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村
村长把唐家村所有人叫到了祠堂里,大家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七嘴八舌地说道:“你们听说了没?北边快要打过来了,要是大都真的没了,我们该怎么办呀!”
“赵将军呢,赵将军不是守着北边呢!怎么会让北边大戎人进来。”
“你忘啦!赵将军早就不知所踪,董丞相说她叛国,赵家被朝廷给抄家了,赵家人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什么都没剩下了。”
“北边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大都要亡啦!我女儿前几天到北边的小镇上去卖货,结果路上出了一大群山匪,还好人机灵,赶忙扔了货跑了回来,回来后跟我说有个山头到处都是尸体。”
“这大都朝廷真是作孽呀,害惨了赵将军一家子,要是赵将军在的话,又怎么会让大戎进犯!”
默默听着唐家村人的对话,唐清云最终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如今这世道暴君当道,大都四分五裂,积贫积弱的朝廷连年征战,不断增加赋税,民不聊生,连自己偏安一隅,平稳活着都是一种奢望。
村长敲了敲钟发话了:“都别吵了,听我说。”
“大家也都听说最近发生的事了吧,最近几个村都遭到了山匪,本来今年粮食就不丰,若是山匪下山来抢东西,我们更是熬不过冬天了。”
“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唐家村是我们世世代代唐家人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怎么能弃故土而去,更何况还没有到万分危急的时刻。”
“要我说呀,要不直接封村了吧,把进村的路都用石头封上,这样就不会有山匪进村抢东西了。”
“说的也有道理,最近也到了农忙的时候,应该没人到镇上去吧。”
唐清云还没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二妮应该每日都要到镇上的医馆去。”
唐清云思考了一番,对着众人解释道:“最近我会帮家里收田,暂时不会到镇上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等过了农忙这段时间也就好了。二妮不愧是读书人,真是识大体。”
唐清云也不知该如何接话,索性沉默应了下来,心中却无端烦躁起来,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好了,大家也都散了吧,晌午饭后村里所有女人到村口集合,把大路拿石头封死,别让那些山匪下山进村,也防那些流民进村糟蹋粮食。”
唐清梅招呼众人:“我们回去。”说完之后又停了下来,等待着唐清云跟上,怕她心里不舒服,想着回家安慰她一番,“二妮今天也别去镇上了,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唐清云点了点头,跟着唐清梅回到了家中,而唐母已经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点燃了一只旱烟,很少抽旱烟的她被呛地不停咳嗽,只能掐灭了火苗双目无神地看着石桌。
“周边的流民越来越多了,南方水患,北边在打仗,呵,果然乱世要来了啊……”
“砰砰砰”敲门声一阵又一阵。
唐家村还没来得及堵上大路,就已经有流民进到了村里:“求求啦!各位好心人,给一口饭吃吧,求求了……”
门外女人们的肯求声,男人们的唉声请求,小孩尖锐的哭声和叫声,老人们无奈的叹息,一茬又一茬的人上前敲门,也有人在院墙外撞击。
唐清云不忍心地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看不见,听不见,明明经历过那么多的生死,面对如今的情况又不免落泪。
“唐二妮,你要敢开门,我就打断你的腿!”
唐清云深吸一口气,手背将脸颊旁的泪水轻轻抹掉:“娘,我又不是不懂道理。”
唐母冷哼一声:“你最好收起你的烂好心,要是你现在开门给了他们,她们就会觉得家里有余粮,□□,我们的下场和她们一模一样!”
眼看着没人开门,门外的敲门声弱了下来,又朝着下一家乞讨。
马上要到秋收的季节了,尽管天气燥热,整个雨季没有一滴雨,庄稼地里零零散散结了几个籽,但所有人都在期盼着收获,这是她们唯一的希望了。
“不好啦!不好啦!”
门外传来了敲锣打鼓声:“大家快出来呀!”
“作孽呦!”
“老天爷呀!你是不是要饿死我们才甘心啊!啊!”
“呜呜呜,娘,我们是不是要被饿死了……”
唐家村里所有的人无助地蹲在了田埂上,看着蝗虫过境,遍地狼藉的场景,哪怕是德高望重的村长也瘫坐在地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还让不让人活命啦!我们要不要也逃了。”
唐家父母互相搀扶着来到了自家田地里,看着什么都不剩下的农田,唐张氏忍不住痛哭起来:“当家的,我们……”
“我们怎么办呀?”
唐清梅也一脸愁容,木棉紧握住了她的手腕,而唐清云紧随其后也赶忙跟了上来,她第一次直面天灾**,心中更加增加了几分无力感。
她深知身为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若是她穿越之前多学一点农业知识,会不会避免这些灾祸?或者知晓一些前兆给大家提个醒也好呀!
可是她只是一个急救科的大夫,穿越后也只懂如何治病救人,专业之外的事情她一窍不通。
无能,无用,消极的想法充斥了她整个思想。
唐母却打断了她的悲伤:“把家里的余粮全部埋到地下去,每日只开一次火只吃一顿午饭,夜里我们三个女人轮流守夜,能撑一天算一天吧。”
“哎,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所有人都无声沉默,唐张氏悄悄抹着眼泪,因为哭也是个极费力气的活。
唐清云突然从悲伤中醒悟过来,仿佛想到了什么十分着急的事情:“不行,我得去一趟医馆。”
唐清梅略思索了一番:“我陪你去一趟镇上。”
一向沉默寡言的唐母叫住了两人:“你们两个都给我回来,现在出门是不要命了嘛!”
唐清云攥紧了拳头:“可是母亲,济世堂是师父后半生的心血,我不能让她的心血付诸流水,还有我这几年的手稿笔记都在医馆里,更何况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我不能坐视不管。”
唐母搬着凳子坐守在了门口,眼皮一抬,语气发沉:“老娘没念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我只知道一个道理,人活着才有希望!”
“唐清云,你不仅是我的唐家的女儿,更是你夫郎的妻主!你了不起,你深明大义,济世救人,但你的夫郎呢!出事了他怎么办!”
唐母指着唐清云身后的小灯,唐清云忍不住回头看过去,小灯红着眼角一下子抱住了腰身:“妻主,不要去,不要去好不好,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在一起!”
唐清云想起了师父惨死的模样,又想到了自己曾经的豪言壮志,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小灯的身上,她想起了自己对小灯的承诺,想到了她身上的责任,最终缓缓环住了小灯。
“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你。”
尽管唐家村的人封了进村和上山的路,仍然有不少流民顺着山野小路进了村,饿极了的人们什么都能吃。
一天,两天,月余……
本来还算富裕的唐家村,渐渐地没有了余粮,也开始有人挨饿,最后拔草根,吃树皮,能吃的都吃遍了,不能吃的也硬吃了下去。
女人们双目深陷眼眶之中,不少孩子脑袋大,身子小,肚子大,有人因为吃不饱饭,体力衰弱,很多人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死去,为了生存,父母亲甚至易子而食。
路边随处可见衣着暴露,瘦骨嶙峋的尸体,仅有的衣服也被活着的人扒走,留给尚存于世的人蔽体。肮脏的草堆下,有着难闻的气味,甚至能够看到腐烂的尸体正在被老鼠啃噬。
大旱,蝗灾,人们麻木地活着,不少流民饿红了眼,拉帮结派地杀到了镇上,被官兵挡了下来:“朝廷呢?难道上面就不管我们了吗?”
“朝廷都自顾不暇了,又怎么能管得着我们。”
“离开这里,不然格杀勿论!”
镇上的官兵铁面无私,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流民,甚至爆发了小规模的□□。
唐清云跟着大妮偷偷上了山,唐清梅背着弓箭,手拿匕首,游走在山间,找到了之前布置的陷阱,听见了哼哼唧唧的叫声,心中一喜。
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唐大妮悄悄从草丛里探出头来,仔细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野猪还在捕兽夹上剧烈的挣扎着。
示意唐清云继续在草丛里躲着,然后小心翼翼地上前,给了野猪致命一击。
却在此时,风声乍起,危险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