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8:Yontica Casket(厌头罗金匣)

  我盯着矛尖上血淋淋的人头凝视了一阵,顿觉自己脖子也开始难受,忙垂下眼帘,不再去看。

  由此可见,古代人都难以理喻,不论男女骨子里都有暴力基因。她们因一句幻听、一场地震或一座火山喷发,就认定是得罪了神,可以对身边人大加杀伐,完全没有罪恶感,也没有法制观念。对特别是这种宗教性很强的油画,简直就是在教唆未成年少女们集体犯罪。

  我捏着鼻子,揭开散发着强烈骚臭的毯子,向他们靠拢。alex感觉到我也进了屋,正一路摸来,让我去看他们的发现。当来到红灯下,见范斯半蹲着身子,正在拨弄脚边一段发白死透的躯壳。

  这具尸骸便是那狡猾多端的花螳螂,裂缝从三角脑袋鼻腔开始,将整个身躯破成两瓣,内部稠厚的肉芽半凝固胶体干透发黑,无数的铁屑粉末镶嵌在蜂巢骨洞里,已经死在这有段时间了。在尸骸身旁,还有一副碎了的眼镜以及半只袜子。

  “你来看看这副眼镜,真是咄咄怪事。”范斯抱着脑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难道干掉这东西的,是被它带走的老马?”

  “总之鬼影已死,我们也等于危机解除,不妨就眼下情形来论道论道。”alex用力掰开尸骸两侧板甲,指着蜂巢骨洞道:“马洛在被胁迫时,肯定是想起底厅数次交锋,这东西极度害怕铁屑粉末。所以在最终被拖走前,随手抓了两把,由内部腐蚀了花螳螂躯干。所以,碎颅者遭受重伤,当爬到此地后,便无法动了。”

  “你说得对极了,或许还原回来就是这么回事,那也等于说,老马目前可能就在附近,”一副历经苦难瞥见胜利曙光的笑影浮现在范斯胖脸上,他一脚将尸骸踢到墙根,开始扯那些挂毯,发了疯般地搜找,同时大声嚷嚷:“老马!老马!”

  alex见状,忙上前捂住他的嘴,要求大家噤声。虽不知他为何如此紧张,但我也觉得此刻彻底放松过于乐观。范斯是没经历过,那只像火车头掀翻我们的隐形怪物,它来回冲撞,比起碎颅者可怕十倍!这东西虽不见形体,但能吞光噬影,按照暗文字记录,无疑就是追击小吕库古等人的发难者!论凶恶等级,它堪比死神!

  而且,碎颅者是什么?冲击物又是什么?在所有這些都未搞清前,我们绝不能放松大意。低声交代完这些,alex又掏出可萨人面具,拿在自己手上。

  其实我早想问他,之前在过道中,为何要那么做,但之后乱战频频,也就暂时忘了。趁这个空档,我推了推他。

  “也没其他意思,暗文字不是提到脸罩至关重要,是他们触手不及的圣物吗?所以我想戴上看看,究竟有何不同。还记得我让你也仔细瞧吗?你或许没见到什么,但我什么都看清了。”他得意洋洋地点燃支烟,比划着说:“希腊话我不懂,但低语者里还有操其他语种的,那是两个妇人间的对话,他们说的是葡萄牙语,而我过去邻居就是里斯本人。我从中辨出一个词jantar,这词有双重含义,既指晚宴又指半夜临睡前吃的轻食,你说这哪有食堂?很显然这群人是吃饱喝足打算回房休息。他们慵懒倦怠的声调,根本不会威胁到我们。”

  “那你看见了什么?”范斯凑过一头,问。

  “约莫十多个人,衣着体面,但楼道太黑,实难辨清长相,只能见个大概。这些身影,或许是空间重叠的再度映射,我怀疑他们就是跑来分割遗产的吕库古族人!我刚打算去看油画框子,做一个核对,是否会有吕库古家族群像。只可惜,这里光线太暗。”

  “这四周的画我都看了,可惜都是风景和宗教典故,没有当代的人像。不过,说起画嘛,”我的眼睛在俩人身上骨碌碌打转,最后挑中范斯,拉着他来到那副油画前,问:“你觉得,这说的是个什么宗教故事?大概隐喻了什么?”

  见他两眼一抹黑,我问alex借来打火机,就着身边烛台点燃,凑近画框给他照明。

  “这里不是写着吗?你连字也懒得读?什么都来问我?”他指着画面左下方一块标签,瓮声瓮气地说:“这画叫雷姆诺斯岛的女人(womeninramnos),和宗教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说的是岛民们外出打仗,从色雷斯抢了许多女人回家当小三,爱神阿弗洛狄惩罚他们不忠,给岛上女人们施下魔咒,一夜之间,她们杀尽全城的男人。这就是希腊神话阿尔戈英雄里一段情节描写罢了。至于隐喻,我反正是不知道。总之这画看得我特别不爽,你难道很受用?敢情你怕是有受虐倾向吧你。”

  “这倒没有,我只是好奇而已。”我避开他目光,顺下眼去。

  “好了,这些都是废话,要搞清隐喻干什么?当务之急是找到老马。”胖子说完扶着墙头回去,边走边不住哀叹:“这红光太暗,还不如全黑着,干点实事吧,先找到联通线路的电闸,让屋子通明起来。”

  说着,他让我跟在身旁,朝前摸索而去,当走入转角,一台犹如唱片自动播放机般巨大古旧机器矗立墙根,上面腹板已被人撬开,缠绕的电线扭成麻花,挂着四把铜质钥匙!

  而这些眼熟的钥匙,正是alex不翼而飞的物品之一!盗走他背包的人,拿走钥匙,并不是为了回纳什维尔夺取他的香水瓶,而是靠它们来暂时接通电路!这也表明,眼下的破机器,就是台交流电置转机!

  “摔灯泡吧,让咱们来修全它。”范斯打我包里翻出尖椒玻璃泡,不由分说朝远处掷去,打算利用这一分半钟珍贵的光亮,来看清机器构造,然后用他低端技工的手艺开启电路。

  随着一声炮仗炸响,屋子被照得雪亮,当我俩掩面转过身来时,发现alex正站在红灯下,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正上方的巨型油画,嘴张得老大。

  “怎么了?”我抬头看了眼,画面主题是个干瘪阴鹫的老头,手抱着个金灿灿的肥皂盒子,目空一切地俯视着我俩!

  “这!天哪!”我们同时高呼起来,一把抱住对方的肩头。

  “都看啥哪?过来帮手啊。”胖子在墙根嚷嚷,也凑过来张望,当望见老汉手中的物件,不由浑身一激灵,手舞足蹈地原地转了个圈,大笑起来:“真是寻遍千山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这肯定就是厌头罗金匣!”

  “这,这个人……”“我说,你听我……”

  我与alex都有急切的话想说,刚一开口便撞在一起,最后还是他抢了先机。

  “林锐,我也知道撞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了……”alex面如死灰,一屁股坐倒在地,绝望地叹息起来。

  望着巨型油画的alex,被震惶得呆若木鸡,从此再也说不出一句整话。与他相比,我的发现就微乎其微,此刻说或者不说,也显得很不重要。他脸上浮现的焦虑,勾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

  正待发问,突然背后白光频闪,回头去看,原来是范斯举着他的数码相机,正在咔嚓咔嚓狂拍。他见我们在看他,便说:“嗨,厌头罗匣子的外形有了,那就别浪费时间瞎琢磨,过来帮我把手。这发电机点火活塞我校过了,但怎么还是发动不了?”

  此时此刻,胖子已拆下腹板,将活火塞取出后又重新装填,原本缠绕在线头上两把烧化钥匙已拔除,现今双股并作单股,依旧启动不了。alex走上前去查看,随即站立起身呸了一口。原来关键因素在于,柴油机蓄电池是个空仓。

  我俩都高估了这家伙,显然他连初级技工的水准都没有。不过细细想来,过去在小屋里自制电弧灯,也主要是马洛在挥汗如雨。而他则四平八稳躺着,正在解释这玩意究竟算干嘛用的。

  通过我口述说明原因,范斯又开始动手掏包,嘴里嚷嚷着须得再摔个尖椒玻璃泡,好趁着光亮四周找找,蓄电池无缘无故消失,肯定让盗包的人随手扔哪了。

  见范斯又摆出付投手姿态,我急忙喝阻下他,拿过那只数码相机,跑到板墙跟前,打算将这室内所有的画都拍下来。

  他不耐烦地等我摆好架势,一记猛掷投了出去,玻璃泡打在双推门铜皮上砸得粉碎,伴随着炮仗声起,室内再度被映得雪亮一片。

  我趁此良机,快速按下快门,将全部十六幅油画都清晰拍摄下来。等一圈走完,白光还未熄,我便抛了手中的羊角榔头,打地上翻出把样貌最佳的藏品腰刀,得意洋洋地挥舞着。

  而胖子在白光亮起后,狮子般趴倒在地,瞪圆双眼满屋子乱爬,同时指挥我俩也别闲着,跟他一块四下里翻翻。短暂的一分半钟迅速流走,所有人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找到。于是,他心急火燎地站起身,又打算继续摔玻璃泡。

  “去小屋搬些蜡烛过来吧,照你这么个摔法,瓶子不消一刻钟就全数砸完。而我们至今也不知它们派什么用。”alex阴沉着脸对他挥挥手,又朝发电机内扫了几眼,道:“论动手能力,我是你们几个中,最靠谱的一个。”

  一忙起来我就把这茬给忘了,在电器或机械修理上,alex才是行家里手,纳什维尔anold老汉的自鸣钟,如此复杂的构造,在他手中焕然一新也不过个把钟头。甚至,我认为他的手艺远超其热衷的音乐创作。这种活,就得靠他来整。

  范斯思量着也是这么回事,便低哼了一声,转身离去。快走到推门前,法国小青年又叫停了他,让范斯拿蜡烛的同时把荨麻叶子也全部转移过来。

  “这鬼东西都嗝儿屁了,还拿坟草来干嘛?再说了,它只惧水银和铁渣,根本不怕烂叶子。”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要不换你来修?”

  范胖挠挠头,无可奈何地对他一耸肩,出门跑了。而我则在电机四周溜达,很快在其背后的小马达与镜框之间,找到了失踪的蓄电池。

  我本以为alex转身回来后就将着手修理,岂料他就地一坐,掏出短雪茄抽起来,沉默不语。见我诧异的眼神,便点点头,道:“坐吧。”

  我站了一会儿,也感到乏味,便紧挨着他坐下,问在想什么?这会儿让范斯一人独处,会不会有危险,要不要我过去帮把手?

  “不必了,小屋内有大量荨麻,他什么危险也不会有。”他冷冷地回应,指着交流电置换机,说“这部机器,蓄电池是让人故意挖走的,你翻到的不是原配。究竟还能不能用,我无法保证。”

  “放着原配电路板不用,却偏要偷走你的钥匙包做临时组接,这人究竟是图什么?”我不解地望着他,问。

  “为了重新分配电路,或者说这人只想让废宅某一段能恢复电力,其他场所还是保持无电状态,而那个人这么布局,是做好短暂恢复供电几小时,钥匙融化后彻底报废的准备。”他趁着最后一抹白光消失前,手指扭成麻花的线路,道:“瞧这手艺,这也是个行家里手,丝毫不比我差在哪。最奇怪的是这种扎线路的三瓣扣,是我自创的扎法。”

  “这什么意思?难道说受喜克索斯印痕影响,在废宅结构不同时,我们曾到过这里,你碰过这台机器?”

  “当然不是,我也是看别人书上学来的,即兴发挥才有了创意。总之就是图方便,我能揣摩出来别人也能,天下之事都大同小异。”他叹了口气,指着地上的破钥匙,说:“我的钥匙包里共有八片钥匙,这里留下四把,并已经毁损。剩下的四把,被那人带走了。他很熟悉这栋宅子,因此我构想,可能在其他场所,还有同样一台发电机。至于这人打算要怎么用手提电脑电池板?还不清楚。现在我所忧虑的,并不是能否修好这台机器,而是其他。”

  “跟我说说,从刚才起你就很异样,究竟在担忧什么?”

  “你觉得那幅肖像上手捧肥皂盒的人,会是谁?”他却不正面回答,指着大型油画,问。

  “这个嘛用脚趾也能想明白,摆放位置显目又霸道,多半就是老吕库古本人吧,并且年龄也对得上。”我得意地扫了一眼,伸手接过他递来的雪茄,说:这种低幼问题,你觉得我会思前想后琢磨不透吗?”

  他垂下脑袋笑了笑,默认了我的猜测。见alex又陷入沉思,我又问:“是不是画布上写有署名,你得出的结论?”

  “不,我面对面见过他。”他深吸一口烟,叹道:“知道为什么在底下我竭力反对胖子不能光凭发梦就冒险?你以为我想惹他不高兴?老实说,我根本不打算真去找。”

  见过老吕库古?我记得自己至始至终,就没与他分开过,如果alex瞧见过,那我也会见过。

  “所以啊,一番衡量下来,我们是斗不过的。如果再度遭遇,则必死无疑,这就是我支开胖子去拿叶子来的原因。”

  “你说什么?何时?何地?”

  “低语者退散后,在过道打背后猛撞我们的那个,就是移植了古蛮脑袋的老吕库古。”他摸出可萨人面具,嘴角颤抖:“正是因为它我才能看透那东西,光凭我们几个,连一成取胜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怎么可能?当时我感觉是被火车头给撞了,整个人一下子滑出去十多米远,这能是人干的吗?”

  “那不是人,我从未说过它是人,老吕库古根本没有人的外形啊,林锐!”alex冷汗直冒双眉皱在一起,无比绝望地哀叹道:“这东西,就是个硕大无比的脑袋,将整条过道挤得满满,好几米高,背后拖着一截蝌蚪尾巴,也许那才是躯干!我看过来看过去,都没找到真身,却见它冲进拐角,将跑得慢的两条人影吞下了肚!”

  “我的老天,这样的东西真袭来,该怎么招架?他的速度如此之快!即便被撞一下,就是半条命去了!除非是坦克炮弹,根本没任何武器可以阻挡它!”听完他描述,我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看来alex之前的种种顾虑,全都解释得通。

  “我所看见的一幕,还不是真实的老吕库古,这应该是发生在一九三六年的七月七号晚间,也就是大开杀戒的首个血腥日!因喜克索斯印痕的作用,让昨天重现,所以这并不是它的实体。而即便如此,我们也受到实际冲击,且无力抵抗。如果说再去找寻什么石灯龛,最终一定会与它正面交锋,这是完全避免不了的!所以打发走范斯,想和你议一议这事!”

  “那脑袋具体啥长相?油画上的样貌?”我抬头看了看肖像,画上的老汉虽双目阴鹫,不拘言笑,但整体来说还属正常范畴,并不特别骇人。

  “特征都相似,所以我能辨出,但真要说是人脸,不如说那是妖怪。一张布满浅灰色獠牙的血盆大口,脸颊两侧浮着数以百计张惊恐嚎叫的小脸!它像轮胎般滚来滚去的,因此速度才能这么快!而且,在吞噬完两个低语者后,蝌蚪尾巴明显壮大了许多!”

  “但也不能放着马洛不管不顾,人家也曾以命相拼,若贪图苟活而甩手不干,只怕会被范胖说是不仁不义。”我的头脑中勾勒出一副大致模样,背上芒刺顿起,浑身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虽如此,嘴里仍在重复,不该是这样,一定会有其他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你清醒清醒些吧!没见我一直不赞成去闯地底?就拿拉扎洛斯来说好了,丫好好留字就该写些有用的,例如具体应付的办法。他倒好,感慨牢骚发了一大通,写得不明不白的。还说不要忘却他们自古以来所有的奋战,我们仅仅是平头小老百姓,打个架淌一鼻子血还行,奋战就免了,消受不起。”他愤愤不平地捶着我肩头,叫道:“或者说,你做好随时挂掉的准备了吗?老吕库古和煤炭脸儿、碎颅者、花螳螂它们完全是两回事!我是无所谓死就死了,那你呢?chris还有孩子该怎么办?所以啊林锐,你我该好好想一想了,一会儿老范回来要怎么说。交情归交情,兰开斯特兄弟俩虽然爽利,也对我胃口,但这可是掉脑袋的买卖,真会一去不返的!”

  我被说得哑口无言,实在料想不到局势竟变得如此险峻,心头也慢慢开始打起了退堂鼓。但与此同时,我猛然忆起废宅内另外两个陌生男人,他们好像丝毫不惧老吕库古,这又是为什么?难道所谓的老婆子比起古蛮移植体恐怖百倍?

  “好了,我的部分都说完了,刚才你似乎也有话说,却被我抢了先机。”见我低头不语,alex叹了口气,问:“那是什么?”

  “那个,与你所说的内容相比,根本就不值一谈,只是些难以解释的怪诞而已。”我朝着第六幅画指了指,说:“在这张油画里,有个被仙女藏起来的老汉,他就是肖像上的老吕库古!”

  “你都拍下来了吗?”alex朝那头张望片刻,嫌太暗不想过去,接过我提来的数码相机,一帧帧翻看,道:“这些,倒真的是价值连城的古画,若是能倒腾出去,可以卖个大价钱。”

  我见他老翻不到,正打算探出手来帮他找。岂料,alex用胳臂一挡,皱紧了两道剑眉,大叫:“且慢!”

  我见状一愣,缩回了手,见他正过来倒过去来回看照片,好似发现了难以理喻的破绽,正待发问,却见他幽幽然转过脸来,望着我说:“奇怪,这根本解释不通啊!你自己在拍的过程中就没有察觉吗?”

  我忙凑过头去,紧盯巴掌般大小的光屏。他指着一副风景画,说:“你来看,这棵树底下,还跑着五个骑士,虽然很小,但你放大再来细观。”

  随着他的手指缩放比例,画面上的人物面貌变得清晰。不得不说范斯这台数码相机真是牛逼,像素值高达109万,变焦镜头,任何再小的物件也能拍摄下来。五名骑士中的一个骑黑马者,白发飞扬,双目炯炯有神,手握宝剑正在指挥,那张脸,竟然就是老吕库古!

  见我嘴都合不拢,alex又往后翻了几张,找到另一幅风景画,这张图上没有人,只有一群老牛在河边或卧或站或吃草。他扩大倍数后,指着一头雄峻的公牛,道:“你再看看这张脸!”

  这头公牛似乎是牛群的首领,正面看向我们,那举手投足间也是深谋远虑的阴鹫,无需细观,就是老吕库古的脸庞!

  其他的十四副油画基本不用看了,不论画面内容是什么,里头总有一个是老吕库古,只是扮演的身份不同,他或许是围观的士兵;也可能是放羊的牧童;甚至是妇女怀中抱着的婴儿;更会是执行死刑的刽子手!总之,所有画上,都有他的影子存在!

  而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油画全部都是不同时期的作品,虽不知出自谁手,但所有画作都不曾为世人所见,哪怕摄影照片也没有。它们每一张都是真品,为老吕库古穷其心智,花费毕生精力从世界各地淘来的。但这个老头要收集这些怪画的目的,又究竟为何?

  我正待与alex交换看事,身旁的对讲机传来一个曳音,范斯在那头啧吧着嘴,似乎有话要说。我忙按下应答键,刚想开口,他却关了机子。

  我在微弱的红光中与alex对视,紧闭双唇,用眼神会意,要不要跟过去看看。而就在此时,远处的双推门发出“喀哒”一声,被人轻轻地顶开了。

  我屏息凝神,立即和他趴倒在地,拔出腰间佩刀,双目死死盯着那头,大气不敢出。挡在眼前的是一截椅腿,令人极度不适,凝视之间,眼轮重叠,我只感到天旋地转,此生从未有过的难受,人倒霉喝水也塞牙,本已回不去的第三瞳早就万分难受,现在还成了斗鸡眼,我这对天赐罩子,铁定得瞎。

  于是,我只得稍稍闭目,将腰刀提给alex,缩到其身后,让他保持警戒。打算通过暂时休整来缓解剧烈不适,此刻只能倚仗听觉。门那头也不知到底是谁,四下里悄无声息,既无呼吸也无衣料摩擦的碎音。顶门的那位,此刻正沉默地与我们对峙。

  他可能会是许多假设,金发女和黑发女之一,可能是两个壮硕陌生男,也可能会是煤炭脸儿,更可能是穿梭过道往来不息的低语者。而它绝不可能是老吕库古的移植脑袋。以它那种跋扈和嚣张,根本不会作无聊的试探,将直接冲进来将我们一咬两截!

  就这样大概过了两分钟,远处开始起了微小变化。我眯起眼去看,见得一条黑熊般的背影正驮着大包小包,放轻步伐朝我们过来。

  “我艹,老范,你弄出点声响来好不好,都快被你吓破了胆。”耳边传来alex的埋怨,他长吁一口气,似乎站起身来,朝他走去。

  “东西那么多,换你来拿,你扛一个我看看?也不来帮下手。”胖子累得气喘吁吁,不住埋怨道:“发电机修得怎样了?还要多久能好?”

  “怎么去了那么久?刚才为何开了对讲机又关掉,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那屋子是间漏斗螺旋铰室吗?刚才捡拾坟草时我跌了一跤,竟发现木地板是可以活动的,但具体多大范围,怎么个轮廓,一时半会没找全。所以啊,当时就在想请小老弟上来瞧瞧,随手按下了对讲机。可转念一思量吧,咱们本来电池就快耗尽,也不在乎这几分钟,便顺手关了。”

  “你瞧瞧他现在这样,还能给你去查找吗?”

  “小老弟怎么了?”

  “就在你装神弄鬼时,他盯着门缝瞧成了斗鸡眼,这会儿正翻江倒海难受哪!”

  一条肥壮的胳臂伸了上来,将我扶正后,传来范斯歉意的傻笑,他说:“都怨我,这不是东西太多不好拿嘛。来,我给你揉揉,让你感觉好受些。”说着,他探出手,在我脸上比划。

  “你快得了吧,干正事要紧,等电路打通,我有话要对你说。”

  也不知范斯是真懂推拿,还是瞎猫碰死老鼠,总之被他揉过双眼后,我明显感觉好了许多。随着他手掌抚动,我淌下许多眼泪,隔着眼皮一红,睁开眼时,整间屋子壁灯齐刷刷跳亮。alex不愧为天人,已接通了电路。

  “诶?快来看,老范我的手活干练不?”胖子盯着我看了半天,一把将低头沉思的alex扭过来,兴奋地说:“小老弟的眼仁,让我给揉复位了!”

  我眨巴几下,眼球果然恢复正常,那种极度不适来得快去得也快,顿时神清气爽。但与此同时,我明显感觉整间屋子冷了许多,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气氛。

  “适才进门时,你是否感觉,有什么东西跟着进来了?”我将俩人拨开,双眼死死盯着微微启开的门缝。

  “没有啊,你为什么会那么觉得?”

  “你不觉得屋子忽然变冷了,温度低了下来?”我依旧狐疑地望着他,悄悄握紧alex的手,万一问题出在胖子身上,他再像过去那般发狂,我们该做好立即逃窜的准备。说到此,我开口问道:“你推开门后为何不进屋,站在过道里做什么?”

  “啥都没做,我是径直进来的,只是拿上大包小包,走得有些慢而已。”胖子挠着脑袋,问:“我倒没觉得屋子温度下降,难道是门开着窜进冷风来?怎么了?”

  “不!正因为我闭着眼什么都瞧不见,所以第六感变得灵敏起来。”我一把掐灭烟蒂,斩钉截铁地叫道:“此刻我可以肯定,有东西跟着你,一起混进这间藏品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