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桑以为主子着急跑出来是要去追赵姑娘,却不曾想,骑上追风的戚陌只留了一句话就扬长而去,“你去跟着她,看看她住在哪里,做了些什么?”
这是让他监视赵姑娘吗?主子这样是不是有点,嗯,猥琐?!
不管了,南桑一想到马上就能向公主娘娘汇报主子不喜欢小郎君的事情嘴角就止不住的乐呵。猥琐总比喜欢小郎君好!
戚陌入城后本该立即去皇宫复命,但看到对汴梁城好奇不已的赵合欢,他忍不住地带着她在城里走了几圈,带着她去自己觉得还不错的汴梁城吃了早膳。
赵合欢离了丰乐楼,先躲进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子,将那十两的银票折好,塞到了自己给衣服偷偷逢的内兜里。
她本来是想塞到鞋垫里的,后来一想这几天走路多,银票可能会有点味道,且万一把银票走出来还不知道便宜了谁,还是贴身放着最安全。
天已经大亮了,街上的美食摊子、铺子早都支棱了起来,赵合欢看着满大街的招牌、旌旗不禁咂舌,这就是美食的天堂啊。
汴梁地处中原,又是都城,南来北往的食材、美食汇聚于此。
大街小巷,满足各个消费群体的小摊、食店、酒楼,北食、南食、川菜应有尽有,繁荣程度不必现代社会差。
赵合欢走了不到百步,已经看到了面肺子、馄钝、菜团、肉饼、鱼面等摊位,她一一上去询了价,买了一份尝了尝,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许是美食业太发达,汴梁的小吃没有很贵,物美价廉,酒楼中还出现了粥饭并点心的套餐,也不过二十文钱。
武成王庙前的张家烧饼引起了赵合欢的兴趣。
她走进店,一阵热浪袭来,仔细观察才发现,这是一个前店后厂的模式,真洋气!之所以热,是因为后院架着几十个烤炉。
店里有售专门卖饼的小二,店中间有一张十几个人围着的大长桌案,所有人分工明确,揉面、擀面剂、做饼,饼做好之后,由专人送进后院的烤炉。
赵合欢是准备卖肉夹馍的,前期她不准备投入过多的精力做饼,这张家烧饼倒是可以谈一下馍的供应。
南桑是学武的,眼力过人,赵合欢一直没有走出他眼睛所视范围。
这期间他还去了笔墨铺子买了笔和纸,蘸了点铺子里的墨,然后认认真真地把赵合欢走过的地方画了下来,说实话,从身后看他这行径,有点像痴汉。
可南桑没有办法,十八年了,主子总算有了个感兴趣的姑娘,自己不得跟着!
赵合欢还把肉铺、鱼行、米店都逛了个遍,做生意,最基础的材料才是控制成本的根本,好在是汴梁,天子脚下,物价平稳,大米一项就要比她待过的小镇便宜。
考察过汴梁早餐的种类和价格之后,赵合欢又研究了了一下人流量,初步选定了马行街和州桥作为早餐摊练摊的地方。
这两个地方聚集这大量的店铺、来往客商和百姓人流,只要自己的厨艺得到认可,挣钱是没有问题的。
早餐摊的事宜考察得七七八八了,赵合欢开始头疼自己落脚的地方。她站在御接旁的长廊之下,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热情褪去,一丝迷茫自心底生起,她住哪儿啊。
“姑娘,喝茶吗?”一个提瓶的老妪突然站到了赵合欢的身侧,把她吓了一跳。
看着赵合欢慌张的神色,老妪连忙道歉,“可是吓着姑娘了?”
“没有,没有,就是在想事情。”
老妪看着面前脸巴掌大的清丽小姑娘,说话声音柔柔的,打心底里生起了一丝喜欢和怜悯。
老妪倒了一杯茶,递给赵合欢,问道:“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看着老妪慈祥、和蔼的面孔,赵合欢提防心褪去,“婆婆,我来汴梁寻亲,亲人却已经不在,我不知道到哪里寻个住处。”
听了这话,老妪笑呵呵地道:“就为这事?”
赵合欢点了点头,看着手中的茶,忙问道:“婆婆,这杯茶多少钱?”
“不要你钱,跟着我走,就冲你这句‘婆婆’,我也替你寻个去处。”
赵合欢觉得面前的老妪有点过于热情,老妪都走出去两步了,她还踟蹰不前。
老妪看透了她的心思,笑道:“你有防人之心是好的,证明啊,你爹妈教得好。”
话听到这,张氏那张死鱼脸浮现在了赵合欢面前,不不不,是她前世的爹妈教育的好。
“咱们京城人啊,很看重人情和友谊,这外地人那么多,咱们都是能帮上忙就帮。”
赵合欢的脸上爬上了红晕,她屈膝给老妪行了个礼,“是我唐突您老人家了。”
“你这个娃娃礼数真多,走吧,跟着婆婆,我啊,有个老姐妹寡居,你正合适和她做个伴儿。”
赵合欢觉得这老奶奶都这么开诚布公了,自己还扭扭捏捏未免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于是就大大方方跟上了上去。
跟在赵合欢后面的南桑擦了一把汗,这赵姑娘真是太虎了,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怪不得爷让自己跟着她了。
弯弯绕绕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老妪带着赵合欢到了新封丘门大街后面的一片民居,比起临近禁宫的朱门大第,这里的房子低矮,墙也都是黄土夯成。
老妪见赵合欢打量着两边的房子,开口道,“平常老百姓住的地方,不比那高门大户。”
“不不不,这已经很好了,我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人。”
很快,两人便走到了一户低矮的民房前,老妪没有敲门,直接推门就进去了,还一边和赵合欢说,“咱们这边啊,治安很好,白天夜里都有军爷巡街,不关门也没事。”
赵合欢点了点头,开始观察这个民居小院。
院子中间有个石碾,上面还放了一个乘着豆子的笸箩。石碾旁边是棵枣树,现下叶子冒了新芽,夏天树荫应该刚好投在石碾上。
院子很小,但是被打理的很干净,三间土房,门窗糊着的纸已经发黄,应该有些年头了。
“老李婆,快出来,看看我带谁来了?”
喊完这句,老妪转头看向赵合欢,说道:“你一会啊,看到她别害怕,她年轻的时候掉了山崖下,脸上啊,被树枝子、石头揦了几道大口子,难免有些骇人。”
赵合欢乖巧着点了点头,“我不会害怕的。”
这话刚说完,一个穿着粗麻布的弯腰老妪就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尽管老妪已经和赵合欢说明了老妪脸上的伤,可当弯腰的老妪抬起头时,看着她脸上横着的三道伤痕赵合欢心头还是吓了一跳,且那伤看上去可不像是树枝和石头划的。
“王婆子,大中午的你吵吵什么?”
叫作王婆子的老妪一下子把赵合欢推到了前面,“这个姑娘啊,正在找住的地方,我想着你还有间房,不妨租给她,你那个眼也不能老干针线活了。”
猛地被推到前面,赵合欢吓了一跳,镇定下来之后,她赶忙给李婆子行了个礼,喊道:“李婆婆好!”
青涩、娇柔的声音令李婆子怔了一下,她缓缓抬头去看面前的小姑娘。
当看清赵合欢的脸时,她突然踉跄着倒退了几步,睁大了眼睛盯着赵合欢,断断续续地道:“你,你,你是谁!”
李婆子这举动着实把王婆子和赵合欢吓了一跳,觉察到李婆子看自己的眼神不对,赵合欢赶快跑到了王婆子后面。
“李婆子,你怎么了,别吓坏小姑娘!”
王婆子是提壶卖茶的,嗓门很洪亮,被她这么一喊,李婆子激动的情绪总算安静了下来。
见她状态有所平息,王婆子就想问问她这是怎么了,李婆子却是一个箭步绕过了她,直接抓住了赵合欢的手,“你今年几岁,是哪里人?”
听她这么问,赵合欢猜测,李婆子可能将她错认成什么人了。
紧张的情绪平复了下来,赵合欢眼睛一弯,道:“婆婆,我今年十一岁了,是河南路金牛镇人。”
“金牛镇,金牛镇”,念叨了两遍,李婆子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光芒,很快,快到赵合欢和王婆子都没有注意到。
她直接拉着赵合欢的手就往屋里走,“你啊,放心在这住着,就在这住着。”
见她情绪如此反复,赵合欢有点哭笑不得,这是把她当成谁的替身了?!王婆子跟在两人后面念叨:“你这天天的,一惊一乍吓死人,你看看你把孩子吓得。”
李婆子拍了拍赵合欢被自己抓住的那只手,赵合欢感觉像是老树皮拂过自己的皮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赵合欢被李婆子安置在了西次间,李婆子又询问了她为什么来京城。
赵合欢只说家里没人了,来投靠亲人,谁知道亲人也已经不在了。
看着两人聊得不错,王婆子也就放心了,对着赵合欢说道:“你放心在这住着,帮着李婆子扫扫院子,和她做个伴,她啊,辛苦着嘞。”
赵合欢点了点头,柔声道:“您放心!”
“我啊,就住斜对门,有事啊,你就去找我!”
“好,谢谢您了王婆婆”,说完,赵合欢还把刚才买的几个烧饼塞给了王婆子。
王婆子喜欢嘴甜,会来事的小姑娘,说笑着就走了。
李婆子一直没离开西次间,表现出了对赵合欢很浓的兴趣,她不停地打量着赵合欢,嘴里还念叨着:“长得真好,都这么大了!”
赵合欢也打量着这个屋子,临窗有个大炕,还有个黑漆漆的柜子,旁边一张桌子,就这条件比王春妮家好多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李婆子尽量用和缓的语气询问赵合欢,怕自己这张布满伤痕的脸吓着她。
赵合欢已经后悔刚才第一眼看到李婆婆表现出的震惊表情,她觉得自己很不礼貌。
“婆婆,我准备支个早餐摊子。”
“哦?你会做饭?”
听她这么问,赵合欢立马笑成了眯眯眼,道:“嗯,我八岁就在酒楼里帮厨,厨艺还行。”
“八岁在酒楼帮厨,那是吃了不少苦吧?!”
“没有,总算有门手艺不是!”
赵合欢老觉得李婆子不大的眼睛里有了点泪意,李婆子却是避开了她的目光。
“你准备去哪做啊?”
“我今天看了看,准备去马行街或者州桥,您觉得哪个好,我初来乍到也没个主意。”
赵合欢是真心询问李婆子的,毕竟她是汴梁人,对这里也熟,肯定比自己看到的、知道的要多。
“就在马行街吧,离着家近,也是一个坊的,我啊,一会带着你去找里正,让她领着你去办手续。”
听李婆子这么说,赵合欢瞬间提了气,又听她说到了“家”,不知怎的,就是觉得很感动,她真是太幸运了,出门就遇贵人,还不止一个!
赵合欢赶忙给李婆子行礼,却被李婆子眼疾手快地躲了过去,李婆子拉着赵合欢的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受不起!”
赵合欢并没有细想李婆子见到她之后的一系列举动,如果她现在想了,之后的事情可能会进展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