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四岁的少女,一身华丽的衣冠,纯金打造,栩栩如生的凤凰发冠在乌黑的鬓发上翱翔。少女妆容潋滟,昂着下巴,神情莫测。站在疲软病弱的皇帝身旁,俨然中宫——不,皇宫之主!
问话的官员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凤王和琅琊郡王,决定噤声不言。
“荔知,继续说罢,皇上想听。”
鹿窈笑道,一双纤纤玉手,放上谢慎从的肩膀,惹得后者一个颤栗。
荔知行了礼,继续说道:
“按本朝律例,□□十二岁及以下幼女因而致死,照光棍例,斩决。其□□十二岁及以下十岁以上幼女者,拟斩监候;和奸者,仍照虽和同强论律,拟绞监候。”
“大理寺卿,我说得可对”
荔知忽然向大理寺卿投去问题,大理寺卿正听得聚精会神,猛然回过神来,脱口而出:
“对,对——”
荔知继续说道:“荔夏生前,未曾定亲,除了家中招待的贵客,她并无机会接触外男。这些年来,罪臣之女一直在秘密调查害死妹妹的凶手,如今终于有了线索。”
她拿出了怀中那幅画卷。
鹿窈不得不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才按捺住挣扎起来的皇帝。
画卷在众人面前打开。
有的人目瞪口呆,面红耳赤,移目不敢再看,有的人则闭上了朦胧的泪眼,浑身因痛苦而颤抖。
“此乃凶手所绘荔夏之像。”她说。
她手中的画卷,犹如千钧。
她必须用上全部的力气,才可握住这一幅扭转了她们姐妹一生的画卷。
宫殿外鸦雀无声。
有人认出了御用的笔墨,面露惊恐之色。
“罪臣之女荔知,恳请皇上命大理寺查清此案真相,还我妹妹一个公道!”
荔知无视各异目光,扬声说道。
“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女的死……私下报官即可,拿到皇上面前来说,是否小题大做了”
官员之中,有人低声道。
“若并非罪臣之女呢”一个平静而低沉的声音压过了质疑的话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谢兰胥身上。
人群之中,谢兰胥一身颜色浅淡的大袖宽衣,如松风玉露,鹤立鸡群。
他缓步走到荔知身边,正对着瞪着双眼的谢慎从。
“四年前,一封飞书牵连出谋逆大案。太子谢松照和中书令荔乔年相继被斩。其家族也各获其罪。皇上圣恩浩荡,念我年幼多病,免去我的死罪,令我迁徙鸣月塔。也就是在那时,我阴差阳错认识了荔乔年的庶长子荔晋之,并在他死前得知一个惊天秘闻。”
“中书令荔乔年并未参与谋反,全程一无所知。荔家与东宫款曲的书信,皆由荔晋之一人为之。”
谢兰胥的话,犹如巨石投入水面,激起惊涛骇浪。
一时间,紫微宫前议论不止。
一名凤王党的官员站出来说:“琅琊郡王!事关重大,你可有确切证据!”
谢兰胥不慌不忙道:“荔晋之的一面之词,我自然不会相信。直到我蒙受皇恩,重返京都,就职大理寺卿的时候——我翻阅了此案的相关案宗,对比荔晋之和荔乔年此前的笔迹,发现罪证上的笔迹,模仿得只有形似,却无神似。”
“不光如此,就连太子的笔迹,也是人模仿而成!”
百官一片哗然。
“你是说,太子和中书令都是遭人陷害”有人忍不住问道。
“当年的谋逆一案,作为谋反铁证的,只有荔家和东宫款曲的来往书信。此案证据单薄,疑点重重,却不知为何迅速结案,显然幕后另有黑手操控!”
谢兰胥双膝弯曲,跪行大礼。朗朗道:
“微臣谢兰胥,以谢松照遗孤的身份,恳请皇上重审谋逆一案,为无辜之人沉冤昭雪,令有罪之人罪有应得!还我大燕朗朗乾坤!”
荔知也跟着跪了下去,掷地有声道:
“请皇上为无辜之人沉冤昭雪,令有罪之人罪有应得!还我大燕朗朗乾坤!”
日光之下,谢兰胥气质高洁,神情清朗。
一晃眼,还以为是谢松照死而复生。
“太子……”
有和谢松照同朝为官的老臣泪眼婆娑。
也有受过谢松照恩惠,后进的官员面露感慨。
太子有愧于个人,但无愧于苍天。
无论是从前,还是以后。
他的人望并未消散,而是沉寂。直到某一日,重新风起浪涌。
当第一个附和的官员跪下请命后,越来越多的官员跟着跪了下去。
他们的声音,在不知不觉汇成滚滚前行的浪涛。
无可阻止地扑向谢慎从。
他气得吱呀乱叫,毫无帝王之仪。
站在他身后的鹿窈叹了口气,说:“皇上病重,无力理政。但如今内外交困,诸位大人可否为本宫出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