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过饭,即墨承便告知姜迎大年初三启程离开明都的事,也把此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姜迎听了就头疼,揉着脑袋说道:“若是见了将军的外祖父,咱们可要装作恩爱夫妻?”
即墨承闻言,脸上的笑意瞬时消散,沉声道:“你怎么想?”
姜迎自然觉着骗人不好,于是说道:“你我如今本就是欺瞒他人,可外祖父毕竟是将军亲人,还是说清楚些好。”
即墨承沉吟不语,看向姜迎的眸色晦暗不明。
他最终将目光移向桌上的红梅,沉声道:“这件事,莫要同外祖父说了,他一直希望我能成婚,这次因为身体抱恙不能来看我成婚已是遗憾,若知你我二人是假夫妻,只怕老爷子的身子骨会受不住。”
姜迎叹了口气,无奈妥协下来:“好吧。”
即墨承看着她脸上的纠结神色,冷声道:“不用急,虽然你我约定是五年,但若事情进展顺利,或许两三年后你便能离开。”
姜迎微愣,眸中闪出光来:“当真?”
“当真。”
即墨承这两个字咬得极重,他自己都没发觉,这话里带了赌气的意味。
姜迎听出来了,不知哪里惹到了他,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于是借口困了要歇下,不再同即墨承多说。
她只求安安稳稳过了这几年,自己能从这里脱身,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人生就这么短短几十年,她不相信什么来世,这一世她不希望自己只是一个相夫教子的女子,她更希望自己能有一番作为,无愧于这短暂而波折的一生。
最后一支蜡烛被即墨承吹熄灭,屋内彻底黑了下来,静的出奇。
不久从屏风后就传出姜迎绵长的呼吸声,即墨承侧身躺着,毫无睡意,眼神却不聚焦。
转眼就到了除夕夜,除夕当天,即墨承和姜迎一同给下人们分发红包,每人又多给了一个月的工钱。
姜迎偷偷给朱柿和秦渊的工钱多放了一些。
等到了晚上吃过年夜饭,二人便要一同守岁。
姜迎连连打着哈欠,即墨承一直饮茶,见她困意来袭,便提议去花园走走,去去困意。
姜迎披上披风,同即墨承一同往花园走去。
二人的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即墨承侧目看向姜迎,声音依旧平静:“明日一早还要去宫里请安,今夜守完岁便去睡吧。”
姜迎被冷风吹得头脑清醒了一些,闻言便笑道:“将军放心,我虽然睡得多,起早还是能起的。”
她说着,两手放在唇边哈了口气,暖了暖手。
二人到了花园,梅花已经全开,满园的嫣红,姜迎借着月光看着梅花,不由得想起北思皇家山庄里的梅花。
皇家山庄别的不行,景色是极美的,她每年在宫里贺岁回来,都会折几枝梅花放在房中。
虽然她在北思过的不算好,可到底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此刻,姜迎竟有些想见到嬷嬷,想看看她看到如今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即墨承看她出神,便道:“在想什么?”
姜迎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有些想家了。”
即墨承一听,脸色微变,在月光之下表情越发冰冷:“北思皇帝让你嫁我,就是抛弃了你,你想北思做什么?”
姜迎笑着叹了口气,看着满园子的红梅说道:“父皇待我如何,我心里有数,他明知皇后这些年对我的刁难,可却不管不问,说起来将军应当谢谢我这父皇,若他不舍弃我,反而让姜清和嫁过来,就依姜清和的性子,只怕将军忍不住会让姜清和在新婚之夜暴毙。”
即墨承没有看梅花,而是盯着姜迎的侧脸,轻声道:“从前你在北思……过的舒心吗?”
他曾派人查过姜迎和景熠的过往,但并未细查姜迎的处境,只知道她是北思最不受皇帝重视的公主,当时他不知姜迎受过什么罪,也不想知道。
但如今的他很想知道,姜迎到底在北思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姜迎听着即墨承的问话,眼神瞬间迷茫起来,她垂眸眨了眨眼,沉吟片刻后认真说道:“不舒心,皇后刁难我,姜清和欺负我,连宫女都敢对我指指点点。”
说到皇后时,她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厌恶,随即又染上笑意:“不过我不在乎,若要把欺负我的人记在心上,只怕我这心再大都放不下。”
雪落红梅,唯有风声过。
姜迎抬眸望了望月,转而对他莞尔一笑:“将军,新年安康。”
即墨承轻轻“嗯”了一声,二人于月下红梅中并肩而立,过了这并不算安稳的新年。
而不远处的花园墙后,秦渊听着二人的对话,眸色微变,眉头紧锁。
第二日姜迎和即墨承进宫贺岁,说是贺岁,其实就是文武百官带着家眷来参加宫宴而已。
姜迎刚和即墨承落座,就见景熠独自一人坐到了他们对面,景熠对姜迎点头致意,姜迎垂眸当作没看到。
而皇帝身边的皇后见状,脸色却有了些变化,她一直觉着姜迎眼熟,好似在哪见过,直到前几日,她才恍然想起,她曾看过景熠画的几幅画,画中是一个女子,或笑魇如花,或执扇娇嗔,或垂眸感伤。
那画中女子,同姜迎有九分像,她今日再瞧见景熠对姜迎的态度,还有当年景熠突然求娶姜清和的事,心下了然。
她作为后宫之主,男女之爱也好,鱼水之情也罢,姜迎如今嫁给了即墨承,已为人妇,景熠就万万不能再同她有什么纠缠。
姜迎也感受到有人打量她的目光,忍不住往即墨承身边靠了靠,小声问道:“咱们何时能回府啊?”
即墨承低声道:“快了,等会儿送完贺岁礼也就差不多了。”
这时皇后抓住时机开口,笑容端庄得体对皇帝景崇说道::“陛下您瞧,承将军和夫人如此恩爱,当真让人羡慕。”
景崇闻言便笑道:“他们二人新婚燕尔,也难怪。”
周围的官员家眷听着都笑了起来,姜迎和即墨承方才低声说话,看起来十分亲密,也难怪被皇后抓出来开涮。
紧接着,皇后就看向了景熠,果然如她所料,景熠的脸色难看起来,薄唇紧抿,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皇后此刻却将话锋一转,温声道:“陛下,承将军和熠儿同岁,承将军都成婚了,熠儿也应该有个人在身边照顾他了。”
景熠看向皇后,手在桌下紧紧攥着衣衫,指骨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