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9:Red Sky At Noon(血腥正午)

  水,或许便是克制这具怪尸的武器,虽然不能彻底剪除威胁,但起码能让它暂时安静下来。一旦计划确定,下一步便是检验结论,再跟着,等等,再跟着我们好像依然无计可施。

  这片天花平板上,圆窟占据的面积巨大,左右两段巨石,哪怕开来挖路机也无法撬开,而依靠人力,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伴随惊喜过后,众人也想到了关键问题,不由在一股极度兴奋中回归现实,心头的那股气,很快消失了。

  不过,alex却不这么认为,他是第一个发现这点的人,自然不愿事态继续恶劣下去,所以会设计做成点什么,来佐证自己的理论。他大致看了看四周各种粗粗长长的锈铁管,判断得出那都不是电路,而这样的喷水池底座被开启,可能需要一个专用的电闸。这样的东西,不可能会被设置进主宅,它可能就在附近某处。

  而至于眼下的破窑,他认为虽不知派何作用,但那肯定不是车库。所有的破车,都是从其他地方被转移进了两座仓内,这亦表明,车道内许多水泥制板可能都是可以活动的。

  而即便想到了这一层,还有一个关键要素难倒了他。那就是,电力从何而来?纵观我们进入吕库古公馆至今,这里始终处于无电状态。地面上的藏品室尚存一部电机,但电池仓与电路板却被人为毁坏,那人盗走了alex的钥匙包,拔取四片钥匙做短暂连接,一旦金属受高温融化或毁损,发电机自然跟着报废。他当时也是急中生智,找寻替代电池塞进腹板,拿走我包里的房门钥匙做嫁接,才勉强维持了十几分钟的光亮。

  而想要打开头顶的圆窟,可不是小小一台交流电置换机能办到的,这需要更多的电力。现在最令人纳闷的是,先前水漫金山的破窑,到底是怎么被排干污泥臭水的?这一切都发生在微妙的九点半上下,所有人当时都在一起,并没有碰过任何可疑之物,那么抽水这件工程,又是谁干的?

  时间不容我们继续研讨下去,那具怪尸已急不可耐,正气得上蹿下跳,开始新一轮加速冲击,企图将我们三人撞下破车壁垒。不过这次的行为,相较之前起了变化。它应该是听清了我们的对话,知道如果继续带着戏谑之心纠缠,自己的底牌片将很快被人摸清。所以,这回上来,这东西不再顾忌黑头,开始拼命砸破车,块小的铁板一撕就破,块大的车顶盘就来回奔突几下撞开。壁垒的根部本就不稳,哪经得住它这般折腾,时隔不久,整个破车堆便开始摇摇欲坠,坍塌已成定局。

  也就在这一刻,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alex看了半天,始终没寻到头绪,不由得想要大呼。我急忙打算阻止,但还是晚了一步,他已经叫出了口:

  “我可能知道电路在哪了!如果有闸,不过超出整个阀门开口的五十米外!”

  说话的同时,他返身往后跳去,朝着折转角方向飞速奔跑。望着他的脚步,我自然想通了他的打算。此前,我和他曾经一度躲入那头的内墙凹道,这地方最早还是我发现的。里头全是密密麻麻的线路,还有不同牌子大小不一的蓄电池,显然是制御附近一带的电路带。只是我这人,对排布线路一窍不通,看也看不出个究竟来,既然他往那头跑,多数就是冲着它们而去!

  然而,这并不是我计划的一部分,我想得更远,并对一件事始终不解,这件事如果也能获取答案,那么要击倒这东西的可能,将会发生质变!

  同时,冒进的风险也得自我负担,万一误判,机会只有一次。alex误打误撞的自我领悟,与我原本计算的方向却是一致,无奈这小青年喊得太早,已将我的图谋打乱。既然我们都能想通,那具死在这里的怪尸岂会不知?见状它迅即丢开车堆,踏着边缘障碍石墩上方高墙窜了过来,紧紧追咬我俩屁股。

  我不由急出一声冷汗,慌忙对着破车堆上的范斯大呼:“你愣着干嘛?快啊!”

  “我?!”胖子站在车顶上,左右环顾,显然不明白我要他做什么。这个迟钝的人哪,此刻,不正是发挥我们人多这一优势的最佳时机吗?说着,我扭过脸,对着副仓尽头狠狠指了指!

  “不行!”范斯一个懒驴打滚,也从车堆上翻了下来。他沿途逢什么抓什么,不停捡起地上各类铁管扳手石渣狂掷前方的半神,说:“哪有叫你们去送死,掩护我一人脱逃这种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嘿嘿,没想到你还能明白。”听完他的话,我是又惊又喜,看来有些太小觑他了。眼前的局势是,两个人都在副仓前段,一人在副仓后段。而怪尸却只有一具。当所有人都挤在折转角的水泥汀前,那么背后的门洞,也就空出来了!

  “这我还能看不出来?老子三十几年干饭可不是白吃的!”范斯跑着跑着,忽然欣喜地叫道:“我那把斧子找回来了,没料到被这东西丢去那么远!”

  “我也没说让你逃命,算了!你一直要我记住这记住那的,你们俩个也给我好好记住!咱们在它面前,什么都不能说,万事只能领会,它是个活物,能听得懂话脑子会分析,这点才是最麻烦的!”

  我原本的计划是,三个人各干各的。alex管他的电路,范斯趁机闯门洞,而我,则设法从超级货卡底部爬去车道前仓。如此一来,怪尸谁都防不过来,那么,它就会找准对它威胁最大的一个优先除去!虽然这么做,我们三人中将会有一个特别惨,但只要摸清它最惧怕的是什么,接下来也就好办了!

  说话间,alex已经冲进那道内墙凹道,他手忙脚乱地将十字弩、腰刀这些破烂朝我手里一塞,示意我挡在道口,掩护他进去看个清楚!而我本已打算往另一个方向而去,当接过这堆东西,反不知所措起来。我的计划里重来就不曾包括这些,当然这也是我的疏漏。万一内墙凹道才是重头戏,他自己一个要怎么独善其身?总不见得边看电路边格斗,而且这是条死道,根本没有回旋余地。

  不过当我再度看了看周遭环境,便觉得此处也有微妙之处。凹道十分狭小,比起意南的陋巷更窄,差不多只能容身一个半肩膀。那东西追上前来,并不占太大优势,在这种环境下,短兵刃可以发挥长处。不过,既有优势也必定会有劣势,那就是凹道前是连接前副两座仓的折转角,那头灌过来的浓烟毒雾,最呛人的部分都散布在这里,外加打泥坑方向还有不断的乱流过来,逐渐将这里形成了一道风口。

  人在这种环境之下,极难支撑下去。我试着舞动腰刀,感觉还是太长,不断膈应到内壁,便端起十字弩。这件东西是极好的,纯钢制成,弩臂是两道宽刃,弩机上的准星是个圆弧大铁角,远可射,近可刺,就是上弦换箭太慢。拿在手里挥舞,长短很适中,而且份量够足,比起腰刀重,实在是件不可多得的利器。

  转瞬间,那只东西已窜到凹道前,伴随一股恶臭,两条枯爪照着面门袭来!我已有准备,迅即压低身,往前突刺,将大铁角刺入它的腹腔,随后猛然站起身,手腕借着这股蛮力往上死命一提。顿时,半神的破皮囊被洞穿一大窟窿,随着宽刃的提劲,从胃部一直割裂到胸膛!

  我只感到被一条硬物卡住,手腕力道已是强弩之末,再也使不上劲。

  而这东西就跟个没事人那般,非但不躲反而蜷曲身子,利用扭曲的锁骨和没有吐干净的肋条,死死卡住弓弩不让拖出身子,趁我站立起身,张着血盆大口就对准我脖根噬来。这一招早在七十年代的座头市电影里就被用滥,我岂会上当?既然你要拖住十字弩那就送你好了,身子往上站起的同时,我双手抵住两侧内壁,尽力往上一带腾空跃起,双腿闪了个内八字两端发力,将那颗黑头死死夹住,利用体重滚翻下来,一记蹬出老远。只见这具怪尸就像张毯子般,人皮挂在对面墙根,栽倒下来。

  当它砸在水泥汀上时,爆出“嗵、嗵”两声巨响,我只觉得小腿一麻,不由暗暗叫苦!再一看,毛呢西裤被这蟊贼咬穿,血滴正如断线珍珠般不停淌下,只是一霎间,腿脚失了气力,连想爬起也深感困难!

  而这东西尝到了极品鲜食,黑头顿时涨大一倍有余,三张大口布满铅灰獠牙,越发张狂。我竟忘了它两侧还有嘴,只是夹脖子瞬间,就中了它的道!

  “这些线路太复杂,不是一两分钟就能解决的事。”凹道尽头的alex正抹着臭汗,一边观战一边发问:“你还顶得住么?如果不行咱们再定计略!”

  “你给我少废话!我就问你一句,有没有上闸的可能?”见自己血流如注,我立时发狂,胸中杀心顿起。此刻我紧握钢刀,冷冷问他:“如果不能办成,现在脱出还有机会!”

  “这点绝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保证,但需要时间!”他已急得大汗淋漓,不停冲着四周大呼:“那个死胖子呢?这人到哪去了?这种你死我活的时刻!”

  还不容我开口,半神又借着蹬墙反扑回来,我叫了声好,将身子压到最低,举着刀尖冲上前去,将这大半张皮囊顶在背上。直直撞进墙皮。底下腕子发力,照准膝盖窝猛力甩击,一条枯柴般的小腿,伴随怪尸长号,摔进超级货卡的大车头驾驶舱里!

  不过这么一来,我就被这东西拖住,虽然它三张大口乱啃我背包那是白费气力,但我的腰肢却被其剩余腿脚钩住,一时间滚翻在地,局面陷入僵持。如果是人,我们往往会说,你先放手,咱们摆好架势再来!可这东西岂有商量余地?它自然是要拖垮你不给你丝毫喘息之机!

  面对这块死缠烂打的滚刀肉,我恨其久矣,恶向胆边生把心一横,也学它招式,张嘴便咬。只见四条手臂拨弄两颗头,我想揪它枯发,它想拧我脑袋,我与怪尸如同斗蟋蟀般绕了个半场,眼见它反而被我推到了凹道前,正在此时,这个凶物忽然浑身一直,双爪猛拍我肩头,整条人皮被一股无形力量拖拽了出去!

  “这里满是烟雾,我找都找了半天,才大概看见你们影子!”范斯挺着大斧,抡圆了膀子照头砸来,也不看个清楚,斧刃大半没入背包,里头的索尼ps,夏普随身听,包括几本过期旅游导读,全数都让这个胖子给砸烂!不过,好在有这些东西,替我挡下致命一击,他猛力往后一拖,将那整张人皮毯子生生给拽开!

  我虽然未被砍翻,但这斧子异常沉重,背部被来上这么一剁,也够我喝几壶的,顿时觉得双眼发花,再一揉弄,楼上那该死的一幕再度发生,双眼聚在一起,成了斗鸡眼!到了这里,我基本丧失战斗力,整个人如临大病,已是十分虚弱了。

  范斯一手把着斧头,一手倒抓着怪尸黑头,全身往内壁一缩,退了进去,却对我含泪大喊:“我看你也就剩半条命了,还是快些逃吧。我能格住他,替你争取窜走的时间!”

  我无言地点点头,开始用胳臂窝支地爬行。眼前的超级货卡还有一线间隙,我的视觉已是昏暗漆黑,实难辨别还有没有可能钻过去,但人已到中段,退怕是不能。只是往前爬了三、五步,我怪叫一声,浑身一震,顿感自己极有可能死在这里。这辆大车卡在通路中央,往我这头还行,但到了那头,铁皮车架被前仓浓烟尘雾熏得一片发烫,西装毛料才蹭上一点,就被烤焦发黑,这还只是爬了一半。

  “诶?小老弟?你眼睛怎么了?难道你看不见?”胖子正不断爆着粗口与半神较量,探头一瞥,不由绝望地大叫起来:“你爬错方向了你。快退回来!”

  听得这话,虽四周热得活像蒸笼,但我心头却是一片春天微风掠过,这实在太好了!我吐出几口粘血,带着哭腔回应道:“我眼珠被它扣了!根本不知自己在哪,你们随遇而安,不用再顾着我!大家就此永别吧!”

  “什么?!”凹道内俩人闻讯,如晴空霹雳,顿时爆发出来的那股恨意,我隔着重重铁板车架都能感触得到!俩人电闸也不修了,拧着这具怪尸扑出转角,在副仓车道前厮杀起来!只听得嗷嗷怪叫,那只东西显然已遭重创!

  我曾经说过,一个优秀的赌徒,不仅要迷惑敌人,甚至连对自己知根知底的好友也能迷惑,那才是合格的;而现在我连自己也唬过去了,可见是诈术已达登峰造极的云端!为什么我要忍受这些苦难,为什么我口不能言?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计划最重要的一部分!

  翻去前仓,从另一具嚎灵身上,取出那把怪刀!

  我可以肯定,半神必定不知,我曾有过一瞬恍惚,似乎看见了它们的过去。在彻底沉入黑暗前,那个腹部被撕开的人临死之举,实在叫人困惑。他在原地用双手将怪刀刺入咽喉,并猛力吞了下去,随后便倒在血泊之中一命呜呼!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尽管两人临死前的对话充满无尽谜团,但这个动作,显然是有用意的!

  而我故意说自己双眼被怪尸抠了,目的也是希望能激发他俩的潜力,替我死死缠住怪尸。我要爬过这一头实在太不容易,可能所需的时间,将比alex修缮电闸线路更耗时耗力。一旦能抵达彼端,我办成此事,才能将憋在心头的良苦用心吐露。

  正在我妙想天开之际,只听得身后如气球爆炸般发出个巨响,一股巨大血雾顺着货卡底部间隙蔓延开来!我的耳畔边只听见俩人惨叫连连,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再继续爬了两步,就感觉自己身后有些异样,猛一回头,只见半神莫名其妙地剩下上半身,正在加速爬来!

  “这个劣畜居然把自己引爆了!林锐,别管其他,直往前爬!”俩人在血雾加浓烟中不断咳嗽,一时可能也睁不开眼,正不停拿着腰刀斧子乱劈乱砍!alex大声疾呼:“这血和烂肉,糊了我一头一脸,你怎么样?你怎么不回答?”

  我见怪尸正紧紧追来,再也顾不得周身发烫,玩了命地往前爬,人在蓄力时全凭一口气,如果开口说话气便散了,再想凝聚就不太可能,怎肯应他。此时已到人生危难严峻关头,我一半身子爬进了前仓,后一半还卡在大车底下,只消继续勃发,整顿昂扬斗志,便能逃脱鬼门关!想到此,我愈发不能开口,双手拼命刨地,十片指甲断了四片,两手漆黑,手指乏力。

  就在距离胜利一步之遥,我的脚踝被一条硬物死死扯住!起先我还以为是车架钢条什么的,使劲扯了两下,居然纹丝不动。回头去看,那正是半神,它毕竟干瘪,比起我种马般的身躯,爬起来更利落更快!此刻早已窜上,探出枯爪扭住了我左腿!

  就在此刻,那种阴惨惨的冷笑表情,再度浮上这张丑脸,半神的眼窝与眉弓扭成一团,嘴子中发出长长的一声啸叫:

  “你,赢不了!”

  我倒是宁愿接受被它拧下头颅,或咬穿脖子,此刻,这头凶物居然悠悠然开始说人话,顿时将我魂魄惊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浑身战栗,眼前是越发一片漆黑!

  “你是人是鬼?你到底是什么?”我喘着粗气,惊恐万丈地望着那模糊身影,叫道。

  “小老弟,你怎么样?我们是没赢它,给那东西跑了!”货卡对面的范斯,似乎隐隐听见人声,冲着我这头大呼:“我也被它溅了一头一脸,你当真瞎眼了?那现在怎么办?”

  “你先tm别废话,我得搞清一件事!”我急忙高喝,令他闭嘴。

  “人!”半神吐完这个词,加速快爬,眨眼间又一条枯爪扭住了我背包袋子,被它一扯,本已破了的包囊里,一大堆垃圾杂志,碎片零件、损毁的机架和俩个ps手柄滑了出来,将我身后铺得满满。

  看官们看到此间也许会迷糊,说你这包里怎么就不带些实用的,光背些电子产品游戏机算干嘛的。没办法,我是个妻管严,虽未成家,但对chris言听计从。她讨厌我过去整天玩游戏,要我将这些东西独立打包,每次若我不能遂其意,就会找上这类东西发泄。光是车屉工具箱内的cd光碟就被她毁了不少,你说我怎还敢将这些东西留在车上?自然是随身带走。

  话归正题,那头俩人听得模模糊糊,不知我这段出了什么事,但见着口吻好像不是大伤之人,便也不再发问。我被那东西拧得苦不堪言,正撞见那三张带着团团笑影的大嘴,顿时计上心来!

  恰在此时,偏有个不知趣的人提溜着斧子,也作攀爬状,俯下身子转到货卡底盘前打量,当望见眼前一幕,不由高声惊呼,随即就打算追进来,与我前后夹攻这头凶物!

  “你给我退回去,罩子没事,刚才只是被血糊了眼!”我冲着他一摆手,心中极不爽利,每次我刚想做点什么,他都总来插一脚,如此狭窄的车难底盘缝隙,个别半挂车斗都扭成九十度,一下子进去俩人一尸,万一再来点什么事,全都得压成肉饼!

  alex见我正和半神角力,既想上前援手又想到我的顾虑,不由首鼠两端局促起来。此刻我差不多已然耗尽体力,继续卡在原位不进不退,实难再有抱负。正在此时,怪尸身后光亮起来,数道火苗直追过来,一下子将这东西上半段残躯点燃了起来!

  我趁此时机腿窝发力,尽力往前一伸,立即被它抱住。这东西嗅着血腥气,本能地张开大口,狠狠咬住,我抬起剩余的一条腿,猛踹那张丑脸,借着这股气势,翻出了车底,终于历经苦难,再度回到了前仓!

  只听得“嗵、嗵”两声,怪尸饱尝鲜血,身躯又暴涨一倍,顿时在底盘下被卡得死死,再也无法移动分寸!我连吐数口粘血,几乎晕厥。望着车底火苗肆虐,不由长叹一声,虽然是挣着逃了出来,但照眼下情形,这架超级货卡多半会被烧着油箱,冲天的大爆炸必然难免。可惜我费劲心机,到头来还是难逃一死!

  不过这东西岂肯看着自己落败,必不甘心,正在底下拼死折腾,企图熄灭火苗。我被扬起的毒雾尘埃搞得咳嗽不停,只能手脚并用,跃下障碍石墩,下到车道,踏着一地的老鼠蛤蟆尸体,朝着远处的嚎灵蹒跚走去。

  老实说,一只两只的动物尸体倒没什么,成年后我逐渐摆脱了对此两物的恐惧,但面对数量如此之多,恶心得不行。一股焦臭、呛鼻又有些咸香的怪味充满我两侧鼻翼,踩在群尸上的感觉,就像在木炭灰烬里前行,既松又脆,又酥又硬,实在特别别扭,我尽量全程闭着眼不去看它们,摸索着走到那具滴油的尸骨边上!

  这具尸骸早已是死物,被烧得一团漆黑,本来也只是个背脊对着我,并不太可怕,而当我将它侧身翻过来,那正面的一半还在微微燃烧,惊得我简直想掉头逃窜,可惜腿脚无力。少年时,我住家附近曾有人没事对着变电箱撒尿,结果触电被烧成煤炭,大抵就是眼前光景。我也随好事之人前去围观,当看见真正的焦尸后,从此在心中落下阴影!这种地蜮般的情景实在令人无法直视!

  跟着,我想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出来的用意,却发现我将腰刀丢在了凹道里,手里只有俩个游戏手柄。这样的手无寸铁,又要怎么剖开这具焦尸?总不见得学蒙古人手撕牛肉将这东西一分为二吧,这种双手沾满尸油血脂的丑恶行径,我还真干不出来!

  哪怕现在我手中握着一把宽刃大剑,要对着这个死人挥击戮尸,实在是超出了生为人类的极限,这种事我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如果换成他们,或许才有可能。

  然而,我的时间,就像运气般,也已经用到了极限,货卡底下的那只东西,不知通过什么办法,竟熄灭了周身火苗,正费尽全力地想要出来,它似乎懂得缩骨法,伴着一声脆响,半颗黑头冒了出来,再往前一挣,整颗脑袋全出来了!照此光景,不消几分钟,它就能完全出来,届时还会发生什么?我已不敢想象!

  不论是沦为禽兽还是放弃自我,眼下这具焦尸我是必然要一分为二,半神可以弃他们而不顾,一味盯着我死缠烂打,哪怕我设计它也坚决不受,鲜见藏在焦尸肚子里的那把怪刀,极不寻常!

  正在我焦头烂额满地翻找锋利铁皮时,模糊的视线中,远处的泥坑转角空地上,赫然站着一条黑影。也许是我此刻双眼接近失明,根本没法看清黑影是怎么出现的。论个头比我矮比我瘦,乱蓬蓬一团也不知是人是兽!

  我急忙抓起一片铁皮,窜回焦尸身后墙根,严阵以待!黑影闻见响动,将头一扭,开始加快步伐过来,当走得近了,我有些恍惚,这东西怎么那么眼熟?但发散的视线里,就是各种斑斓色块,我辨不清黑影是谁。

  货卡那头的俩人也闻见异常,正打算设法过来,隔着横倒的大车问道:

  “听脚步那么细碎,难道是老马?”

  我不由悲喜交加,咱们玩命玩到这种程度,全是为了他,这回再次握住他的手,则必须用腰带系在裤裆上,再不能让他丢了!

  想着,我高呼一声,打算向他迎过去。不料,黑影听见我在喊他,忽然健步如飞,直愣愣朝我冲来,当它跑进我六米之内,我这才瞧清。

  这黑影哪是瘦子马洛,而是楼上大战时窜走了的碎骨骷髅,这可真是一难未平,一凶又至!以我此刻状态,想要活命那简直是异想天开!

  人生最危急的时刻,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