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绒手挡着脸蛋,蜷着手指不自觉回忆起来。
穷乡僻壤的偏远村里,夜色都比城里黑得浓重。
数十来家平层瓦房里灯灭声停,向青云家也是一样关了灯,就剩一点呼吸。
司绒倒吸了一口冷气,慢慢吞吞想把被握住的脚抽回来,几下用力都是徒劳,向大柱力气如牛般紧紧抓着往下按。
那动作快准狠,司绒怀疑了两秒向大柱到底是真睡还是假睡,但很快便无暇思考,他窝在男人怀里,一双白脚环着左右两侧,隔着裤子踩上去。
司绒原本想翻身离远点,却让身旁睡着的向大柱箍着又扯回来,他不记得自己是不是第一次用脚……尤其对方还是个黑壮的农村糙汉。
强撑着支起小半个上身,司绒在黑暗中循着气息声稍微靠近,说不清是恃宠而骄还是怕地病急乱投医了,他板着脸威胁道:“别再动了、否则我……”
男人睡梦中的动作很是配合地一顿,似乎要听听他要否则个什么东西出来。
“下次尿、”,司绒只说到一半,后半句停了停,他忍着怪异继续道:“你脸上。”
“本来我就有点点小病,控制不好的…”
司绒不确定是不是听到了加重的呼吸声,但他肯定眼下听他复述大概情景的0528好像出奇地沉默。
0528良久才应了声,很快调理好语气,恢复成那副温柔表情:【不许再屏蔽我了。】
司绒点点头,乖乖说好,事实上若不是0528提醒,他都没有意识到他触动了什么屏蔽机制。
0528皱眉望着司绒,眼神深邃。
它与司绒之间,与其美化成长久以来的陪伴,不如说它像个阴暗卑鄙的小偷,偷窥着小男生的一举一动,哪怕是和其他男人之间的亲密举止,它也只远远看着,未曾回避分毫。
它是系统,但脱于副本脱于游戏之外,他更是个男人,会血气方刚也会有七情六欲,表面恭敬下,偶尔会对着他的小宿主硬成个铁杵。
他也想抽下腰带,紧紧抵着司绒,或者攥住他轻颤手指,逼得他垂手解开自己的长裤。
0528闭眼,矛盾至极。
……
司绒让向大柱伺候地脚不落地,白天里顶着张极醒目的脸坐在门口正对着的位置,长得像画报里的人似的,偶有赤膊挑水的光棍男人打门前经过,只斜斜一眼就看得人脸红。
那白色背心很不合身,胸侧那口子都快开到肚脐眼了,他轻微一动作就露出大片雪粉胸前。
光棍男人走不想走看不敢看的,握着拳头驻足,心尖都发颤,心想他要是个死了丈夫的小寡妇多好。
寡妇门前本就是非多,光棍男人觊觎两下也算不得有伤风化。
向大柱从房内收拾好走出来正撞见这一幕,啪啪地两声震耳欲聋,合上院落大门。
院门紧闭后,隔着几个稻草堆和菜地的另一处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三哥,就这么放过这漏网之鱼?别人也就算了,村花小绒名声大噪,十里八乡都传开了,要是往后让上头知道,追究起来,你恐怕不会好过。”
杨三站的挺直,比起身边差不多装束的人硬是多出几分从容硬/挺,他眼眸很黑,情绪却凝成一汪墨,让人察不出异样,“算了。”
“不差这一个。”
身旁人抱着手臂,挑眉看着杨三,倒是意外地有觉悟,冷不丁揭穿道:“你在保护他。”
“你也喜欢他啊?”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一个你,一个易肃,咱哥几个都被他灌了**汤了还是他就是妖精转世专门吸男人阳气来的,我说你们是不是没开过女人荤,才都上赶着想搞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弱/智小男孩儿?”
杨三两指间亮起淡淡地点点火星,夹着的烟落了一地烟灰,他侧头盯过去。
男人没意识到,继续输出道:“我承认他身上是有那么一股勾人的欲劲儿,说他骚吧他又很纯,说他纯,他光站在那里不动就搞得人心痒痒。”
“但,三哥,搞这种犯法的。”他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朝杨三作出个示意。
艹傻子是犯法的。
杨三吸了最后一口烟,用指腹茧熄了红光。
“少管老子。”
小绒不傻。
……
仿佛倒计时一般的一天半过得安逸且快,被系统调侃说乡村爱情结束了的时候,司绒竟还有点舍不得。
破破烂烂的菜园,摇晃发霉的老木床,虽住的不久,却好像都染上了一点他的味道。
向大柱不想司绒在外晒着,起了个大清早跑去三里外的水田捉鱼,说是田里的鱼更好吃,晚上给他做补补身体,小腰上揉着都快没肉了。
男人怕狠了也有了司绒失踪后遗症,大门从外面上了锁。
司绒蹲在泥土边,抓着黄土往脸上抹了抹,涂地灰头土脸后再换上准备好的破旧衣物。
【0528,我穿这个真的可以吗?会不会不像?】司绒拨开耳边及肩的假发,露出粉粉软软的嘴唇。
他没有和失足女性打过照面,只除了知道她们境遇必定不会很好外,他想混进去,少不得乔装打扮一番。
他问得很认真,不自知地没把这些女孩儿们只当成副本里的角色,而是真正无辜不幸的人,若非受限人设和剧本,他能帮则帮了。
司绒除了天生皮肤比常人更白皙,戴上假发和涉世未深的漂亮女孩没什么两样。
0528愣了愣,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到嘴边变成:【那你还想怎么打扮一下?】
“那个,”司绒低头朝下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胸脯,只微微鼓出两个小点,“要不要垫一下?”
他颇有些拘谨和紧张,腔调软软轻轻的。
0528失笑,回道:【也不用那么像,就当你发育不良了。】
司绒咬了咬嘴巴肉,见系统都这么说,便不再纠结难堪,径直搬了张凳子去翻墙。
墙砌得很高,司绒费了点力气才顺利越过,脑子里一晃而过那只体/液极为恶心但身手利落的腥臭大恶龙。
似乎还算乖,从那次在小破屋叫他离开后,他就再没有出现过。
它本不是副本简介里提及的角色,司绒没多想,更没放在心上,循着0528的指路声鬼鬼祟祟地猫到了目的地。
他越走越熟悉,关押人的破房子离先前关他的地方并不远,单单隔了两座房子,只这地方靠近深山,树又大又密,还有动物三不两时怪叫几声,不是去过的当地人不会在那里留个心眼。
司绒翘着小屁股弯腰躲在老房子侧边,眼前不远处人来人往,看守的都是光棍村本村村民,嘴里不干不净地用方言辱骂着,恶狠狠的眼神瞪着人往全封锁式的集装车上走。
“快点走!没吃饱饭吗一副要死的样子。”男人拽着其中一个二十来岁女人的胳膊,用力地往前推了把,差点让女人正对着栽在湿滑泥土里。
司绒看准时机,趁其余人都在忙活其他,这边负责装人上车的两个男人注意力都在那女人身上,司绒揪着衣摆,低着头从房子后边顺进了队伍。
他穿着长衣长裤,路过骂骂咧咧的男人时,呼吸都停窒了一瞬,一口气提在心口,生怕让他们看出端倪来。
好在有先前的女人打了头阵,他有惊无险地同被拐卖的人进了一辆货车的集装后备箱。
货车布置相当草率,混杂了各色各样的市井气息,鸡鸭家禽的腥土味,粗制滥造的女人脂粉气,还有炎热夏天里长时间不洗澡沤出来的难闻汗味。
司绒蜷着手脚缩在靠角落的位置,长衣长裤遮去他任何有可能裸露在外的白皮肤,他四处蹭了蹭车厢壁,盖住他自己身上的体香味。
还没到点,车里形容狼狈憔悴的女孩儿们也大都不敢出声,偶有低低的绝望啜泣声。
司绒不动声色抬头扫了眼,猜想大概不只他所在的一辆车,少说也还有个两辆。
正此时迎面踏上来一个人,是方才三番两次刁难人的单眼皮村民。
他在狭窄的过道来回晃了两圈,点了好几遍人数,怎么数都多出一个,但好歹不是少了人跑了人,多出来货物的话,找错处也找不到他头上。
单眼皮男人又走了一圈,脚步声敲在铁皮车板上,一瞬之间屏气凝神人人自危。
司绒秀气眉眼都快拧在一块儿,怕地掌心濡湿细汗。
咚,咚,咚。
那双脚最终还是停在了他的面前。
“抬头!”
司绒战战兢兢梗着脖子一动不动,抱着一丝幻想假装叫的不是自己。
“叫你呢?耳朵聋了还是想挨鞭子了?”单眼皮快贴在司绒身上,他往旁边女人身上靠,努力避开和男人的所有接触。
他下意识的肢体动作,本能地厌恶单眼皮。
司绒微抬起头,压着心慌小声道:“听、听见了。”
单眼皮别的不算灵敏,唯独视力好的出奇,角落里光线昏暗,他眼尖地捕捉到有地方不对劲。
“你是哪个?”嘶哑到恐怖的声音以及猥琐的面孔表情,让司绒打了个寒颤。
“我接管的这拨人里,没见过你这么白的,”单眼皮警惕道,“以为脸上抹了点黄土灰就能混进来?”
“抹脸抹身体,嘴巴倒是粉白的,戴了假发,奶/子还这么平。”
“说!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不说话是吧,不说话别怪俺今天当场给你验验身。”说罢男人便还要伸手去扯他的头发,肉眼可见的凶狠粗鲁,手劲毫不克制。
司绒脸色惨白,死死往另一个方向缩,就在他闭眼以为要被揭穿时,车门外忽而刮过来一阵热风,吹得闷热车厢更加熏臭。
单眼皮被人揪着后衣领踢开,看清来人后他一肚子脏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吵死人,又怎么了?办屁大点事办不好。”
易肃看清楚脏兮兮的脸后只略微怔愣半分钟,似是做了个深呼吸,而后维持着表情对单眼皮撂下一句:“这人我眼熟,怎么在你们那屋?”
单眼皮男人思量后道:“肃哥,我正想着我怎么对他完全没印象,我们这辆车人数也不对……”
周遭女人都投来打量的目光,易肃速战速决道:“你这里多人了,肯定有地儿人数不对,他交给我,我让人去核对。”
“好、好。”
易肃单手撩开那材质其实还算不错的黑色假发,从上而下跟司绒交换了个眼神。
离开后车厢大步带着他的小村花往前走时,指骨仍在后怕地发抖。
司绒颤巍巍地跟在易肃身后,脑子因为刚刚的突发状况有些缺氧,身上也沾上很臭的味道,差点还让那种人当众扒光。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陷在茂盛的野草里,走了一会儿,到四周已经听不见喧闹人声才缓步停下来。
在前方的易肃忽然猛地转身,他身高腿长逆着光,贴过来时很有压迫感。
“杨三都放你走了,你回来做什么?上赶着当几把套/子?!”他双手握拳,很克制着才能逼着自己不骂太脏,严肃到不像他的眼神直直瞪向眼前的漂亮男生。
“蠢毙了!!”
“你他妈明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还去?还换了衣服头发,你是多□□,你的大柱哥不够,杨三不够,两条几把的丑怪物不够,硬要混进那种地方去吗??”
易肃捏着司绒的肩膀,情绪激动到眼眶充血,手指硌地司绒肩膀发酸。
端正帅气的五官此时变得有些扭曲,男人从喉咙里闷出恼极了的低吼:“你是不是以为全世界的烂人都跟老子一样对你没脾气,老子就是因为喜欢你才他妈像条狗一样没自尊地围在你身边!”
真心话说出口他才觉有些失控,轻咳一声后松了力气,继续道:“我就是对你太好了,你不知道这地方天黑了究竟有多黑。”
不是所有坏人会心软。
“我不想知道你来光棍村到底什么目的……我不在乎那些……”
易肃停下来,垂眸时才发现司绒已经眼里盈满泪水,睫毛黏成一缕一缕,小脸本来就抹了泥灰,脏脏白白交织,像哭晕了的小花猫。
“你哭什么啊,别哭了。”易肃心慌意乱地俯身凑过去,先前快怒发冲冠的恼意在看到司绒垂着的嘴角时烟消云散。
司绒真的很委屈,原本在副本里就诸多不顺心,他以身试险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通关,他独自过了这么多不同的副本,也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凶他。
易肃或许不是出自恶意,但他还是不能轻易原谅他对自己说出那么难听的话。
易肃见司绒不理他,声音缓和很多,准备抬手用指腹轻轻去擦司绒脸上的胡乱黑痕。
司绒看他扬手,条件反射后退了一大步躲开。
【太凶了呜呜】司绒打起精神朝系统告状。
0528:【下次不想听或者害怕跟我说。】
司绒:【你要做什么?】
【捂住你耳朵。】0528回他。
易肃一颗心脏让司绒不加思考本能闪躲的这一步碾了个稀巴烂,未等司绒开口说点什么,“噗通”一声,压得膝下一片野草折了腰。
“埃,我不是故意凶你,全世界最漂亮最可爱的小绒,别哭了,好不好?”
司绒大睁着眼看高大男人跪在他身前,先前是害怕,现在更多的是无措和吃惊。
“易肃……”司绒白着脸喊了一声他名字,坚定道:“我必须要回去……不会发生那种事情……”
“也别问我为什么……我对你没有解释的必要。”司绒现下逻辑很清楚,也不怕在易肃面前有违任何人设。
男人端正地跪在他面前,闻言眼瞳颇为酸涩,他倒宁愿小绒骂回来,指责他抱怨他都可以,那何尝不是一种信任和撒娇。
“好,知道了,小绒有自己要做的事。”
易肃看着司绒,没多说什么。
半晌后站起来仔仔细细把司绒脸上擦干净,又自顾自相当自然地牵起司绒的手,哑声嘱咐道,“那你跟着我,我亲自送你去,这样总行了吧?”
男人语气轻松,仿佛瞬间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在乎的流氓模样。
“不生气了?”
“嗯……”
没走两步他又回头眼巴巴把帅脸贴上来,“真的不生气了?那笑一个。”
司绒眨了两下眼,眼尾泛红,“其实还有一点点。”
易肃在边上好一顿哄,大手里揉捏司绒软乎乎的手掌。
司绒也没挣扎任他带着,去的途中有易肃开路必然会更省事顺遂,不会像今天这样平白生出麻烦。
“你刚刚说你──”
易肃顿了一下匆忙打断司绒,微有些正经道:“我是说了我喜欢你,不止是馋你想舔你嘴巴的那种喜欢,你是个傻子我也想娶,变聪明一点我也想搞,总之那什么……”
他语无伦次,怎么说都不对劲,微抬下颌目视前方,乱七八糟总结道:“我那个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用管我。”
司绒有些迟钝,不明所以地朝易肃侧脸看过去,他怎么莫名其妙开始说这种有的没的。
“我想说,你刚刚说你是个烂人……”
易肃听完他这句耳后根烧了好一阵,舌尖抵了抵后牙槽,被自己一阵抢白尴尬地呼吸都乱了。
心也乱了。
男人稍稍平复了一下慌乱心跳,回眸看了司绒一眼,堪称温和道:
“小绒,你别看我现在干着这些勾当。”
“几十颗枪子儿都不够我吃的,可能做到某一天,突然就死了,死在白也好黑也好,都不可惜,人命背负多了,迟早的事。”
易肃不是为自己开脱,这世上穷凶极恶的烂人多了去了,遭人唾弃的坏事做尽,生前身后都辜负良多——
正午时分烈阳当空,他脚步微顿,思绪停止。
在这一瞬,他好像懂了向青云对他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两天一直盘桓在他耳边迟迟不散。
“你当他舔狗都不配”,原来如此。
“可我要是能活在阳光下,还有他什么事儿。”
易肃唇边勾出点淡笑,紧紧牵着司绒的手,沿着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