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舞台上的意外,风险难料,还是取消吧。199txt.”一句话当即堵住了吴文的嘴。
就在吴文满心的压抑委屈、期盼念想无处着落之时,台下突然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呼唤,瞬时将吴文救出险境:“爸,你要是这么武断决定的话,那咱们晚会的所有杂技节目都取消得了。”
傅筱雅的声音柔软,甚至还带着几分娇气,旁人听了,还当是两父女在话家常。而身处其中的傅伯轩脑中却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怒意,暗沉的双眸闪过一道狠戾的光,这道光在片刻停留之后,极快地隐入了那张一贯严厉苛责、不苟言笑的黑脸里。
“傅董不用太过担心,我相信吴导,会确保我们的安全。况且我在拍戏的过程中,也时常需要吊威亚,只要操作得当,是没有危险的。”
当杜若旻温文和雅的声音适时响起的时候,吴文心头一块大石终于悄悄落地,却依然不敢发出声音,只侧头瞥了一眼傅伯轩变幻莫测的脸色。
“是啊傅董,我们相信吴导是为大局考虑。虽然增强了舞蹈的难度,但既然我们做了,就一定要做到最好,请相信我们。”白姝安望了一眼身侧镇定自若的杜若旻,朝他暖心一笑,再抬头直视着傅伯轩神色难测的脸,像是要迫使他安心一般,同样报以温暖一笑。
这抹笑容如春日里的暖风,拂过傅伯轩棱角分明的黑脸,瞬时将那层冰霜融化,傅伯轩的心神一怔,思绪有片刻的恍惚,终是绽开了紧抿的唇,露出少见的温和。
自从知道曼姨和傅伯轩的过去之后,白姝安从心底里对这位抛弃曼姨、令曼姨心碎且孤独半生的狠心男人没有任何好感,却又不由自主地对他这十几年来的执着守护感到痛心,她知道,也许是因为曼姨,他才会对自己另眼相看,但是这种关心,曼姨不需要,她更不需要!
于是,她便巧妙地、温柔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由于杜若旻和白姝安的双双首肯,最后,傅伯轩不得不收回决意,同意了吴文的建议。事情看似获得了圆满,然而在台下,有一束目露狠戾、深沉可怕的目光正不动声色地投向了白姝安。
这一次,顾自走神的孙文涛完全没有觉出任何怪异,因为他正在忙着琢磨自己的小算盘,他惊喜地发现,机会终于来了!
第一百二十章一直都在
离开静江传媒大楼之后,杜若旻驾车,载着白姝安在朝阳路拥挤的人群中蹒跚前行,原本仅5分钟的车程竟是花了三倍的时间,终于缓缓接近dreamdaisy服装店。
车子刚刚停稳,白姝安便已急匆匆开了门,狂奔而去。
约过了一刻钟,杜若旻的视线随意地飘过右侧观后镜,忽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再次以奔跑的姿态向着他的车子靠近,一头如瀑长发在春日的暖风里四下飞扬,微微卷起的粉色长裙舒展在灿烂的阳光下,如朵朵白兰,瞬时绽放出明媚的笑脸……
那身粉衣的窈窕身影,那张绝美而精致的迷人笑脸,曾几何时,只为他的出现而欣喜;只为他的温柔而心动,只为他脚步而停留……
忽地一声叹息,只是如今,她的心动、她的笑容、她的温柔都给了谁?
对他来说,只留下了许多抹不去也忘不掉的记忆,然而纵使只有记忆,如今也如沉沉烙印,深深地镌刻到了心底。
只是,杜若旻从没想到,失去,原来竟是这样简单,他还来不及做任何准备,还不曾为她完成任何心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从她的生命中远去,抑或是该说,被驱逐而去……
杜若旻的一颗沉淀许久的心,像是在突然间被利刃所伤,一时间竟是疼痛难忍,正抬手重放在自己胸口,无声抚慰。却见那个亮丽的身影已经打开车门,并利落地坐到他的身侧,努力平息着大喘的呼吸,见他久久没有动静,才侧头莫名望着神情愣怔的他,奇怪地问:“若旻哥,怎么还不走,刚刚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吃午饭的么?”
说话间,已经系好了安全带,还迅速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杜若旻此时已收回神思,并朝她款款一笑,柔声说:“这就出发。”
车子启动,缓缓前行,不一会儿,歪在座椅上打盹的白姝安便渐渐进入梦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白姝安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车子已停在江边,窗外的和煦阳光透过半开的车窗暖暖地投射在她身上。
侧头可见近处草色青青,随处点缀的高大柳杉枝繁叶茂,蜿蜒的石径上有闲散的路人来来往往,正是一片大好春光。
白姝安直直坐起,将盖在身上的外衣取下,抱在怀里,继而打开车门,走过一片极短的草地,拾级走上桥沿,很快便见江中白浪滚滚东逝,远方高楼林立,却是隐入了蓝天白云之中。
杜若旻的身子微微前倾,倚靠在江边的石栏杆上,正在顾自深思。
白姝安无声无息地上前,直至她把手中外套披到他的肩头,杜若旻才突然一怔,继而回过头来,温和一笑,“你醒了。”
“嗯。”白姝安微有尴尬地低了头,避过他的视线,顾自走上前去,也轻轻地倚在了石栏上。
“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忙碌疲惫?”
很久以后,那独倚在右侧的孤单身影突然转过头,定定望着她,低低地问。
他的声音被风吹散了,极轻极软,却令她的心头一阵刺痛。
见她不答,那个温暖的声音又起:“你过得不开心,他,对你不好吗?”
“他对她好,还是不好?”白姝安倒是从来没有像这样质问过自己,只知道这一路走来,他有他的身不由己、他有他的野心和顾虑,而自己亦有无法言说的责任和使命,究竟他们之间,是利用多一点,还是依附多一点,是自己自作多情,还是他冷酷无情……事实上自从元宵节那晚之后,她已经强迫自己不再去接近,亦不再去猜测。
她强迫自己做好该做的一切。
于是,她不仅同意了张市长提出的与杜若旻同台合演的建议,也接受了春华剧院的院长职位,同时还不忘兼顾服装店的生意。
于是,她变成了一只每天不停旋转忙碌的陀螺,从早到晚,井然有序地为各处的要事奔波……
于是,她这个分身乏术的大忙人,竟是有许久没有与他好好地吃过一顿晚饭……
一个多月瞬息而过,当她惊觉时间飞逝之快时,亦同样为自己的决定而庆幸,至少如今的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幻想和渴求。
帮助王老守住剧院同样是重中之重,她心底里十分清楚,曼姨如今只是被仇恨蒙蔽,才无法勇敢面对,但那绝不是她的心声,否则的话,当初她就不会为了王老而重回云城。
总有一天,曼姨会感谢她今天所做的一切,想到这里,白姝安的心里涌动着难言的欣慰。
可是现在,她该如何去回答若旻的问题?
“好啊,他一直都对我很好。”踌躇了许久,终于说出这一句毫无血肉的话,连她自己都觉得好假。
“这样就好。”杜若旻轻声说了句,自嘲般一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无奈地提醒,“不管发生什么事,别忘了,我永远都在这里。”
“就是因为你一直都在那里,从来不肯走近,却又为什么没有走远?”此时白姝安的心里竟然涌起了愤懑的埋怨,多年来未曾吐露的心酸重聚在心底,说不出的痛苦滋味。
幸好这样难言的哀怨很快就被胃里翻涌的饥饿感所征服,连忙冲他调皮地笑笑:“我知道若旻哥对我最好了,若旻哥,我现在饿了,我们赶紧去吃饭吧。”
杜若旻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随手将披在肩上的外套穿好,再看了下表,见时间还早,才上前亲昵地抚了抚她额前凌乱的发,温柔地说:“幸好下午的会是三点开始,现在才1点15分,嗯,时间绰绰有余!我知道云城有一家地道的月城餐馆,离这里不远,这就带你去!”
白姝安闻言,立马变得欢呼雀跃起来,这么多年了,一听到美食,便能忘却所有烦恼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有变,杜若旻再次表示无奈地摇了摇头!
伴着两人久违的笑声,车子驶离江畔,沿着传说中地道的月城餐馆行进,窗外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窗内亦是琴音静淌,气氛和谐。
第一百二十一章奇观落成
当杜若旻的豪车停在新近落成的春华剧院门口时,已是下午二时三刻。
曾经的破败院落早已不复存在,此时呈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座气势磅礴的宏伟建筑,若是远观,那一弯弧形的巨制恰如坠落人间的半圆月,此时沐浴在温色阳光下,整个通透的球体恍若在瞬间升了温,浑身绽出淡蓝的光芒,与身后的蓝天白云,悄然融为一体。
白姝安下了车,仰头望着眼前奇观,心中思绪起伏难平。
这是她与他契约的筹码之一,亦是她进入洛园的垫脚石,从没想到,他会花如此大的心血,将这个陈旧的老剧院改建成如此震撼绝美的雄伟奇观……
心底一根绷紧的弦在突然之间松了下来,有温热的气流不停地涌上鼻端、眼眶,白姝安赶紧抬手捂了眼,却在侧头时,透过指间的缝隙,看到不远处,一抹俊朗的身影,正款款立在那辆熟悉的深蓝宝马车旁,纵使带着深色墨镜,亦可知他眸中的神色深邃,心事难知。
白姝安缓缓放下轻触在眉间的白皙手臂,微微转身,与他遥遥相望。
有多久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望着他的面容,有多久,不敢放任自己的思绪,只想念着他的一切美好……
时间仿似在这一刻停滞,直至深蓝宝马车的另一旁,钻出一个高挑靓丽的墨绿身影,微转过头,带着极其高傲的神情挑衅般斜睨着她……
心底那根松了的弦又在瞬间绷紧,她险些忘了,身后那座奇观,正是出自这位名门闺秀的大建筑师手中,正是他们两人不分昼夜、兢兢业业的赶工,正是他们天衣无缝的搭配,前后历时8个月,竟是提前铸成了身后的这幢雄伟。
这么说,刚才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白姝安不免自嘲般弯起了唇角,目中温色退去,寒意渐满。
伴着洛涵风与张诗瑶的脚步不疾不徐地靠近,此前一直稳立在白姝安不远处的杜若旻也向着她走去。
就在四人的身影几乎汇成一线时,白姝安正想开口,却听到洛涵风身后的高挑身影突然朗声一笑,大声说道:“白小姐别来无恙啊,哦,不对,今后我是不是应该改称你为白院长了?”
“她叫自己白小姐?”白姝安不免觉得好笑,遂昂起头,径直跃过洛涵风喜怒难辨的俊脸,绽出一个极美的优雅笑脸,同样高声回道,“张小姐太抬举姝安了,白院长这个称呼当然不适合你叫,我还是习惯,你叫我洛太太!”
张诗瑶的笑容半僵在脸上,目露异色,却依然挺着胸膛,不屈不饶地回复:“当然当然,今天还多亏了洛太太的成全,洛少才能抽出时间,跟我到江边陪几位贵宾用餐,伴着这大好春光,我们还欣赏了许久的江景。”说完,还不忘朝身侧的洛涵风灿烂一笑。
一声异响在白姝安心底炸开,仿若弦断,万千珠子坠落于地,碎成一地残骸……
再多的暗示,倘若没有有心人的回应,无异于自取其辱!
于是,只再次温柔地笑了笑,继而优雅地转身,顺带挽起杜若旻适时伸出的手臂,齐步向前。
却在只走出几步之路时,被身后一股席卷而来的狂风,整个揽住,并紧拥着迅速向前。白姝安的身体经过短暂的眩晕之后,很快便被熟悉的奇异木香所包围,正欲挣扎,却被头顶传来的一句不痛不痒的话给莫名怔住,“既然自居为洛太太,怎么可以放着自己的先生不理,却去挽其他男人的手!”
到底是谁不理谁?白姝安忍着满腔怒火,只忿忿然不出声,那像裹种子般把她拥在怀里的手臂却再次紧了紧,惹得她一阵疾呼,然而那人却还嫌力道不够,再次紧了紧,几乎是以拖的姿势将她拽进了门内。
随着顾自远去的两个浑然一体的身影,身后的两道灼灼目光,竟是各有意味。
一道是失落中带着痛楚,而另一道则是痛楚中带着狠戾……
万里无云的春日天空里,好似在瞬间凝起了大片乌云,无情地笼罩在这一方巨制之上,伴随着那道阴鸷目光,竟是在刹那间划过一道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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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饰豪华、金碧辉煌的二楼宴客厅内,云城市长张谨言竟然已提前到来,亲自安置好前排的嘉宾之后,正神色激扬地与身侧一位远道而来的外宾交谈着什么。
见洛涵风与白姝安双双而来,眸色一亮,远远地,朝他们扬了扬手。
洛涵风此时已摘下墨镜,只轻轻地揽了白姝安的肩膀,看到张谨言的召唤,便携着她穿过人流,向着前排走去。
面对白姝安略带羞涩的笑容,张谨言雍容华贵的脸上,瞬时绽出一抹温色,极有礼貌地轻拍了下身侧那位外宾宽厚的肩膀,和声细气地说,“罗伯特,这位就是剧院的投资人洛涵风先生,他身边这位美女,是她的妻子白姝安。白小姐也是我们剧院新任的院长候选人。”
年过五旬,两鬓微白,身材略有发福,态度却极其和蔼的罗伯特先生当即与洛涵风握了手,继而朝白姝安竖起了大拇指,用并不地道的中文赞道:“洛太太貌美如花,又有才能,厉害厉害!”
白姝安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正想回复。
却见张谨言朝她温和一笑,柔声解释道:“这位罗伯特先生来自英国,是我的好友,他是著名的xx剧院的经理人,具有丰富的剧院管理经验,我打算聘请他担任春华的艺术顾问,姝安你以后,要是碰到什么难题,都可以找罗伯特!”
要说难题,眼前就有一个,白姝安心中一动,当即大方地向罗伯特解释:“春华开幕,是云城的一桩大喜事,由于张市长的重视,相信一定能将宣传效果做到最好。只不过,如今我们拥有了这大好的资源,如何让更多的人参与投入到我们剧院的活动中来,才是更值得我深思的事,罗伯特先生,您说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暗流汹涌
听了白姝安的问话,罗伯特的蓝眼睛里当即放出两道亮光,红扑扑的脸蛋上熠熠生辉,哈哈一笑,说道:“白小姐的远见和卓识,让我佩服,的确,将公共资源有效地造福于人民,才是我们剧院管理者的最终目标。
远地不说,这即将启动的开幕式,我觉得光是采用晚会的形式太单调了。如果换成艺术周,把话剧、歌剧、音乐会、戏曲等各种艺术形式融合在一起,造势效果和民众反响会不会好一些?”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白姝安不禁折服般慨叹道,“罗伯特先生果然是眼光独到,才思敏捷,真正把姝安心头的一桩大事给解决了。”
听到白姝安的夸赞,年逾半百的罗伯特毫不掩饰地露出喜悦之色,像是彻底地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向她详尽地传授多年来累积的丰富剧院管理经验。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之际,洛涵风略显低沉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罗伯特先生,不知道您怎么看待当下云城高昂的演唱会、音乐会门票,这一桩,颇为残酷的实情?
见罗伯特已十分意外地敛了笑容,洛涵风依然彬彬有礼地顾自叙说着:“那动辄百元、甚至上千的价格对于月薪只有千元的普通平民来说,您真的觉得,举办大型的艺术周,会吸引更多的人来消费光顾吗?”
白姝安虽有怨言,但仔细一想,却不得不承认,洛涵风说得有理有据,且符合当下实情,倘若政府是为了自身利益去举办这场艺术周,到最后无异于是为上流人士服务而已。
就在她进退两难之时,罗伯特突然大笑一声,抬手拍了拍张谨言的肩膀,“不知道张市长愿不愿意慷慨解囊,免费为云城人民开放,让他们体验一下真正地艺术盛宴呢?”
却见张谨言沉思半晌,终是垂头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地说:“涵风的一番话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良言,值得我深思斟酌。但是光靠我一人力量,恐怕无法改变当下约定俗成的许多惯例。不过我会尽力去改变,这一次艺术周的门票,将尽量地降低价格。”
张谨言的一番话说得几人心里颇为沉重,却是罗伯特率先从沉闷的氛围中走出,大声说道:“可以可以,张市长这次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演员方面,姝安你放心,我保证可以邀请到英国著名的交响乐团和歌剧团来云城演出,只不过艺术周的时间,如果放在下月中旬,仅半个月的时间准备,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听到这话,白姝安面露难色,此时张谨言朝她温和一笑,说道:“幸好目前还没有将开幕活动大肆宣传,现在既然内容有所改动,顺带把艺术周移到5月初,应该没有大问题。”
白姝安这才安心地眉开眼笑起来,继续向罗伯特取经……
这边的四人正谈笑自若,其乐融融。
那边,此前一直跟随其后的两人却到此时仍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