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项燕看着自己的士卒，被秦军铁骑肆意践踏砍杀，却毫无还手之力，目眦欲裂，心痛如绞。
他下令敲响金锣，还在与骑兵纠缠的楚军闻声，立刻脱离战场，纷纷撤回到车阵后方。
楚军进一步收缩防线，车阵缺口已然被合拢，来不及逃进车阵的楚军，被尾随而至的秦军铁骑瞬间屠戮一空。
擎苍看到自己的骑兵，已然冲进了楚军弓弩射程范围，立刻发出全面撤出战斗的号令。
此时黄昏已至，苍茫的大地已然被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所有人的视线，都变得有些朦胧起来。
“君上，项燕利用车阵收缩防线，他的准备很足，要想彻底打垮他，怕是不容易。”
王贲看向对面楚军的车阵，一脸无奈道：“我们的步兵已经消耗殆尽，接下来全部骑兵冲阵，怕是只会徒遭伤亡。”
“实在不行，让一半骑兵下马，步骑结合，同时发起进攻，有君上在，肯定能拿下项燕！”李信杀气腾腾。
“不行。”蒙恬立刻反驳，“项燕巴不得我们跟他打消耗战，他们的人死了还有补充，我们拿什么补充？”
“是啊，君上。”王贲附和蒙恬的话，“我们现在处于优势地位，没必要跟项燕拼消耗，干脆围住他们，用弩兵消耗他们！”
擎苍沉吟着，看向远处天际，目路深思之色。
楚军阵中，项燕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心情变得十分烦躁。
项伯还没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的三万人，被一直没出现在这里的秦军铁骑给吃掉了，否则这么长时间，他就是爬也爬到了十里铺。
“大将军，项伯恐怕是出事了。”即便是神经大条的周章，也感觉到情况不对劲。
项燕眯缝着眼睛，看向身边项昭问道：“项昭，天马山就要黑了，如果你是擎苍，你接下来会有什么打算？”
项昭紧皱眉头，好半天一言不发，他被眼前血腥的战场吓到了，项燕让他这时候说军略，他怎么可能知道，擎苍那杀胚怎么想的，他就更不知道了。
项燕这边还在犹豫，擎苍那边已经开始动了，双方都在酝酿着最后一击，就看谁最先撑不住。
可就在这时候，蒙恬突然拦在了擎苍马前，“君上，刚收到消息，项梁率五万大军突然出现在十里外。”
擎苍眼中掠过一丝冷芒，霎时间勃然大怒。
他一再叮嘱蒙恬，要密切注意项梁和郢陈一带楚军的动向，蒙恬跟他信誓旦旦，还说有他的黄金火骑兵专门盯梢，绝对万无一失。
可结果呢，项梁居然带着五万人已经偷偷摸摸到了自己身后，他这才发现。
擎苍很想发火，可是看蒙恬一脸懊恼的表情，他又骂不出一个字来。
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传话完全靠吼的时代，蒙恬能够做到现在的地步，已经算是不错了。
“吹号，全军转进，全速撤退，弓弩手朝楚军覆盖射击，带走所有伤兵，快……”
急促的牛角号声骤然冲天而起，正在集结的秦军铁骑，立刻调转马头，绕着楚军车阵，高举手弩开始奔射。
楚军立刻严阵以待，巨盾高高竖起，但仍然有大量箭矢射入阵中。
项梁和项昭等人站在大纛下，一动不动，眼前天色已经变得更加黑暗，他们只能竖起耳朵，辨认远处黑暗里的动静。
秦军铁骑的奔射一轮接着一轮，仿佛无止境一般，牛角号声也是一浪高过一浪，让项燕和项昭的神经，紧绷到极致。
他们此刻已经习惯了秦军铁骑的冲锋号角声，但是等了半天，除了秦军铁骑奔射的箭矢，他们听到外围传来的声音，似乎正在逐渐远去。
这是什么情况？
项昭眉头一挑，“大将军，难道刚刚不是秦军的冲锋号，是报警号？难道是项伯的部队杀过来了？”
“不可能。”项燕微微摇头，“他要来，也应该在一个时辰前来，而不是现在。”
“那会是谁？难道是小将军？”周章一脸莫名其妙，却得了项燕和项昭两记白眼，顿时讪讪然不说话了。
在他们认知中，项梁此刻还在几百里外的召陵，除非他插上翅膀飞过来。
天色渐渐变暗，刚刚还能看到百步以外的情景，现在只能看到几十步外的地方。
突然，远处再度传来此起彼伏的牛角号声，接着奔腾的马蹄声络绎不绝。
“大将军，擎苍那杀胚准备进攻了！”周章和项昭一个激灵，眼珠子瞪得老大。
项燕紧皱眉头，听了半天却摇头道：“不像是，马蹄声越来越远了，难道秦军准备下马与我军步战？”
所有猜疑，最后都没成现实，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种时候，项燕根本不敢主动出击，只能原地干等。
楚军大阵中，粗重的呼吸声汇聚成一股令人厌烦的动静声，其中还夹杂不少呻吟和惨嚎，那是刚刚被秦军铁骑奔射造成杀伤的楚军士卒发出的。
经此一役，擎苍和他的铁骑，带给楚项精兵的恐惧，已然深深印刻在他们每个人心里。
所有楚兵此刻都瞪大双眼，竭尽全力朝黑暗里看去，即便他们现在都处在车阵后面，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突然，黑暗里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战鼓声。
战鼓重重撞击在黑夜里，楚军阵中立刻严阵以待，只有大纛下的项燕等人，如遭雷噬，不敢置信看向黑暗深处。
“大将军，是，是小将军，小将军到了。”
好半天，项昭面色如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周章瞠目结舌，项燕痛苦闭上眼，只觉浑身无力，手用力抓紧战车上的扶手，几乎将扶手生生捏爆。
前方楚军很快传来欢呼声，继而欢呼声朝四周传递，士兵们巨大的欢呼声，将整个黑夜彻底撕碎。
无数士卒反应过来后，无力瘫软在地上，连续拼杀和巨大的压力，几乎摧垮他们的意志。
项燕看着项梁走到跟前的时候，原本满腔怒火，可看到项梁瘦削的脸，焦黑的面容，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又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