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直觉上,他不信任此女。
分车搭乘的时候,荔家姐弟和老妇人坐一个车,谢兰胥和秦讷一个车。
等到马车向前驶出一段后,谢兰胥才淡淡地开口:
“说罢,有什么事”
“卑职打听到,鲁家和万俟家,都会在今晚提出与殿下联姻。”
秦讷抬起眼,没有从谢兰胥脸上看出任何波动。
他只能继续说下去。
“以卑职愚见,鲁家是一个很好的助力。”秦讷说,“鲁涵手握鸣月塔军政大权,重兵镇守边疆。最重要的是,鲁涵如今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如果殿下和鲁家联姻,鲁涵必定会举全族之力助力殿下。”
谢兰胥静静看着窗外,神色并不意外,但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让秦讷心中七上八下。
“殿下如何看”他壮着胆子问道。
片刻后,谢兰胥才说:
“我知道了。”
秦讷松了口气。
一炷香后,马车接二连三地停了下来。众人陆续下车。
鲁府虽大,但紧邻官衙,用来举行庆功宴不太恰当。所以此次举行庆功宴的地点,是在鲁涵的别院。
别院坐落在镇外的琉璃海旁,沿海修建的一排亭台楼阁都是当地乡绅豪族的后花园。
荔知下车后,跟随众人一齐进去鲁家别院。
别院设计别出心裁,将琉璃海清澈见底的海水挖渠引入,让人在花园内就可欣赏到流动的景色。
众人围绕着水渠而坐,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张摆满佳肴美酒的食桌。谢兰胥和鲁涵身份最高,自然坐在上流。
荔知和荔慈恩以及盲眼老妇坐在一起,他们身旁是万俟家的几个小辈。
万俟奢趁无人注意,悄悄拉扯荔知的衣角。
“有件要紧的事,你必须得知道。”万俟奢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对她说,“但你要答应我,听了不许哭哭啼啼。”
荔知哑然失笑:“我答应你,是什么事情”
万俟奢脸色更神秘了,他偏着身体,挨近荔知,低若蚊吟道:
“我父亲,打算今日向殿下提亲!要把我那母老虎妹妹嫁与殿下!”
他说完,两眼定定地看着荔知——主要是看着荔知的眼睛,好像是在验证她到底会不会食言一样。
荔知在谢兰胥凯旋的那一日起,或者更早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有这一天的准备。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该示的弱也已经示了。如今,就是看结果是否令她如愿。
“丹蓼姿容美艳,性情洒脱,是个女中豪杰。”荔知笑道,“两人站在一起,也是般配。”
万俟奢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没了”
“若结成姻亲,得你们三兄弟助力,殿下一定如虎添翼。”荔知补充道。
“不是这个!”万俟奢嘴皮子都不利索了,“你、你就不难过不生气”
“我没什么好难过的。”
荔知看向水渠上流的谢兰胥。他年纪不大,却能在一群老油条里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人群中不是他一人穿紫,却只有他一人将紫穿出芳兰竟体的气质。
他在哪里,哪里就是光亮汇聚的地方。
荔知微笑着,说:“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万俟奢丝毫没有听出她的意味深长,还以为她是脑子烧坏的痴情女,恨铁不成钢地在她身旁唉声叹气。
酒宴过半,谢兰胥和一旁的鲁涵说了什么,起身向游廊那边走去,似乎是要去散步解酒。
谢兰胥刚走,万俟家主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匆匆追了出去。
万俟家主一走,鲁涵也坐不住了。
一会的功夫,流水宴上就少了三个举足轻重的人。
“你还不追过去”万俟奢的表情恨不得占据她的身体,帮她追去讨回公道。
荔知一动不动,笑而不语。
“你可真是要把人气死!”万俟奢摇摇头,像自己是那个被始乱终弃的人一样,兀自喝起闷酒。
……
曲折游廊的两边摇曳着杏树的枝叶,待到春天百花盛开,杏树就会开成一片花海。
万俟凌一边匆匆地走着,寻找谢兰胥的踪迹,一边在心里感叹鲁老头在审美上还是有点东西。
他知道鲁老头和自己有着一样的心思,身为一根在油锅里烫了几十年的老油条,他十分有自知之明——比起万俟家这个姻亲来,手握重兵的鲁家当然要有诱惑力得多。
所以,他要想拿下谢兰胥这个女婿,就必须赶在鲁涵,先提出婚事。
功夫不负有心人,万俟凌心如火焚,走遍大半游廊,终于在假山背后一座凉亭里见到谢兰胥的影子。
他心中一喜,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殿下!”万俟凌只差将“好巧”两个字写在脸上。
谢兰胥抬起眼来,朝他露出风淡云轻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