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葫芦胡同停下后,荔知等人接连下车。
“这是姑娘的腰牌,明日起,凭此牌出入皇宫。”
送他们来的侍人将一物交给荔知,随后驾车返回宫中。
荔知在阳光下看着鎏金的腰牌,司正荔知四个字,在红日下闪耀金光。
女官服务于皇后,然现今宫中并无皇后,女官系统可以说是直接隶属于皇帝。
谢慎从的旨意,难免让她在短时间内处于风口浪尖。有心之人会反反复复揣摩皇帝的每一个字,钻研他前前后后的每一刻心态。如果她是一个男人,他们猜测的东西会更多。
但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美貌年轻的女人。
人们的揣测,往往只向着一个方向而去。
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无论何种中伤诽谤,都不能伤她丝毫。
神魔也不可挡。
……
笼罩在京都上方的余晖也沉下后,城东的各大宅门都纷纷点起灯笼。
长灯相连中,摆摊的小商小贩都陆续归家。
城西虽然沉浸在夜色之中,偶有几处油灯闪烁,但在靠近护城河的那一头,回雪楼巍然耸立,灯火通明。
回雪楼占地广阔,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一应俱全,主勺的大厨据说是宫中退出来的,技艺炉火纯青,让人一口难忘。虽说挂着招牌,但总不见开门的时候。相传,京中只有极少数人才有资格一睹真容。
今日,回雪楼中有贵宾驾到。
“……这谢兰胥着实命大。”
谢敬檀冷笑一声,放下刚满上又空掉的酒盏。一名亲信连忙又将其满上。
通铺厢房的象牙席,雕金嵌玉的酒具,嵌满螺钿的食桌,烛火中辉光四散。
满室心腹亲信,皆是谢敬檀的爪牙。此刻人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话。
“连金刚石都毒不死他,难道此人是不死之身不成”
不敢说话,却不代表能够逃脱一劫。
“范大人,我记得是你说的,趁谢兰胥被山匪劫走的时候,以营救之名便能轻而易举除掉他。这话,我没记错吧”
被点到名的范大人满脸冷汗,俯身在象牙席上:
“回敬王,卑职是如此说过……”
空了的酒盏又一次重重放回食桌。
“那为何谢兰胥还在本王面前活蹦乱跳!”
“敬王恕罪……”
“交给你的事情,一事无成!不光谢兰胥还活着,让你调查背后买通山匪的势力,你也没调查出来,本王要你何用!”
眼见谢敬檀大怒,众人都畏惧地瑟缩不语。那范姓的官员更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事已至此,殿下还是想想往后怎么办吧。”众人都恐惧不言,唯有一人敢于发言。他一开口,谢敬檀脸上的怒色明显有所消散,像是找到了一个主心骨。
“依钱大人之见,本王今后该如何是好”
“谢兰胥凭借鸣月塔一战,气势已成,想要除掉他,已非易事。好在我们的眼线已经顺利潜入谢兰胥身边,可以时时传回对面的情报。依卑职之见,殿下大可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是,顺其自然。”二品左督御史钱仪望说,“如今木已成舟,谢兰胥回到京都,被无数人所瞩目。此时动手,暴露的可能太大。如今的他不过是小小郡王,兼大理寺小官,远没有威胁到殿下的实力。如果强行下手,只会得不偿失。”
“那要怎么办”谢敬檀紧皱眉头。
“储君之争,殿下的对手只有凤王。”钱仪望缓缓说道,“殿下不妨在凤王之前,将谢兰胥拉拢到我们这一方来。”
“可谢兰胥……”谢敬檀心有所动,却还是说,“一个废太子之子,身份敏感,无人待见。他能帮我什么”
“殿下莫要忘了,谢兰胥有的,是陛下的愧疚。”
谢敬檀露出豁然开朗的神情。
“你提醒了我,在九弟对他出手之前,本王得先把他笼络到自己的阵营来。”
……
紫微宫中,御书房。
皇帝近年来新增了一个兴趣,那就是做木工和描丹青。
今晚他刚做了一个活灵活现的水车模型,放到池水中,也如真的水车那般运转。谢慎从大为得意,兴致颇高。
他还在欣赏自己今日的杰作,敬事房的侍人就端着小托盘来了。
谢慎从却半晌没有动弹。
“皇上”高善躬身询问。
“高善啊,”谢慎从缓缓道,“她会恨朕这两年对她不管不顾吗”
高善的头埋得很低,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皇上乃九五之尊,花草承接过天恩雨露,只有感恩的份,哪能奢望其他呢”
“朕这心里,纠结得很。”谢慎从说,“看见她,朕就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幕……那一天,改变了她们姐妹二人,还有朕的一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