“可……大人,大人你相信我啊!荔知一直痛恨我父,因为她觉得是父亲害死了她的孪生妹妹!她有告发我父亲的理由啊!”荔晋之大喊道。
“事到临头你还在狡辩!”鲁涵大怒着打断他的话,“既然你不死心,我也不妨告诉你!太子谋逆一案,我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牵连之多,扳连之深,绝不可能和她一个深闺之中的小姑娘有关!”
“大人有所不知,她……”
荔晋之还想狡辩,鲁涵拍桌怒喝一声:
“搬弄是非,不择手段,丧尽天良——她视你为兄,你却想攀咬她来成全自己!”
“大人,不是这样的啊!你别相信她胡言乱语!”
“我看你才是胡言乱语!”鲁涵说,“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大人!饶命啊大人!”
惊慌失措的荔晋之被拖了下来,剩下一个没有依靠,如惊弓之鸟的熏风。
“父亲,儿子院中的人,就交给儿子做主吧。”鲁从阮揖手道。
鲁涵疲惫地挥了挥手。
“熏风恶奴,调拨离间,不知悔改!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将其一家都逐出都护府!”
鲁从阮的话音未落,熏风已经哭着求饶了。
“少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一脸厌恶,侧头看也不看。
“荔知妹妹!”熏风转而扑向荔知,哭得凄凄惨惨,“我真的知道错了,求妹妹跟少爷求求情,原谅我一次吧!”
荔知规规矩矩地跪着,任由熏风怎么摇晃,她都没有看她一眼。
早在熏风的巴掌落在嘉穗脸上时,她就应该明白,她的下场只有一种。
荔知可以原谅他人对自己的伤害。
为了达成目的,她不惜将自己也变成赌桌上的一枚筹码,不择手段地使用自己,甚至伤害自己。
她的身体和心灵不值一文,只有荔知的名声重于一切。
但嘉穗他们不一样。
嘉穗、嘉禾,还有荔象升和荔慈恩两兄妹……他们在一切结束后,还可以重新开始。
两名健壮的家丁进来将熏风拖走,她想要挣扎,可惜无济于事,直到出了竹园,熏风凄厉的哭喊声依然若隐若现。
“殿下,你看……”
鲁涵朝一直没说话的谢兰胥揖手,征询对荔知的处置。
“既然只是闹剧,那就以闹剧来处理罢。”谢兰胥说,“此事就此了结。”
鲁涵叹了口气,从椅子上起身。
“让一场闹剧惊扰了殿下,是微臣的过错。”
“大人言重了。”
鲁涵行礼告退,刚要带着所有人下去,谢兰胥轻声开口道:
“让荔知留下罢。”
鲁涵一愣,然后眼神示意其他人跟着自己退出堂屋。
鲁从阮不愿意让荔知单独留下,不满的话语刚要出口,就被父亲连推带拉地扯出了竹园。
屋中只剩荔知和谢兰胥两人后,沉默变得格外清晰。
沉甸甸的空气,压在两个人的胸口。
荔知知道,她的说辞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谢兰胥。
“般般。”
少年叫她的名字,目光冰冷,声音缠绵。
“我说过,不要骗我。”
荔知向着他深深叩首下去。
“事到如今,民女必须向殿下坦白——在河平八年的十月,民女的确写有一封举报父亲的飞书。”
即使她没有抬头,也能感受到谢兰胥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背上。
“民女在飞书中告发荔乔年侵占民田,贪污受贿,并附上了数个借祝寿之时行贿的官员名称。”荔知说,“当时的京兆府尹张珂是我父亲的党羽,他们狼狈为奸,沆瀣一气,飞书最终如泥牛入海,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