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赵兰时的女儿，即便是庶女和继女，赵雨嫣和赵思媛也都是坐着的，反倒是她们的姨娘作为府里的半个奴才此时只能站着为老夫人、大夫人和她们小姐们布菜。
新晋姨娘江荷今天晚上并不好过。去年，作为老夫人张氏的外甥女，她还是坐在席间的，今年却只能侍奉张瑾之这个主母用饭，她不甘心。
荣国公府的大夫人，张瑾之，此时正不紧不慢用着膳，表情一如从前，平静无波，并没有因为端午家宴表现出更多欢喜。
大户人家吃饭讲究食不言，可偏偏荣国公夫人张氏并不是大户人家出身。
张氏喜欢一家人在餐桌上说说笑笑，气氛融洽，而这也是她和大儿媳小张氏的诸多冲突点之一。
“荷儿，不用站着了，又没别人，我们想吃什么就自己夹了，你也坐下用餐吧。”
老夫人张氏的一句话将荣国公府的端午家宴推上了沉默的高潮，余庆堂内瞬间落针可闻。
张氏的外甥女江姨娘此时胀了个大红脸，她不明白姨母为何做了这么多年的国公夫人，还是这般，这般不堪！
和江姨娘同时站着的姜姨娘低着头嘴角弯了弯，这大张氏可真有意思，怎么还不如她没去青州之前脑子清明，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qqxsnew
刚才还因为吃了一个糖渍梅花粽子感觉无比香甜的赵兰时，此时脑袋也耷拉了下来。
赵兰时心中苦笑，娘真是的，平时让江氏坐下用饭也就算了，爹在这里，她怎么还能胡说八道，这不是找不痛快吗！
刚才还觉得今天粽子不错，居然还有香糯咸肉粽惊喜的荣国公赵舟，“啪”地一下放下了筷子。
众人的心的都是一颤，他来了，他来了，他还是扔下筷子“走”来了！
这桌子上最有权势的人都放下筷子了，其余人也只得放下筷子，大家都知道今天家宴的快乐气氛算是到头了。
小张氏不明白，婆母难道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就非得因为心疼外甥女得罪丈夫？哎！
老夫人张氏不情不愿放下了筷子，看着已经黑了脸的丈夫，努了努嘴，小声嘟囔道：“这又怎么了？我不是看这桌子上都是自家人，才让荷儿不用忙活，一起坐下吃饭吗？”
见荣国公没有接茬她的话，张氏继续嘟囔，“荷儿好歹是我那苦命的姐姐唯一的女儿，我怎么忍心。。。”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张氏的话还没说完，荣国公便冷冷出口打断，“你既不忍心她站着布菜，又怎么忍心让她做你儿子的妾室！”
“既然为妾，就没了往日外甥女的情份，就是赵家的人，就得守着赵家的规矩！”
这话一出，余庆堂的众人除了荣国公和大夫人张瑾之，其余人皆是大气不敢出，就连刚才振振有词的张氏也只是瘪了嘴，再也没敢说什么。
夫妻这么多年，张氏知道，丈夫这是生气了，再争论下去，只会让小辈看热闹，荷儿更难堪。
江荷难堪吗？她当然非常难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被荣国公点名的她此时脸色刷白，双眼含泪，紧咬樱唇，如果不是靠在坐着的女儿赵思媛身上，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羞愤地晕过去。
坐着的赵思媛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母亲现在还是那便宜继父赵兰时的姨娘，自己呢？
自己才是这个桌子上和赵家毫无关系的那个人吧。
感受到靠着自己无力又颤抖的母亲，赵思媛如坐针毡、羞愤难当，但她什么也不能做。
进赵府的第一天，江荷就曾嘱咐赵思媛，“进府之后，万事都要忍耐，要谨慎，切勿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赵思媛是知道母亲的手段的，她觉得母亲弃了寡居的正头夫人名号，也要给赵兰时做妾室，那就是有信心做赵兰时正妻的。
可惜她们都将此事想的太简单了，只有荣国公在，赵兰时正妻的位置就只能是张瑾之，那个从小锦衣玉食堆出来的美人！
想到这，赵思媛眼皮微抬，刚好就看到了对面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大夫人张氏，她永远那么优雅、镇定，就好像这个屋子里刚发生的事情和她无关似的。
可这的和张氏无关吗？如果不是张氏，祖父，不，荣国公应该不会这么针对母亲的，不是吗？！
垂目的张氏哪里不知道这是公爹在婆母和赵兰时的姨娘们面前给自己树威，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自己还要这“威”有什么用呢？
张氏慢慢侧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因为父亲训斥低着头红着脸的夫君赵兰时，因为他而树威吗？
真的不需要了，这个男人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自己又凭什么为他管着一家老小，管着她的姨娘、庶女甚至拖油瓶继女，他们怎么就这么脸大！
如果说这个屋子里除了姜姨娘偷着乐高外，其实还有一个人也很高兴，她就是姜姨娘的心肝宝贝赵雨嫣。
赵雨嫣可不管祖父和祖母吵架的用意以及里面的弯弯绕绕，她只知道祖父训斥了赵思媛那个小贱人以及江姨娘那个大贱人，就这足以大快人心。
于是在众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且各怀心事的时候，娇俏的女儿声音响起了，“祖父，快趁热尝尝赵记的粽子吧。”
“这可是母亲让人去赵记拍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呢，据说赵记的粽子，连陛下都说好吃呢。”
赵雨嫣平时没人的时候，是喊姜姨娘为母亲的，但姜姨娘嘱咐她，人多的时候就得唤那个女人为母亲。
姜姨娘和赵雨嫣说，让她好好表现，如果真被那个张氏看中，记在名下，那就是荣国公府的嫡小姐，镇北将军府的嫡亲外孙女，所以，她在这里喊得“母亲”是张氏。
看着娇笑还有些憨态的小孙女，荣国公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他拿起筷子继续吃碗里的鲜肉粽，说了句：“这粽子确实不错。”
荣国公夫人张氏像是找到了个台阶，看了一眼弱不禁风的外甥女，摇了摇头，笑着道：“这赵记美食小铺可是汴梁城新晋的美食铺子，据说大公主也从她家订了不少粽子。”
说完这话，大张氏看向了小张氏，小张氏脸色依旧平淡，点了点头，道：“这粽子味道确实不错。”
大张氏其实不是想听这一句，她是想问万寿公主为何没有给荣国公府送端午节节礼，是不是只给小张氏送了，可无奈，小张氏根本不搭她的茬。
一顿端午家宴吃得意兴阑珊，荣国公府吃了些菜、两个肉粽之后便起身直接走了。
荣国公走后，老夫人张氏“旧事重提”，又道让江荷坐下用饭。
这时因为刚才父亲那顿少言的发作心情实在不怎么好的赵兰时道：“母亲这是做什么？”
“父亲刚走，母亲就让荷儿坐下用膳，这不是忤逆父亲的意思吗？”
“再说，荷儿坐下用膳，芸儿是不是也要坐下来用膳？”
看着质问自己连连的儿子，老夫人张氏脸虽垮了下来，但终究没有像对丈夫那样针尖对麦芒地呛声，而是就说了一句，“她始终是你的表妹。”
赵兰时最爱美人，如今看着眼中泛着泪花的江荷怎么能不心疼，可他觉得父亲说得对，自己可以更疼爱荷儿，但是不能让瑾之没脸。
想到这，赵兰时才想起来了妻子张瑾之，他侧过头寻她，她正在吃粽子，好像是陈皮豆沙馅儿的。
她小口吃着，颇为享受，整个过程，旁若无人，好像刚才父亲发的那通火以及现在自己和母亲之间的对话都和她无关。
看到这样平静的妻子，赵兰时心口没来由的有点闷，他的事，她一点都不在乎吗？是因为那个死去的孩子吗？
最终江荷也没有上桌吃饭，以至于她回到荷风院后，不小心打了一套茶具，住在金桂院的姜姨娘忍不住大笑，“她那哪是不小心啊，是想转正的心思被告知永远不可能！”
大夫人张氏起身回院子的时候，赵兰时疾步跟上，张氏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自顾自地带着人往回走。
江荷看着赵兰时着急追着张氏的样子，柔弱地喊了一声，“表哥。”
只这一声，赵兰时便停住了脚，看了看已经离他十几步远的张瑾之，又看了看身后由赵雨嫣搀扶着，哭的梨花带雨的江荷，终究还是不忍心，回头将江荷送回了院子。
回到合欢苑后，一直侍奉张瑾之的张嬷嬷欲言又止，张瑾之看她那样子，柔声道：“张嬷嬷，你想说什么？”
“夫人啊，您和大爷始终是夫妻，您怎么能把他往外推呢？”
张氏笑了笑，望向窗外，又是一年初夏，如果婵儿还在的话应该懂自己吧。
父亲、母亲喜欢叫她叫枝莲，自己却给她偷偷改了名字，叫婵儿，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其实在没人的时候，她也喊过婵儿姐姐。
父亲说是婵儿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张氏不信，是谁都不会是婵儿，怎么就会是婵儿呢？
珠帘晃动，丫鬟珍珠走了进来，她朝张嬷嬷看了一眼，张嬷嬷便会意，领着众人下去了。
这会子，张氏才将思绪和目光都收了回来，看着眼前站着的珍珠，道：“怎么了？这般兴师动众？”
“夫人，府里老夫人让人送口信来，让您无比五月初十回府一趟，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哦？”张氏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居然是母亲找她，会是什么事呢？
“来送信的是谁，可走了？”
“是张瑞家的，还没走，现下正在咱们院的茶房喝水。”
“让她进来回话。”
“是。”
张氏站了起来，摸索着手上的琉璃戒指，母亲找她什么事呢？难道是父亲的事？
她已经从荣国公和万寿公主那里听说了，父亲要退下来，大哥会带兵去西北，是了，肯定是父亲找自己。
张氏还在猜测母亲赵氏找她何事，张瑞家的已经被带进了东次间。
看着立在窗外下，香腮莹腻、唇如珊瑚肤如雪的张氏，张瑞家的在心中不由感慨，这大小姐即便是做了母亲，依旧尤如仙子下瑶池，神飞倾城。
“母亲让你来送信，除了说让我初十家去一趟，可还说什么了？”
张瑞家的忙低头，敛了目，道：“再没说别的，只让我和大小姐说这事很重要，让您务必回去一趟！”
张氏蹙了蹙眉，又想了一会，道：“可是和父亲有关？”
镇北将军府的人都知道，小姐自出嫁后，就和老爷渐渐不亲近了，之后更是连话都说不上两句了。
如今听张氏问自己是否和老将军有关，张瑞家的不知道怎么说，只得说：“好像是昨日，老爷不知道和夫人、少爷们说了什么，夫人痛哭不止，少夫人们劝了好一会都没劝住，少爷们心情也不太好。”
听着张瑞家的如说绕口令一样的话语，张氏觉得有些头疼，所以说是父亲和母亲、哥哥们说了什么，母亲失声痛哭，哥哥们心情也很低落，会是什么事呢？
猛然间，张氏想到父亲常年带兵在外，突然被陛下召回京城，后父亲上书请辞镇北将军，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事情？
张氏知道，母亲让她初十回去，自己便只能等到初十才会知道这件事，如果她现在回去，母亲也不会和她说什么，哎，真是急死了！
送走张瑞家的，张氏坐不住了，她对着大丫鬟珍珠道，“珍珠，你马上去一趟公主府，打听一下最近老爷可有什么事情？”
说到这，张氏又觉得不妥，她疾步去了西次间，做到书案后面，写了一封信，封进信封之后，对着珍珠道：“你把这个交给公主就好。”
“是。”
赵合欢在端午节晚上得家宴上，就和李婆子、于二娘说了自己想要租下赵记对面的铺子一事。
李婆子依旧是没有理由的支持赵合欢，这让赵合欢多少觉得有些感动，当然也有一些哭笑不得，她还以为李婆子只想着让她去当大小姐。
其实李婆子想的也很简单，她只是觉得做荣国府的大小姐，有张氏、荣国公和镇北将军府护着，赵合欢不必再劳苦。
不过现在看着赵合欢开铺子这般欢乐，李婆子觉得自己得配合，且高高兴兴地配合，让小姐没有后顾之忧。
于二娘询问赵合欢想要租铺面干什么，赵合欢便将自己想要开个甜品、饮品铺子的事情同她们讲了。
于二娘曾经也做过豆腐坊，算是个小生意人，可听到赵合欢这些新奇的点子，也是震撼连连。
她对赵合欢道：“虽然我弄不清小姐你到底想做什么，可是我绝对会支持你！小姐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赵合欢看着表忠心的李婆子和于二娘就想笑，自己明明是带着他们走向致富的道路，这怎么整得这么悲壮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