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白胡子老头大喝一声,夹紧马肚子,开始撤退。才窜出没几步,他一扯马辔,又调转回身连声咒骂,脖子上青筋暴起。
蛇形怪影因被散物驱赶,又遭制势马撕咬,这才吃痛往前飞窜。见身后凶神恶煞的人刚一跑远,便收停脚步,悠悠然回到了淤泥池边。大团长只得再度抽身回去,继续甩起手上怪鞭猛劈。其结果,只要他一抽身跑远,云诺虫便立即退回,始终不肯跑近水里。远处那座石龛铁棺究竟藏有什么玄妙?乱闯会带来何种结果?想必它比所有的人,都更加清楚。
胡子老头见自己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便怒不可遏地跃下马来,走到云诺虫前发了疯般鞭挞,这东西见眼前这人吃了秤砣不再退走,只得将身子一拱,踏进淤泥污水里。
大团长见云诺虫已窜出去十米有余,便返身上马再度回窜,结果仍是一样,蛇形怪影一见督战队离开,便又立即逃回泥地,舞动两侧四条飞镰,嘲笑般地望着他。
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众人以为云诺虫只是低等生物,被驱赶就会猪突狂奔,结果这东西比人还精。若大团长搞不定它,将颜面大失,甚至还会遭人诟病。恰在此时有个憋大招很久的人,觉得时机来了,便来到牝马旁,仰脸对满面怒容的老头悄声细语。大团长思虑再三,便点点头,与这人一同朝着淤泥池走去。
这人便是勿忘我,她似乎胸有成竹,嘴角上翘带着得意的笑。
“她也许有些手段,这也是大团长留着獍行不杀的原因。”布伦希尔蒂扶着我双肩,道。
“既然她早有点子,为何一直旁观?这不是存心让胡子老头出丑吗?”我转过脸看她,问:“如果成功了,便让弥利耶抢了头功,你们又为何不出手让她白占便宜?”
“这是很危险的事,有这种头功也没人愿意去送死。更何况你不征得大团长同意便自告奋勇,岂不是更不给他面子?獍行是公害,按理说遇见就必须杀死,而那个女人这么做,也是在给自己特赦说明更多理由。”她兴奋地注视着俩人一举一动,说:“我是头一回见这么大的阵势,暗世界许多势力都云集在此,实在很壮观。”
“这么说,你也同样追杀弥利耶?”我不由浑身战栗,忍不住想要逃离,脚步慢慢游走,说:“我很久没见自己朋友了,想和他们打个招呼,你慢慢看。”
“一会儿彻底放松下来再打招呼不迟,你的朋友们也不急着找你。”我才走没几步,便被她一把揪了回去。布伦希尔蒂朝我眨眨眼,笑道:“你是不是怕我?见你与那人跪在那里,我便知你也是女獍行。放宽心,你已被赎买了。就算没那回事,你这么漂亮我也下不去手。我很温柔的,其他圣维塔莱都嫌我是个话痨,不爱搭理我,我很想与你聊聊,咱们交个朋友吧。我很好奇,你平时是怎么保持身材的?塑胸那么成功,又没用过硅胶,真好似天仙下凡一般,连我都开始馋你了。”
“这种话题啊,”我被她上上下下看得满面扉红,不由垂下眼,尬笑道:“就是长期不吃早餐,抽烟熬夜,不节食生活不固定,见到肉不要命吧。对了,你们通常都干什么?”
“他们各有各的爱好,有些爱旅游,有些爱摄影,我自己嘛,爱上留言板(chatroom)聊天或打打游戏。”她见我很吃惊,掩嘴大笑:“我说吕库古小姐,你该不会认为我们都是苦行僧吧?其实我们是特殊佣兵而已。”
远处的大团长和勿忘我站在泥滩前十米开外,正在轻声低语,她不停指着自己,胡子老头则连连摇头,最后坏胚子一摆手,才最终定下计策。大团长翻身上马,提给弥利耶一把散物,又取出那条怪鞭,驱赶制势马前进,对着蛇形怪影劈里啪啦一顿狠抽。那牝马也被激怒,照准云诺虫身子狂咬,我不知这马儿身上究竟披挂的是什么,蛇形怪影抡着飞镰砍劈它,不仅没有伤到制势半根毫毛,相反被马儿硬生生扯下两条来。霎那间,云诺虫痛不可耐,便狂叫一声开始前窜,踏进了淤泥池中。
大团长见势一夹胯下坐骑开始狂奔,而勿忘我则屹立在池子前纹丝不动,一旦蛇形怪影想回撤,她便不停向其抛掷散物,很快,这东西被逼到那条矗立中央巨硕无比的熔岩柱前!这时,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在飞奔的制势马身边,忽然出现另一个勿忘我,胡子老头伸手拉她急速上了马!我以为自己眼花,忙看向池子,见她仍站在池子前!
“原来如此,是眠月镜棱!”柳条镇的女招待惊叫一声,指着那端飞驰的俩人,叫道:“成功了,这个女獍行有两下子!退!继续退!给他们让道,众人莫要挡路!”
这个名词我在弥利耶破墟败墙激战时听过,那时我与她坐在窄道下说话,alex戴着掘墓人面罩率领其余三人包抄,结果却在其他巷角扑了个空,那便是眠月镜棱。后来听正直者详细说明,其实就是傀儡术,以自己身上某些器物留在池子前给敌人造成假象,真身却早已逃跑,是高阶獍行保命时惯常手段之一。
世界之子们应了一声好,慌忙分立两旁,给狼奔豕突的他们留出空间。勿忘我跃下马便飞窜到我身旁,一把将我从正直者手中拖了过去,紧紧抱着我的腰得意地奸笑。熔岩柱子前的达米安。吕库古哪怕再狡猾,也不及这个坏胚子十分之一,见自己已无退路,便索性开始爬壁,打算蹿到柱子顶端,另找捷径逃生。就在蛇形怪影漆黑的身躯与巨大石柱融为一体之际,淤泥池上空便传来一声晴空霹雳,伴随着连串撕裂声由远至近开始炸开!
这股剧烈的爆裂将整片淤泥池方圆两百步范围震得地动山摇,无数劲风凭地刮起,将附近突兀的山石几乎削平,围绕石柱的四扇铁阀牌门就像被一股无形力量驱使,轮得呼呼作响。云诺虫巨大身躯在在半空中被炸成了粉末,一缕冤魂无奈又不甘地直下阎罗殿,彻底粉身碎骨了!就在达米安被轰死的同时,铁阀牌门开始减速,当几乎完全停止下来时,其中一扇腐朽牌门“嘎吱”一声,从轴承断开飞甩出去!
“这么多人在场,你还敢对我放肆?”我不知发生了什么,正看得目瞪口呆,勿忘我凑近我脖根轻咬一口,双手越发收紧,勒得我两肋发痛。我使劲去掰,却纹丝不开。
“他们现在才顾不上你这小贱人哪,我哪怕当众将你扑倒,别人也不会管闲事。”她拧着我的下巴,转向右侧,道:“你的朋友正在看我们,我这是告诉他们你是我的。”
“你到底想干嘛?还想揍我?我们迟早要分开的,我才不会跟你回家伺候吃喝。你真以为我怕你?这里光线很足,再动手我一定打得安娜认不出你来。”我将身子前倾,用后脑勺狠狠撞向她玲珑的鼻梁,勿忘我忙闪身避开,我挣脱禁锢,撩起袖筒,打算与她再打一架。毕竟四周密密麻麻都是人,她肯定不敢造次。
谁知,世界之子们就像看猴戏般歪着嘴干笑,不仅不上前拉架,反而饶有兴趣地围成一圈看,甚至还有押注赌博的。在他们眼里,弥利耶之间互相残杀,是罕见的闹剧。
“来来来,你这小骚狐狸,看我不将你当众剥光好好羞辱一番!”勿忘我姐妹一个后空翻跳回人堆里,向着世界之子招手,喊道:“押注她赢十倍,三十倍也成。老娘给你们这帮饥渴男人好好开眼,让你们知道所谓的吕库古小姐是个多么无耻的乡下妞。”
“够了!”她才刚笑没几声,脸上便遭来重重一记掌掴,正直者怒目圆睁,站在她身后捏着拳头,叫道:“我不容许你碰我朋友,你很能打是不是?”
众人见圣维塔莱大有跃跃欲试的架势,便嬉笑着退开几丈之外,给她们腾场地。
“我才不跟你这耍笨气力的母猪打架呢,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弱智啊。”勿忘我嘿嘿一笑,竟背着手绕开她,独自走到另一侧石壁前坐下,掏出人骨刀剔起自己美甲的污垢来。
大团长也被身后吵闹惊觉,扭过脸看了几眼,便将手中怪鞭掷在地上。四下里顿时鸦雀无声。我以为他可能要做出正义裁断,谁知胡子老汉只是指了指眼前这片空旷山道,说就将指挥部架设在此。虽然云诺虫已死,但只是展示出熔岩柱能将靠近的人马撕得粉身碎骨,至于它是什么,仍不好判断。他还需要做其他试探,这些事将交由圣维塔莱来处理。至于我与勿忘我打架,随大家乐意,只要别干涉他办事就成。反正他不是治保主任,也不是妇女协会会长,没空调解女人间的矛盾。
勿忘我这招极为狠毒,正因我不懂他们暗世界的规则,她故意在世界之子面前说了许多淫词秽语,导致了所有壮汉都带着桃色眼光瞄我。不过此刻,alex与范斯正挤开人群闯入进来,他将我深拥怀中,对着四周闲人大喊这是我老婆,让他们滚蛋。
“我不会再放你独行,”他满噙着热泪紧紧抱着我,在耳旁低语:“分离后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看上去憔悴极了,是不是那女匪徒一直在不停打你?让你遭那么多罪我很难受,不过很快就结束了,到时咱们一起回家,打起精神来,大哥。”
“你在说什么啊?我是个女人,怎会是你大哥?”我被他搂得连气也喘不上,不断挣扎道:“我已记不清许多了,甚至连你是谁也模模糊糊,只记得一起来这里。马洛和那满口喷粪的坏胚子都说你是我男友,我难道不该是你妻子吗?先松手,你弄痛我了。”
“什么?我是alex!你的义兄弟,这怎么回事?难道我要喊你大姐?”法国小青年大惊失色,一把拖过身后胖子,问:“你说该怎么办?她又被人下药了!”
“哪来那么多的媚药!依我看,这八成就是蝴蝶魇造成的,你眼前的这个女人,记忆正被慢慢抹除,人也越来越无精打采,如果不能打破壁垒迷障,她将永远忘却过去一切。”正直者摇摇头,走到我身旁,笑了:“不过我很喜欢她。”
“她之前是个男人!你知道什么啊?我说你们牛逼哄哄来了一大帮人,就不能迅速摆平此事?你知道吗?她的女友还在其他地方等她回去!她还有小孩!”法国小青年急得连连搓脸,照准我脸颊用力甩了俩个带血耳光,带着哭腔叫道:“虽然我很希望你永远是这副模样,毕竟谁不爱美人?牵着你的手逛街,会有多少回头率?所有人都会妒嫉我!但过去的你已消失,你不再是你,我宁愿现在杀了你也不要这种狗屁倒灶的结果!”
夜深了,我一味地抽烟,坐在床前皮圈椅上,断断续续将这则秘密说完,颇不自然的。
话音未落,卧在床上看电视的妻子拧了我一把老脸,乐得就差满地打滚,她去厨房倒了杯西瓜汁,递到我手中,问:“那个叫蝴蝶魇的魔阵真有那么厉害?你果真忘了自己曾是男人?对了,alex,你有没有那时留下的相片,我很想看看。”
“如果只是化为女人,还远不足说明熔岩柱的厉害,事实上,它比当时我们所有人想象的还要厉害百倍。那东西根本不是蝴蝶魇,而是其他妖法。”我叹了口气,看着妻子正在化妆台前抹口红,笑道:“我那时真以为自己是个女人,并坚信不疑。至于照片?对不起,这是我人生中一大耻辱,怎可能留给你当素材。另外,中魔咒的不是我,而是你始终不相信的另一个我,林锐!”
“那时的霍利斯曼,噢,吕库古小姐,比起我如何?”妻子贱兮兮地扭过脸看我。
“胜你十倍以上,我既觉得自己就是林锐,又亲眼见过那个倾国倾城的自己,始终难以忘怀。还是不说了,我不想再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我饮下果汁,来到窗台前,盯着远处漆黑夜空,伴着沉闷惊雷,又陷入到往昔的追思之中。
被alex毫无缘由抽耳光,我气得嘴角哆嗦,心想这渣男就是自己的丈夫?他还不如勿忘我呢。想着便一把推开他,急急绕过正直者的水桶腰,走到另一侧石壁前坐下,竭力思索那些快要遗忘的记忆。恰在此时,一条胳臂绕上我肩头,见身旁多了个柳条镇提灯丧妇,女招待提来一罐混合着许多像花生囊衣的水,让我服下,道:“你肯定是睡眠不足,我见你脸色那么差,多喝些夏眠,这样能令你有些精神。”
“我好像见过你,是的,我们见过,但想不起来你是哪位。”
“见过啊,在坑道你站在两具骨架前东张西望时我们见过。”女招待拿起黑色纱罩往脸上一按,笑道:“现在有印象了吧?那就是我,只是以其他形态出现而已。”
远处的alex仍死死盯着我,正打算抡着胳臂走来,被布伦希尔蒂拎小鸡般拽出老远,这个高大强壮的圣维塔莱摆手冲他恐吓一番,法国小青年便只得恨恨作罢,眼中满是不甘。
“你当时好像要杀我吧?我记得另一个黑寡妇就说要取我首级,究竟怎么回事?”
“此一时彼一时了,那时的我们并不知道圣维塔莱在过来的路上,所以只能活捉你血祭。但后来听同伴说大团长快要到了,那还割你脑袋做什么?更何况,凡是见过你的男人们,都不愿做这么血腥的事。我们的人集体投票,所以你被赦免了。”女招待抚着我脑袋,掏出个热乎乎的汉堡提来,说:“吃吧,你看上去那么乖巧,又很安静,就像是我女儿,我怎忍心谋害你?也许你认为我们世界之子都是混蛋或屠夫,实际并非如此。咱们女人要帮女人,我不会让那些人对你动手动脚。你会像待在家里一样安全,我保证。”
正直者不久之后也来到我身边坐下,显得很轻松。由她微笑声中道出的内容,却让我不寒而栗。布伦希尔蒂说,就算蝴蝶魇被彻底打破,我可能也找不回已丧失的记忆,未来的我将像脑瘫病人复苏,要学会重新认识这个世界。她和稻草男孩一样,根本不在乎我究竟是男是女,只想和我交往,因为其他圣维塔莱都沉默寡言很不有趣,她喜爱女性,希望我永远别变回来。
alex被公羊以及兰开斯特兄弟围在中心,彼此间提着weed来回抽,他站立不安扫了我几眼,便将烟蒂踏灭,朝着这头走来。我不知他又要干嘛,往正直者身边缩了缩,他拉住我的手,对边上几人说:“我和自己老婆说些私事,这总可以吧?”
“我很抱歉我俩之间关系一下子变得那么奇怪,而且我理解你为什么生气。真的,我都明白。”再对我感兴趣的人,也无法阻止小夫妻间和解的私聊。我被alex拽着手来到角落里,他苦笑一声,道:“我不该那么弱智动手打你,原谅我。”
“没关系,你不必道歉,只是这段时间对我而言,实在太难了。我也不想听你解释,现在都过去了。”我扭过脸不去看他,梳理自己凌乱的长发挽作马尾,说:“如果真是你老婆我要求离婚,如果不是那再好不过,总之你别碰我,再有一次我便揍你!”
老实说此刻的我,心头对他还是有记忆的,并且也知道自己遗失了关键的部分。但奇怪的是,除了生活细节,我却对发生过的种种惨战记忆犹新。而面对心急如焚急于想修好的他,我就是不愿给机会,偏偏要惹他不高兴。心想如果你求求我,再下贱一些再卑微一些,或是抱着我大腿嚎啕大哭,没准我心一软,也是可能的。
法国小青年虽没怎么正经谈过恋爱,至多与纳什维尔超市货花萨姆拖着手吃过冷饮,但毕竟脑子活络,见我爱搭不理却没有推开他离开的意思,瞬间领悟自己该做什么。正当他抱着我死磨硬泡时,勿忘我铁青着脸走来我们身后,冷冷地说大团长正在商讨对策,有些重要的事要问话,让我立即过去。
胡子老头名叫瓦莱松(valleson),人送雅号泅水之星,此刻正叼着个玉米烟斗在苦思冥想。见我被勿忘我拧着脖颈带来,便对身边四个圣维塔莱挥挥手,让他们将闲杂人等赶到石壁另一头。当耳边开始变得清净,他们便继续搭蓬帐,完事后纷纷走到我背后,皆面无表情,泥塑木雕般地站着。
“据你朋友说,轭门前干掉双重嚎灵杀阵,你才是队长?真是难以想象,像你这般柔弱且漂亮的女子,怎能干下如此血腥之事?光这一点,就胜过绝大多数世界之子了。”大团长先是一通寒暄,将我捧得高高在上,随后话锋一转,切入正题,问:“不过我不打算讨论这个,听你的上级,这位獍行女士介绍说,你曾见过些有趣的东西?”
“是指我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幻梦吗?”我见他手上那条怪鞭正摆在案头,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这东西隔远看比起其他钢鞭粗硕很多,凑近看却十分奇特。它其实是由一本本巴掌大小的铁书相接在一起,而且每本书都可以打开翻阅,长度约有一米八,光是份量就在九十多斤以上。想要挥动它的人,这膂力得要多大。而这怪鞭在老头手里挥舞得跟条搓澡毛巾般轻巧,可见此人实力非凡。我点点头,转过脸应道:“是的,我见过。”
“我希望你好好回忆,并一字不漏地让我们全部知道。你是不是对我的鞭子很感兴趣?它名叫梅萨罗信典(mesarrogreed),这并不奇异,你实在想摸就摸吧。”大团长将铁鞭推到我跟前,取出夏眠茶喝了两口,慢条斯理地说:“你上级说你叫小苍兰,不过我还是觉得吕库古小姐更适合你。这么说吧,在摸清这东西是什么之前,我们不得不将以往在这里发生过的事都推一遍,哪怕只是漏掉其中一条,都有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而我们人力有限,无法消耗任何一人,这你能明白吗?”
由着老头的问询,我大概明白过来一些。这必须得追溯到我们前往柳条镇购置武器和食粮,所幸的是,这些圣维塔莱们并不知我便是其中一员。为什么会被世界之子盯上?并非是大家穿戴的中古西服,而是alex手里拿着那顶马德兰毡帽。据酒吧女招待举证,早在八年前,就有过一群约莫三十多人的队伍,在上一次的血月之夜去到店里。她对这帽子记忆深刻,所以当瞧见我们拿着它便误以为是过去的人马又杀回来了。
“这么说,难道马德兰先生便是带领蝴蝶会闯入这里的领袖?”我闻讯大惊,问。
“稍安勿躁,这件事我已问询了全部人,根据你男友比对下来,那应该不是他老爸,两者有相当大的外貌差异,可能恰好就叫同一个名吧。”老头摆摆手,道。
“别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真是个粗鲁无礼的乡下妞!”此刻的勿忘我完全成了胡子老头的哈巴狗,正卑躬屈膝地讨好他,走上前来打了下我脑袋,说:“你难道想被吊死?”
圣维塔莱通过现场勘探,判断出可能早在八年前,那些神秘人闯入这里时,熔岩柱就已经矗立在淤泥池里。而通过朽烂的短桅捞船,则说明年代更早也有人进过死地。由此得出结论,藏在吕库古阴宅内的厌头罗战俘断指已被夺取,拿走它的人才是建造石龛铁棺的正主,并年代十分悠久。所以,这件事冤枉了近期才刚刚崛起的“蝴蝶会”,石柱不可能是他们建造的“蝴蝶魇”,而是险恶它百倍的另一种妖术。至于为什么要找我来问询?则是听勿忘我补充过内容细节,她将我提起的幻像汇报给了老头。
由此,大团长判断,两名嚎灵生前可能知道许多鲜为人知的秘密,而要搞清这段孽缘,就必须找到见过事件发生之人,将他们不为人知的阴谋全部挖掘出来。
“跟着我们要做的,是先破坏剩余的三道铁阀牌门,基本清除外围屏障。吕库古小姐,我不得不告诉你,时间已很紧迫了,一旦我们毁坏牌门,若还是釐不清它究竟为何物,那就只能挑选勇士去探,将会死很多人。这道屏障必须在一天内打破,否则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困在这里,再难回到地面。八年前闯入这里的人,不论是谁,基本是全员尽墨,全死在了这里。”老头叹了口气,将玉米烟斗搁在桌上,凝视着我。泅水之星的眼珠也是大于常人,而在瞳孔上有两道暗金之轮,就像军衔等级那般神奇。
我正绞尽脑汁苦苦回忆,大团长让人给我提来一杯夏眠,说可以慢慢想,但正午前必须要道出秘密。否则最先被派出探索的,便是刑徒、背叛者和与暗世界无关的闲人,最后也终将轮到我。所以越早想起,便能越快救自己的命。
“很遗憾,我知道此刻你心底正在暗暗咒骂我,但这是无奈之举,我至始至终都抱持着不牺牲别人生命去做伟大的事,但死人肯定是避免不了的。”老头悲叹一声,走出了蓬帐,去落实他们另一项测试了。
“你藏着掖着到底想害死多少人罢休?我可决不能死在这里!”勿忘我咬牙切齿地抡起胳臂,恨恨道。我正被两头威逼利诱,本已火冒三丈,在巴掌落下前,一把拧住她的手,怒骂道:“那是一段狗屁不通的铭文,换你来回忆看看!”
“那要不咱们出去透透气吧。好了大小姐,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也控制不了自己,不想你被吊死。”勿忘我贼眼骨碌碌乱转,霎那间露出甜美微笑,挽着我手臂来到泥地上,远远去看他们打算做什么。
此刻六名圣维塔莱正云集在污泥池四周,他们从行囊里翻出些实心的铁匣子摆作一圈,每个都有西瓜大小。随后这些人将盖子打开,便大呼小叫地朝群众挥手,让所有人都贴墙而站,将干泥地完全空出来。至于这是在干嘛?十分钟后便会知晓。
alex、范斯、马洛以及俩个公羊被人群一冲便无处可站,只得绕到我们身旁,等待奇迹发生。瘦子素知除我以外全部人都对弥利耶怀有恶念,竟用身躯将她远远隔开,并摆出一副若要动她则先杀我的架势。
我走到剃刀身旁,将有关三只耳朵被囚禁之人的结果说了一遍,他虽表示不信,却也无可奈何,只是恨恨地说暂时不会找女獍行算账,如果信息是真,那便不再计较背上伤疤。从今往后,与紫眼狐狸的恩怨一笔勾销,永不反悔。
至于alex与范斯,本与勿忘我姐妹没任何积怨,见俩个公羊一个成了俘虏一个垂头丧气,便不再计较。不过alex警告她,从今往后不得再来滋扰我,哪怕我活该欠揍,那也是他的权力,轮不到其他人亲自操刀。
十分钟后,众人耳畔边传来一阵阵战斗机轰鸣的巨响,打四面八方的山缝、石壁以及洞穴深处曲曲折折传来。群众们东张西望,勿忘我也是一脸愕然不知将会发生什么,就在人们被这种低沉的怪音震得蹲下身子时,干泥地上出现了密密麻麻数以十万计的各种蝼蚁鼠兔,甚至还夹杂着浣熊和野猫。这些动物全都通红了眼,向淤泥池发疯般开始冲击!
“这么多的好孩子,又一次为了咱们自私的人类,即将付出宝贵生命。”范斯想起之前在破窑前舱飞蛾扑火时的惨状,不由抱面而泣。
爬虫野物的数量之巨,浩浩荡荡无休无止,我估算着可能这附近一带的山岭土巢内的生灵差不多全都跑来了这里,规模是之前破窑救火队的百倍都不止。很显然,环绕淤泥池一圈的铁匣子,便是引诱动物集结的某种妖法。我们几乎看不见自己脚面,原本黝黑发亮的干泥地被灰蒙蒙不停穿梭的细小身影覆盖,半分钟后,整片空地皆被占领。
动物大军一到淤泥池前,便停止了前行,纷纷盘踞在铁匣上,将它们吞没。胡子老头此刻爬在高耸的石隙之间,视野辽阔可以将脚下尽收眼底。他呼了一声喊,其余五名圣维塔莱点头会意,便匆匆打罩袍内掏出圆球状的小物,端在手里对准铁匣。只听得阵阵机械零件崩飞的曳音,这些铁疙瘩打内部窜出无数黑链,前有钩铙,后有金属片,伴着来回窜行的阴风,集体发出轰鸣,照准前方发射出去。熔岩柱立即被百十条黑链扎透,它们将整片淤泥池盘得密如蛛网!
蝼蚁和硬壳甲虫随即闻风而动,冲在攻克柱子的最前线。虽然它们不停陷入臭水中被淹死,但数量太过庞大,死完一批又上一批,踏着先驱的遗体继续猛进,很快就吞没了淤泥池,满眼望去皆灰蒙蒙一片。当突破了池水,它们便如惊涛拍岸般开始撞击石柱。剩余的三道铁阀牌门又开始轮得呼呼作响,池子一圈的空气被迅速抽干湿度,变得极其干燥,并不停发出各种炸裂声。在柱子根部,炸成粉末的虫子尸骸就像踩爆地雷泼洒的尘土,整片整片四散,视野里满是各种昆虫的节肢和飞翼。原本能炸飞两百步范围内的极限撕爆,开始受到挤压,慢慢收缩成一百五十步、百步,直至压缩到五十大步之内。不论你是神鬼之力还是上苍惩戒,都难以抵挡不停蜂拥而来的虫子冲击。终于,牌门开始支撑不住,转速顿减,连接铁阀的旧栓挡板朽烂不堪,承受不住巨大冲击力,摇摇欲坠。眼看蝼蚁们基本全军覆灭,于是,出现了攻势的第二波。
这波敢死队基本由啮齿类动物组成,田鼠、野鼠、家鼠等等,还混杂着许多棕黄野兔。它们见甲虫蟑螂在柱子根部积起高达三米的尸山,便纷纷窜上架空的黑链,不按低等生物的路线开奔袭。这些小东西十分灵活,尽管四周仍在不停炸裂,但它们左躲右闪,想尽一切办法不让自己被撕碎。每条黑链上血流成河,坠落下来的鼠尸像雪花般纷飞,但仍有一半数量的鼠兔群窜上石柱。剩余的三道铁阀牌门再也承受不住,开始垮塌,伴着刺耳尖叫,被高速飞甩出来,一路滚翻滑出百丈,几乎碾压到石壁前探头张望的众人。再去看它,各种浮板钢筋,皆如花瓣似的开裂扭曲,显见是彻底报废,已成一堆烂铁。
鼠群攻占了石龛根部,开始继续扩大战果,它们朝着熔岩柱中部飞窜,很快蔓过那个黑色铁棺,整条巨柱瞬间被挤满。啮齿动物们开始发出阵阵刺穿耳膜的啃咬声。此刻,这魔阵的极限撕裂范围,已被挤压到怪柱一线。攀在石柱上的鼠群,一次炸飞就是数百条生灵,它们飞溅的碎皮和鲜血,几乎将怪柱糊满。总之,半空中断肢碎尾飞扬,这东西早不见原有底色,瀑布般泻下的血河,满眼皆是五彩斑斓!
鉴于我没上完大学,对于地质类岩块构造一窍不通,不知这条巨柱大致成分为什么。这些老鼠就像在剥一条巨型香蕉,随着山泥不断脱落,逐渐露出其真正的面目!
“我是对的!这果然不是蝴蝶魇!若驱赶人群去探,我等此刻早已是粉身碎骨,化为地蜮野鬼!”瓦莱松只望了一眼,便面色煞白,脱口惊呼!他话音未落,便开始回窜,让所有人撤得越远越好!
当柱子外壳几乎全部被剥离时,攀爬其上成千数万的群鼠四周,开始出现四个如同水雷般的尖刺物,它们像集束炸弹般轰开,瞬间就将它们轰得支离破碎,巨大的冲击力震断扎透巨柱的黑链,将连着的铁匣抛向高空,当砸落在地时,早已化作一堆铁板!
剩余的老鼠、野猫、浣熊还有小松鼠,尚有数万众,这时纷纷恢复正常,交头接耳吱吱怪叫,才如大梦方醒,纷纷做鸟兽散,霎那间逃得一只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