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戚陌不来找赵合欢最主要的原因是被颜庭知绊住了脚。
“父皇还不知道我已经回了汴梁城,天宁节马上就到了,我得住在你这里,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戚陌已经不想再追究自己书房靠窗的太师椅为何变成了张卧榻,他现在最想做得就是把这卧榻上的颜庭知给扔出去。
“表弟?”
“做甚?”
“你同不同意我在你这里借助啊?”
“我不同意你不也已经住了两晚上了。”
“那也是。”
移开蒙在脸上的书,颜庭知突然间坐了起来,看着正在书案后面写字的戚陌,急开口道:“对了,对了,完了,完了。”
“一进你这安乐窝,我就忘问了,皇城司可接手了杭州城中我部署的监视之人?。”
戚陌没有看他,依旧在写字,清冷俊秀的侧颜在烛火掩映之下更分棱角,颜庭知得承认,小表弟的颜,他也“吃”!
戚陌收笔后才缓缓开口,说道:“都在布控之中了。”
颜庭知听了后复又躺下,将书倒着蒙在脸上,小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小表弟这是胸有成竹啊!”
戚陌放下笔,瞥了一眼躺在榻上翘着二郎腿的颜庭知,肃声道:“胸有成竹的该是大皇子,和臣没有关系。”
如果擅长打“直球”的赵合欢在,肯定会对说话拐弯抹角、阴阳怪的两个人不屑一顾,幸亏都是聪明人,不然办事都得靠想象!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门外站着的南桑和南竹都以为门里面的两位主子睡着了的时候,就听这次是戚陌先开口说话了。
嗯,就还挺难得。。。。。。
“颜庭问将小妾张氏又放了出来。”
本来呼吸均匀的颜庭知没有再睡觉,慵懒的声音从书下面,还有点闷,“所以那个张氏真得是小五的人?”
“现在是不是已经不好说了,当然我们能想到的,颜庭诺应该也可以想到。”
终于,颜庭知不再闭目养神,他将盖在脸上的书籍扔到了一边,盘腿坐了起来,道:“万万没想到,小五还是个有出息的,真是妙啊!”
“我得想办法把他捞出来,这么个人才在家憋着怎么行啊?”
戚陌摸索着书案上和田玉的小兔子镇纸,这人啊,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那张氏在铁佛寺假借为父母做法事为由诅咒父皇的事情你应该是知道了吧?”
戚陌摸索白玉镇纸的手一顿,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没有说知道,但也没有否认不知道。
颜庭知没有管他,自顾自地道:“你说这事儿老二知不知道啊?”
戚陌还是没有说话,颜庭知继续又道:“老二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父皇应该是知道了!”
戚陌的瞳孔一缩,缓缓抬头看向颜庭知,别说,对面之人的牙齿还真是白。
赵舟是洛阳人士,祖坟也都在洛阳,不过用他自己的话说,“青山处处埋忠骨”,他那个在乱世之中做过司马参军所葬之地真得是不知道在哪里了。
前些年,他也曾经派管家和赵兰时一起回洛阳寻找祖宗埋身之地,都以失败告终,最后无奈,只得抓了老家的黄土两掊,在汴梁城郊选了块风水宝地,和自家那一天都没享过福的父母葬到了一起,也就成了赵家的家族墓葬所在。
之后,赵舟又让人在家族墓园的四周买了良田,修了田庄,荣国公府的墓园总算是有了点规模。
因着这些天天圣帝又要赏赐冬衣,又在宫中设下酒宴,出城祭祀的准备事宜就只能张氏和赵合欢一起督办,赵合欢也算是体验了古代的祭祀文化。
镇北将军府和荣国公府的木炭总算在赵合欢的运筹帷幄之下解决。
赵合欢嘱咐赵贵,不要一次性将木炭大量放出,天灾年头,做什么都不要做出头鸟。
木炭价格飞涨,缓缓进账的真金白眼再次让赵贵看到了赵合欢在经商一事上的天分,他越加的肯定,以后小姐说什么,他需要做得就是跟进。
十月初五,荣国公休沐,一大早,他就带着荣国公府的众人出城扫墓,这还是赵合欢回归荣国公府后的第一次出府。
出发的时候,在国公府前还发生了一段小插曲,穿着湖蓝色直裰的赵兰时下了台阶后就很自然地要往张氏乘坐的马车里面钻。
还没等张氏拒绝,赵毓岭肃声道:“父亲还是和儿子一起骑马护送着祖父吧。”
赵兰时不想骑马,今天到处都是出城扫墓的人群,他觉得骑马扬尘不说,一颠一颠地还不舒服。
赵兰时刚想拒绝,就被从府里迈着大步走出来的荣国公瞪了一眼,他平静地道:“你母亲身边还缺个服侍的,你要是连个马都不能骑,趁走去服侍你母亲。”
于是赵兰时连赶带爬地上了马,赵合欢从赵毓岭的眼里看到了和她一样的嫌弃之情。
真不明白,她英明又英勇的祖父到底是怎么生出了她这个父亲!
出了东大街,马车果然就在城里“堵车”了,因为赶脚出城祭祀的老百姓在各个城门都会驻足观看,看什么呢?
看宫中派出去往奉先寺、道者院各地的马车,还看官宦士族、富贵人家出城的马车,说白了,就是毫无意义地看光景。
因着赵合欢是第一次出城,张氏怕路途遥远,两人乘坐一辆马车,还单独为赵合欢准备了一辆马车,这样大家也都自在。
吉祥、朱红和朱绿都跟着出来了,大家时不时掀开窗帘往外看,虽有萧瑟秋风吹进来,可也有热闹鼎沸的人声、叫卖声传进来。
看着当街摆放成亭台楼阁形状的祭祀用品,赵合欢轻笑,本来一场肃穆的扫墓,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人间烟火的一部分。
出城比在城内走走停停要顺利很多,城门处有专门给马车通行的地方,说白了,就是权贵阶级的专权。
城门守将甚至在看到高头大马上的荣国公赵舟后还前来行礼,荣国公笑着同他打招呼,赵合欢听明白了,这个人应该是赵舟的旧部。
还好,还好在商队南下之后她迅速抱上了祖父的大腿,这朝中有人就是好办事,不然现在商队恐怕还骑着马、赶着车哼哧哼哧地往回走呢。
出城后远山红叶、近处萧瑟,层层尽染的景色吸引了赵合欢的很大一部分注意力,她甚至最后适应了马的节奏,跟着晃晃悠悠喝着茶看起风景来。
“小姐,还是别一直看窗外了,这天气刚冷下来,您这样容易风寒。”
朱红是赵合欢三个丫鬟里面最稳重的一个,经她提醒,赵合欢还真觉吹得头脑有些发胀,索性不再看景色,闭目养神起来。
可能是起得太早,又加上马车缓缓悠悠极有规律,不知不觉之间,赵合欢竟然睡着了。
又是走走停停一个多时辰,马车方在山脚下的一处大院子前停了下来。
朱红让吉祥和朱绿两个人从包袱里面找出披风来,她柔声将赵合欢唤醒。
等赵合欢迷迷瞪瞪间被三个丫鬟收拾妥当后,就听到赵毓岭在轿子外说道:“妹妹下车吧,我们到了。”
赵毓岭扶着赵合欢的手下了马车,赵合欢虽披着披风,身体也不禁抖了一下。
赵毓岭赶忙问道:“是不是有些冷?”
赵合欢摇了摇头,道:“无事,刚才在马车上睡着了,现在确实有点凉,进屋就好了。”
马车停在一扇黑漆的敞开的院门前,赵合欢大眼一看,不觉眼前一亮。
这院子好,建在山脚平坦处,从院子里就能看到巍峨高山,听到泉水叮咚,最关键的是空气还好,没想到她祖父还有这等闲情雅致。
守着院子的奴仆们早就出来候着荣国公等人了,其中一个和赵舟年龄差不多的老者上来给荣国公赵舟请安。
“给老爷、大爷、大夫人、少爷还有小姐请安。”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悄悄抬头看了眼和赵毓岭并肩而立的少女。
赵舟出手去扶那人,说道:“虚谷,快起来,他们担不起你的礼。”
荣国公说这话的时候,赵毓岭悄悄在赵合欢旁边提示,“这是祖父行军时的副将,对祖父有救命之恩,十分忠诚。”
赵合欢听后,点了点头,对向他看过来的虚谷善意地点了点头。
虚谷引着大家往里走的时候,赵合欢和赵毓岭分别站在了张氏的旁边,这让赵兰时这个做父亲的顿时感觉有些吃味儿。
他也没什么办法,大儿子不在自己身边长大,小女儿又因为他被迫流落民间,都不待见他啊!
赵合欢一边搀扶着张氏往里走,一边就注意到虚谷身后跟着的仆人中一个特别扎眼的存在。
有多扎眼呢?就是主家明明是来扫墓的,从赵舟到赵合欢,大家都是清一色的素色衣衫,而这个扎眼的小姑娘居然穿了一身桃粉色的衣裙。
赵合欢一看就知道小丫鬟为了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臃肿还穿了夏天的衣裙,赵合欢看着她被冻得有些楚楚可怜的小脸赶忙拉了拉自己的披风,她看着也冷!
又起小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