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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夜—战士

  怀揣冒险或是更多猜测,章丘的手心在冒汗。

  但事实上,当他真的深入黑暗,并未遭遇怪异或感到身体不适。

  枪声停滞后,这夜,静谧如常,孤寂如常。

  直到,沙沙的脚步声从正前方响起,章丘赶忙向着声源照去,晃出了两道瘸拐的人影。

  “谁!”

  “安静点,长眼睛是出气的?”

  闻言,章丘暗松一口气,但匕首仍紧紧攥在掌心,发黏,“你们结束了?”

  是那少女的声音。

  “你妈没教过你,大晚上不要乱出门吗?”

  章丘皱眉,并不恼,先前有过对话,他明白少女习惯这种交流方式,只是此刻对方声音孱弱,步履趔趄走的艰难。

  再近些,手电筒总算照的清楚。

  章丘倒抽一口凉气。

  少女整条右腿像是烂布条拖在身后,口鼻,甚至眼耳间残留未干血迹,仅是左脚点地,挪着小跳着,撑着不到。

  再看搀着他的中年男人,更是惨烈,满脸鲜血,双耳还在溢出血丝,整条左臂不翼而飞。

  二人相互搀扶,没行分毫,都会发出金属相撞的咯噔声,章丘这才留意到他们身上闪烁寒芒,仔细看没了斗篷后,他们穿的‘衣服’竟是甲胄!紧密无比,那咯噔声正是不同部位甲胄坑骗的声响。

  这画面太过冲击,分明在三个小时前才见过。

  章丘瞠目结舌,看着两人继续艰难靠近。

  “手电筒往旁边打,快他妈晃瞎我了!”少女咧嘴,一口的血淋淋。

  “等等!”章丘猛地意识到对方少了一人,那个纹身的光头男人,“那位大哥呢?”近到几步远,浓郁血腥味扑鼻,夹杂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

  “死了。”少女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仍旧笑着,但因具体笑容有些怪异,似乎在强忍着,而面对战友的死,她仿佛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死了…”

  像是被一只冰手扼住喉咙,章丘下意识让出半步,眼角狂跳,“死了?”他又重复,“怎么死的,怎么…”

  没再问下去,因为对上了少女的眸子。

  黑漆漆的眼瞳,泛着凶光,还有章丘熟悉的,那让他感到惊悚的气雾…

  那到底是什么?

  骇然发现,自己又无法动弹,脚跟好似扎入了大地,他于心中发出怒吼,“这到底是什么?他们又是什么!”

  与此同时,又是两串脚步声,从更远的地方响起。

  呲啦…呲啦…

  磨蹭大地沙石的噪声,好似来着根本迈不动步子。

  微微垂目的中年男人眼瞳骤紧,身子微微弓起,少女则缓缓扭头,半仰着看去,两鬓长发无风自动,“嘿…我说呢,区区两个死魂到了这,怎么就能化胄生蜮,原来是借势了啊。”

  章丘也照了过去,顿时瞪大眼睛。

  一前一后,一瘦一胖,歪斜着脑袋与身子,翻着白眼拖沓着双腿,挪来。

  虽然看着眼生,但那衣着分明就是那一伙年轻人中的两个。

  老崔找到他们了?

  章丘自然看的出那二人状态有问题,如体现人偶,四肢僵硬,但还是发问,“你们怎么了?”

  “我刚刚就在想,两个死魂怎么能生出黑蜮,李哥怎么吃了俩就撑死了呢…”少女咧嘴笑着,低喃着章丘听不懂的话,缓缓朝着那二人抬起手,“原来是这片地方是邪冢啊。”

  滋滋…

  在章丘震惊的注视下,少女整条右臂烁烁放光,连同手掌,指头,都被甲胄覆盖。

  甲胄在放光,霓虹的线条迸腾,粉扑扑,并生出机械运转的嗡鸣,光汇聚十指间,如耀眼星光。

  噗…

  这声音像是排挤水面时的短促。

  那汇聚一点的光不知以何种方式倾泻,一阵能量,如风,如热量,转瞬即逝。

  只是一个眨眼,那两个年轻人,就在这短促的异响中化作血肉齑粉…如鼓足的气球无声的爆裂,焦臭扑鼻,身后大地燃起扇形烈火。

  “操?”章丘歪头,几秒后剧烈干呕,震惊与恐惧接踵不断地冲击着他的精神,内脏痉挛剧痛,脑袋亦是嗡嗡作响,“你妈了个*!你们杀人!”惊恐的声音卡在喉管费力挤出。

  他的认知被颠覆,完全是因为对方在一瞬之间‘抹除’二人的手段。

  “操!操…”章丘吼叫着,拳头颤抖,恐惧倒退,匕首脱手,又胡乱摸索着,好不容易从腰间摸出手枪。

  “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中年男人缓缓抬头,怒极的脸,再无先前一丝和善。

  当然,这恐怖的暴怒并不是针对章丘,“章丘警员,武器不是对准战友的!”

  “你们刚刚当着我的面,杀了两个人!”章丘急促的大口喘息,努力平复,冷静,“用指头!用他妈的一根指头,杀了两个人!”

  “谁告诉你他们是人?”少女歪头,随后对着章丘缓缓抬手,如同刚刚,在粉色霓虹中同样伸出一根手指…噗!

  一股热浪,仿佛透过自己的毛孔,粗暴的灌入身体,穿过鲜血与内脏,又离开…

  手枪掉地…章丘再次干呕,随后不断摸索着自己的身子,足足十秒惊魂未定,“卧槽,卧槽…”

  “还需要我们解释吗?”中年男人冷着声音。

  所有的恐惧在这数秒见宣泄殆尽,空白的大脑重新恢复思绪,章丘唇齿发干,他确定了自己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直接的体验胜过千言万语冗长无用的解释。

  随后,那绵长如细流般的恐惧重新回来,“真的…真不是人啊?那是什么啊…”他身子发软,认知的颠覆让章丘思绪打结。

  昨天。

  就在昨天,在去到医院前,章丘还只是一个受挫后被远调至这穷乡僻壤之地的普通警员。

  这漫长一夜,接踵而至的诡谲,毫无征兆,没有一丝喘息。

  “要是梦该多好啊…”他喃喃着。

  少女噗呲笑了出来,“当初被家里那个老不死的哄骗着穿上这身废铜烂铁的时候,我有多大?”

  “十四岁。”中年男人也跟着笑,似乎他们乐得见着寻常人失魂落魄时的‘有趣’,“你还哭鼻子了。”

  “哭了吗?”

  “哭了。”中年男人很笃定。

  “啊,一晃都过去五年了…”少女感慨,“命真长啊,咱这支小队。”

  没头没尾,章丘看着突然闲聊起来的二人,感到莫名其妙,“你们…你们在他妈说些什么啊?”

  “没啥…”少女咧嘴笑的更开心,“章丘,欢迎来到新世界,我们管这叫无间界。”

  “啊?”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项羽,一名战士。”

  中年男人道:“我叫童七,一名战士。”

  扇形的火垂死挣扎,摇曳的微光,无尽的长夜。

  破败的公路上,一个青年茫然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缺胳膊少腿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