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宫正看了荔知身后的两名太监一眼,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冷冷道:
“也罢,既然你硬要掺合这浑水,我也只能祝你一直有贵人相助。刘司正,走吧。”
刘司正重重地哼了一声,怒瞪荔知一眼。跟在马宫正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宫正司牢狱。
两人离开后,荔知立即解下了绑在木架子上的鹿窈。
鹿窈涣散的瞳孔从微睁的眼皮里望着荔知,也不知道她认出来没有。荔知将小姑娘沾着血的发丝别到耳后,轻声安抚:“别怕,没事了。”
几次重复后,鹿窈终于闭上了眼,响起了均匀而微弱的呼吸声。
荔知让人将鹿窈抱去另一个干净的房间,让其中一位太监去太医院请个御医回来。另一位太监,则被她留在身边以便狐假虎威。
紫微宫的当值太监,大家都脸熟。荔知不费吹灰之力就调动起了宫正司的力量,静兰阁的两名宫女很快被带来牢狱里。
荔知将两人分开关押,依次问讯。
第一个被带到她面前的是春梅。
专门用作审讯的牢房里挂满刑具,暗红色的痕迹布满墙壁缝和地面的枯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
宫正司,所有宫人的噩梦。
宫人间时常流传着一个说法,宫正司的拷问手法,是从诏狱里学来的。进了宫正司牢狱的人,就别想全须全尾的出来。
想来春梅在宫中当值多年,也听过这个说法。
进了牢房后,她故作镇定,发白的脸色依然掩藏不住心底的不安。
荔知请她坐下,什么问题都没问,只是请她喝了一壶茶。
她微笑不语,看得春梅越发做如针毡。
“荔司正……不知想问什么”春梅试探道。
“喝茶罢。”荔知笑道。
春梅将一壶茶硬生生喝光后,荔知看了眼一旁已经烧到底的线香,让宫人将春梅带走,换春兰进来。
春兰等待时所待的房间,是荔知特意为她准备的,刚刚审问过鹿窈的牢房。
那间充满新鲜血腥味的房间应该不太好过,春兰进来的时候,脸色煞白,眼珠不安地四处转动,打量墙上的各式刑具。
荔知将她请到牢房中唯一一个圈椅上坐下。面色冷硬的太监就站在椅子背后,春兰像前有狼后有虎似的,尽量将身体缩小,不断用眼角余光瞥着前面的荔知和后面的紫微宫太监。
荔知刚刚是请春梅喝茶,现在是请春兰看自己喝茶。
她提起烧开的茶壶放到桌上,给自己慢悠悠地斟了一杯热茶。
一旁的茶炉还烧着炭,黝黑的炭块里闪现着红色的火光。冰冷的牢房因为热气熏蒸,慢慢有股不知何年留下的血腥味沁出。
去请御医的太监走了回来,荔知朝烧得正旺的炭火扬了扬下巴。他了然地从墙上取下一块铁烙,走回到茶炉前,缓缓旋转。
炙烤之下,黑色的铁烙渐渐发红。
春兰已经快坐不住了,荔知还在神色平静地品茶。
“荔司正……你叫奴婢来,到底想问什么奴婢知道的,都已经全部告诉你了……”春兰不安道。
茶香在荔知口中四溢,驱散了她所闻到的血腥气。
荔知视若未闻,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热茶后,她才抬起眼,微笑道:
“未必吧。”
当环境足够恐怖的时候,无声就是隐形的攻击。
春兰在寂静的拷问中已经磨灭了大部分意志,当她开始失去分寸,就离露出破绽不远了。
“荔司正这是什么意思奴婢真的把知道的都说了……”春兰说,“难道荔司正怀疑是奴婢诅咒怡贵妃吗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和怡贵妃无冤无仇,这诅咒怡贵妃……说不通啊!”
“做一个不受宠的低位妃子的宫女,很难受吧”荔知忽然说。
春兰愣了愣,不知道她突然说这个什么意思。
“宫里的人,惯会踩低捧高。一个不受宠的妃子,只能捡别的妃子看不上的衣裳,御膳房领餐也只能领到一些残羹剩饭。身为她们的宫人,就更不必说了。去到哪里,都是受气的份儿。”荔知说,“我看过你的档案,就在半年前,你还在瑶华宫当差。从宠冠六宫的贵妃宫里来到无人问津的采女院里,你的人生际遇很是极端啊。”
“那、那又怎么样……”
荔知慢慢道:“上次被我撞见你不在静兰阁,就是刚从瑶华宫回来吧”
“奴婢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春兰明显慌了。
“那就说些你知道的吧。”荔知说,“埋在树下的桐木偶人,很有意思,你发现了吗”
“什么……”
“上面刻的怡贵妃的生辰八字,是错的。”荔知说,“这不有趣吗大费周章做了个桐木偶人出来,却连要诅咒的人的生辰八字都不清楚。这似乎也说不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