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承眼看着姜迎脸色瞬时惨白,秦渊跑过来扶住姜迎的身子,隋澄的头还在流血,但仍旧补了那放袖箭的白衣人一刀。
即墨承撑着站起来,踉跄地走向姜迎,姜迎垂眸看着肩膀上的袖箭,已经疼得满头是汗。
即墨承蹙眉大喊道:“把夫人扶进马车,快拿金创药来!”
姜迎一动就疼痛难忍,即墨承不顾肩上伤口,将姜迎抱上了马车。
姜迎闭着眼,就感觉到即墨承在脱她的外衣。
“你…你干什么?”
姜迎唇无血色,声音虚弱问道。
即墨承动作不停,回道:“你这伤不能拖,方才我带的府医已经被杀,如今只能我给你取箭,要忍着些。”
即墨承只让姜迎的肩头露了出来,便没有再动姜迎身上衣物,姜迎忍痛看着他,闷哼一声道:“我不会死吧……”
“我不会让你死的。”
即墨承的声音沉稳,极有信服力,姜迎因为疼痛,眼前模糊起来。
他用一块锦帕包住箭头,手中用力,一瞬间抽出了姜迎肩膀上的袖箭,瞬时姜迎的肩膀鲜血直流,秦渊将金创药和细布隔着车帘递了进来,即墨承将金创药都给姜迎敷上,小心翼翼地给她包扎。
姜迎痛呼出声,即墨承再次放轻手中的力道,心里止不住的情愫涌出,垂眸轻声问她:“为何要救我?”
她一个女子,只怕见到如此场面,应当会先护自己周全,但在那一瞬,她选择先让即墨承脱险。
除了在意他之外,即墨承实在想不出姜迎还有什么理由救他。
即墨承想着,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只觉着别扭又酸涩。
姜迎的注意此刻全在肩膀的疼痛上,已经疼得昏了过去,即墨承自然等不到她的回答。
一行人简单包扎后,即墨承等人立刻前往最近的天相城驿站,姜迎在路上发了高热,嘴里胡话连篇。
即墨承的身体很好,等第二日到达驿站的时候,即墨承先让隋澄带着驿站的人回荒林安葬那些侍卫,又找来个女大夫给姜迎治病。
天相城已经是庆平王的封地,庆平王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自己的地界对即墨承动手。
姜迎醒来已经是两日后,肩膀被重新包扎过,她睁眼看到的是即墨承那张憔悴的面容。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即墨承如此憔悴,他见姜迎醒了便松了口气,姜迎清了清嗓子问道:“这是哪儿?”
即墨承嗓音沙哑:“这儿是天相城,已经到了庆平王的封地了。”
姜迎想坐起来,但一用力肩膀就疼的厉害,即墨承伸手扶住她,姜迎这才借力坐了起来。
姜迎见即墨承一直看着她不说话,有些不自在起来,打破沉默问道:“可知道那日的那群人是何人了吗?”
“正在查,刚有了些眉目,等查清楚了便告诉你。”
即墨承说着,眼睛一直盯着姜迎看,姜迎侧过头,就听即墨承问道:“那日为何救我?若不救我,我必死无疑,你没了夫婿,自然可以离开南梁,名正言顺地回北思。”
“……本公主以德报怨而已。”
姜迎思索了许久,憋出来这么一句话,其实根本没有理由,那是她那一瞬间内心的决定,决定救即墨承,而不是保全自己。
“这两日我想了许多,我想告诉你,我从未因你的身份而对你有偏见,你也看到了明胥的双腿,这些仇恨是理不清的,我做不到放下,你也做不到对北思子民命丧战场视若无睹。”
即墨承凝视姜迎的侧脸,温声道:“你我一样。”
“我知道的,明胥的腿,应当报仇。”姜迎顿了顿,似乎有些纠结,最终叹道:“将军,莫要伤及无辜便好。”
即墨承微微点头,眸色幽深:“放心,我不会。”
二人又沉默了片刻,即墨承便径自出去了,姜迎发现他的衣衫还是两日前的那件,墨色的衣衫上还能看见干涸的血污。
朱柿端着药进来,姜迎就问道:“我病的这几日,将军他……”
朱柿抿着唇,小声说道:“将军一直守在夫人床边,寸步不离,方才出去吩咐奴婢给夫人热药,竟站着就睡着了。”
姜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了,她因军营受辱之事对即墨承心生怨怼,结果又是她自己救了即墨承,即墨承又不顾自己的伤守了她两日。
说不清谁欠谁更多,谁对谁更好。
姜迎喝完了药,便对朱柿吩咐道:“朱柿,你去告诉隋澄,让他备好热水,先给将军擦擦身子,换身衣裳,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朱柿领命走了出去,姜迎静下来闭上眼,耳边却响起了即墨承曾说过的那句“别怕,我在。”
姜迎不自觉地笑了笑,这个人啊,嘴硬心软。
在天相城留了五日,即墨承怕姜迎养伤寂寞,便找来了当下时兴的话本子给姜迎看,二人虽没有就之前的事得出个对错来,但皆绝口不提。
即墨承和姜迎遇袭受伤的事不过两日便传回了明都,皇帝勃然大怒,下旨彻查即墨承遇袭的幕后真凶。
最让人惊诧的不是皇帝发狠彻查,而是北思的态度,姜迎是北思的迎安公主,在南梁遇刺差点没命,按理说北思应当传个话问候姜迎,结果消息给了北思,北思皇帝只差人回了几句话,话说的漂亮,但意思却极其刻薄,大抵是说,姜迎已经嫁给即墨承,便是将军府的人了,生死都与北思无关。
这事很快传到了姜迎的耳朵里,姜迎不以为意,诚如北思百姓所言,她生性凉薄,七魄少了一魄,北思皇帝对她这样也在情理之中。
又过了三日,等从明都赶过来的大批侍卫到齐,众人才再上路。
庆平王的封地以南斗六星为名,南斗六星分别为天府星、天梁星、天机星、天同星、天相星、七杀星。
故而庆平王领土下的这些城池分别叫做天府城、天梁城、天机城、天同城、天相城、七杀城。
而即墨承和姜迎要去的便是七杀城,庆平王府便在那处,即墨承的外祖父刘疏也在七杀城。
原本即墨承想同姜迎留在天相城养伤,但只剩两个半月便要回都交差,他实在耽搁不起,又不放心姜迎留在天相城,便打算快些到达七杀城,让姜迎在外祖父家中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