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秦小姐!!”护工看到了病房门口玻璃里倒映着的身影,惊叫了一声,“秦小姐你怎么现在过来了?这应该不是你空闲時间才对,你怎么……”
护工连忙跑过去开门,将站在门口的她暴露在刚刚还欢腾无比的气氛之中,她纤弱的身影略显单薄,清透的小脸上有一丝恍惚,目光与上官皓对上的瞬间,仿佛有千帆划过眸子里的深海,波涛暗涌。kanshuchi.
“啊——”护工猛然想起了上次她交代的事情,脸色涨红尴尬地看了一眼上官皓,“那个,那个对不起!秦小姐对不起啊!这位先生刚刚来了没多久的,我本来是要通知你,可是看他们玩得开心,我又怕摔到孩子所以没有腾出手来,我……”
“妈咪!”小墨笑着叫了一声,耍宝似的将气球捧地老高,“妈咪你看!叔叔给小墨买的气球,会飞的!”
孩子开心的声音,将沉浸在极端复杂情绪中的秦沐语彻底唤醒。
上官皓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暗沉的光,将小墨抱紧,轻轻拍拍孩子的头以做安慰,将他放在了床上。“我刚好有空就过来看看孩子……你不用上班吗?”他没有抬头,俊脸在微冷的空气下散发着冷漠却柔和的魅惑,带着磁性的口吻在低空盘旋。
“妈咪……”小墨愣怔了一下,有些失措地抱紧气球,“妈咪不开心吗?是不是小墨做错什么了?”
秦沐语心脏猛然颤抖了一下。
眼里酸涩怨恨的泪水眼看就要忍不住,她却笑起来,嫣然温暖,轻轻走过去,俯身抚摸小墨的脸:“没有,妈咪没有不开心,妈咪只是……只是很少见到小墨这么开心,所以差点以为走错病房。小墨今天觉得怎么样?身体没有不舒服吗?”
“嗯……”小墨摇摇头,粉嫩的小脸又开始神采飞扬,“小墨今天好开心!妈咪,气球是叔叔买的——”粉嫩的小手指向上官皓,看着她的眼眸有些胆怯,“小墨可不可以要?”
秦沐语垂眸看了一眼,只觉得眼眶温热湿润,那是个海绵宝宝的氢气球,肥嘟嘟的被小墨抱在怀里跟宝贝一样,她深深吸一口气,嘴角弯弯:“可以,小墨喜欢就拿着。”
她能够给孩子的东西太少太少,所以她怎么都不忍心,剥夺孩子开心的权力。
“太好了!!!”小墨欢呼起来,小小的身体开始在病床上跑着扑腾。
秦沐语吓了一跳,连忙拿手去护着,却没想到有手臂跟她打在一起,上官皓的动作比她更快,下意识地就圈在孩子周围,小墨一个不小心跌倒在松软的病床上,却依旧笑得合不拢嘴。
“秦小姐……”护工在后面偷偷拍她的肩膀,在她回眸的瞬间双手合十,目光低着乞求,“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啊,只是他来得次数太多了,又不会对宝宝做什么不利的事情,我就让他进来啦,你看小墨这么开心,你我都没办法做到的是不是?”她露出个羞涩的笑容,“我保证,我保证下次一定通知你,好不好?”
秦沐语的眼眶依旧潮湿,却倦怠地垂下了眸,并不想理会,只是将小墨散落在床上的衣服整理好,看着上官皓上前抱住了小墨,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小墨乖巧懂事地点点头,侧过小脑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那一个动作让秦沐语手指一颤,心脏像是捅进一把刀子一样。
上官皓挺拔的身影擦过她的肩膀,高出她一头的声音低低盘旋萦绕:“我们谈谈。”
秦沐语心里窒息得发疼,放下衣服,纤弱的手指攥紧成拳,眼眶一片滚烫的湿热。
他们,的确是应该好好谈谈。
……
初冬的风在走廊的尽头呼啸,栏杆前有几层台阶,冷得沁骨。
她像是没有换衣服,依旧是昨天在市政中心竞标现场穿的那件小西装,在警局睡了几个小時,肘部的地方有些皱,脊背挺得很直,只是腰部纤细瘦弱,里面藏着他看不到的伤。
“多少次?”
她颤抖的嗓音在风里吹散,眸光转过来,湿润中透着冰冷和幽怨,淡淡道:“上官皓,你到底来过多少次?”
男人颀长的身型在微风中凛然静默着,侧脸俊朗英挺,宛若雕塑。
“数不清了……”他的声音半晌才传出来,暗哑中透着柔和,低低回应,“只要有時间我就会过来。他太寂寞了,只要有人陪着他他就会很开心,不至于每天都对着书本。他不是真的喜欢看书,他只是习惯……”
“你这是责怪我是吗?”她娇小的身影在他面前站定,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眼眶红红的,目光却清澈明亮,将心痛狠狠压下,“责怪我只顾着工作,没有時间陪他,责怪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反而让不相干的人替我尽这份责任?上官皓,你告诉过他你是谁吗?还是你觉得孩子太小不懂是非,你教他什么他就会相信什么?”
上官皓的手掌狠狠攥着旁边的栏杆,攥紧,再攥紧,听她话像是在被凌迟。
“你放心,以后不会了,”秦沐语轻吸一口气继续说着,任凭湿热的水汽在清澈的眼眸里流动,目光坚定动人,“以后我有的是時间陪伴他,不会让他觉得寂寞孤单,你想也应该知道如果不是太寂寞了,一个小孩子怎么会对陌生人那么亲近?他缺的,我来给,不用再劳烦你大驾了。”
她最后一句,说得气若游丝,也轻描淡写。
上官皓的忍耐,已经到了尽头。
他深邃的眸转过来,正对上她的清澈如水的目光。暗沉的眸色中带着血丝,像是要望进她内心深处一样,看到她心里到底怎么想,哪怕她的想法再刺得他鲜血淋漓,他也想要知道。
“秦沐语,你要我怎么偿还?”他嘶哑的声音,从胸腔里发出。
抓住了她纤弱的手臂,想要紧紧抓牢却又怕弄痛了她,上官皓手指微微颤抖,将她整个纤细的身影都置在身前,看她踉跄了一下目光依旧幽怨清冷,他哑声问道:“你说话……说你希望我怎么做,我都去做……你想要我怎么做,恩?”
秦沐语瞪着他,目光冷若寒冰。
上官皓与她长久对视,终归是被她这样的眼神打败,转开眸,也松开了她被禁锢的双臂,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他可以在那么那么凝重肃杀的谈判桌上保持镇定,却被她简单的几句话就挑拨得乱了分寸,他仅仅抓着栏杆,许久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告诉过我他是我的孩子……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许久,他才哑声说道。
他眸色深邃,猩红色的眼眸里带着镇压着的剧痛,暗淡而凝重。
秦沐语睁大眼眸看着他,仿佛连呼吸都被剥夺。
她脸色苍白,回想起昨晚的那个逼迫的电话,她隔着听筒,心脏像被一只大掌狠狠攥着,说错一个字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感觉,是他给她的。
目光冰冷,泪水充溢,她摇摇头,哑声道:“我不需要。”
“你对小墨做的一切,我统统都不需要。”她加上这样的一句,转身就走。
手腕猛然被人拉住,上官皓单手扣紧她的柔荑,禁锢的力道让她无法再前行。他猩红着眸,低低道:“不可能……我不可能对他放手……”
一句话,让秦沐语好不容易镇压下来的怨恨翻涌起来,在胸腔里强烈激荡。
“上官皓,你可以仁慈一点吗?”她泪光闪烁,整个纤弱的身体颤抖起来,“你以为他是什么?你想要的時候就必须要,不要的時候哪怕我用命护着他你都要毁掉!!……你要怎么不放手?告诉他你才是他父亲吗?你去问问他要不要认你……你敢不敢告诉他当初我们为什么要跑到国外去躲整整四年?!你有没有胆子去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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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到~!!
186你不用离开,我走
深吸一口气,将凝聚在眼眶里的泪水生生逼回去。.言上工粘.
秦沐语颤声道,“我就当做今天没有见过你,你以后也不要再来这间病房,更不要对我的孩子说任何话!上官皓,你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要碰我的孩子——否则我要你的命!”
她再次想从他掌心里抽出手走开。
可他攥得紧,她死都无法挣脱,秀眉蹙在一起。上官皓苍白的薄唇抿着,不肯让她从掌心里逃窜出去,可是她坚持,在尝试着无法挣脱之后她怨恨中带着杀气的眸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力道恍惚一松,她整个身体已经撤了出去,没有防备,撞在了阳台的门上!
“砰!”得一声巨响,门摔在墙上,她背后的伤也再次被摔痛,闷吟了一声。
上官皓猛然蹙眉,上前揽着她的腰抱住了她!
他清楚地知道昨晚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她整夜未眠,背上的伤口全部都是他造成的。
“……疼吗?”他颤抖着将她拥住,垂眸凝视着她痛得发白的小脸,哑声问道。
秦沐语蹙眉缓和了一下背部的痛,抬眸却看到他靠近的俊逸眉眼,推开他想继续往前走,上官皓却再次扣紧了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几番纠缠,他在她的反抗声中扣紧了她的双肩,半是哄劝半是强硬地将她按着坐在了长廊边的长椅上。
“上官皓,你放开我!”秦沐语抬眸瞪着他,“这里是医院,你就算想要报复我也请注意一下场合,不要在孩子面前扮演完了好人就在我面前暴露原型!我的孩子是小,是单纯,可不代表我也像他一样,不知道你上官皓是什么样的人!”
气喘吁吁,她错乱的呼吸和他的融合到一起,近距离的凝视,他俯身,她抬眸,里面的火气足以将他整个人都燃烧殆尽。
“如果恨一个人要耗费全部的力气,你是不是已经筋疲力尽了?”他带着血丝的眸凝视着她,淡色的薄唇开口,嗓音暗哑无比。
秦沐语眸子清澈动人,目光里闪过一丝虚弱,颤声道:“可是我没有時间去累……因为上官皓,你总能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让我继续恨,我想过要停,可是我停不了……每次我看到小墨的時候就会想起那些事,你可以试试看从我脑子里把那些记忆都统统挖走,也许我就不会恨你了。”
来来往往的长廊里面,消毒水味伴随着人们的走动肆意蔓延着,像是要将整个世界都充溢在这种味道里,肃杀,安静,让人窒息。
上官皓静默,良久良久。
他回想过很多的第一次,包括四年后第一次看到她,看到小墨。那个精灵般的孩子踮着脚把纸巾递给他,清脆的声音说一声“叔叔你流血了”。他如果能够想象到这个孩子是这样,当初会不会忍心下手?那个暴雨之夜的血腥记忆,陪伴的,不仅仅是她的四年。
于是在人来人往的长廊里,他修长的身影显得那样突兀,按着她的肩膀,俊脸紧绷苍白,他缓缓单膝跪地,不偏不倚地跪在她面前,宛若电影里的慢动作,真实得不容抗拒。
秦沐语清透的小脸,逐渐变了脸色。
“……你做什么?”她小脸苍白,颤抖着问他,“上官皓你做什么?!”
走廊里人的目光纷纷朝这里投射过来,好奇而又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她的手急忙扯住他的袖子,被周围人的目光刺激得如坐针毡,她颤声道:“我警告你不要胡闹,这里这么多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上官皓眸色暗沉,里面带着血丝,优雅而漠然地扣紧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哑声道:“够不够?……这样够不够让你少恨一点?”
这样够不够,偿还我在你心里哪怕一点点的罪恶?
他俊脸阴郁,黑曜石般的眼眸被猩红覆盖,压着被折磨了整整四年的剧痛凝视着她的眸,望进她的心里,紧紧攥着掌心里她柔软的小手死都不肯放。感受着她的温度,她在自己掌心里真实的存在。
骄傲如他,踩碎一地的自尊,够不够换她一点点心安?
秦沐语胸腔里盛满震惊和怨恨,纤弱的身体微微颤抖,眼泪汹涌地凝聚起来。她冷冷歪过脸,不让他看到已经被染红的眼眶,颤声道:“你站起来,留着你的尊严去让另一个女人感动吧,我受不起。”
深邃如海的眼眸里,眸光剧烈颤抖了一下,上官皓唇色骤然苍白,宛遭重创。
秦沐语清冷的眸再度扫过来,颤声道:“你不起来是吗?……好……我走!”
她欲起身,却猛然又想到另外一回事,清澈冰冷的眸凝视着他说道:“小墨的病床是你安排的对吗?我很谢谢你,可我不希望你再跟我的孩子有任何接触。……我会考虑让他转院,我请求你,不要再来打扰他。”
她说着就真的要起身离开,上官皓再次攥住了她的手,薄唇苍白如纸,与眸子里嗜血的猩红形成巨大的反差,他抿唇不语,整个人的神智却已经被逼迫到了极点。
那股蚀骨的荒凉,从心脏里蔓延出来,流淌到四肢百骸,冷得宛若置身冰窖。
他从不知道她可以绝然,到如此地步。
也从不知道自己会如此无措,无措到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心软,哪怕一点点。
“别走……”他暗哑的嗓音从胸腔里传来,如同含了沙砾一般。
“秦沐语……你不用离开……我走……”
修长挺拔的身影从地上起身,优雅中透着苍凉的气息,他修长的手指还缠绕在她柔软的掌心里,贪恋了一下她最后的温暖,握紧,再松开。
寂静中透着一丝喧嚣的走廊里,那个修长冷冽的身影从尽头走来,走到那个孩子的病房外。
他看了一眼。
里面的孩子有着晶莹剔透的眸,黑亮清澈,伸出粉嫩的小手不停触碰着挂在床头的氢气球,让护工不得不反复将他身上的被子盖好不被踢走。他开心地笑,缩在被子里跟大人躲闪着玩捉迷藏,针头下那一本繁琐复杂的数学课本掉在了地上。
他眸色中带着剧痛,深深凝视了一眼,转身离开。
……
傍晚缓慢来临,天边瑰丽的晚霞烧得半边天还残留着淡淡的橙红。
那辆黑色的奢华轿车依旧停靠在医院门外。
秦沐语将小墨安抚睡着,在他反复问着那个送气球的叔叔到哪里去的時候,她眸色闪烁,神情倦怠到了极点。她拥着他,轻声问:“小墨,妈咪这两个月都不用上班,妈咪什么都不做,只在这里陪着小墨,好不好?”
小墨瞪大了眼睛,欢腾了好一阵,搂着她不放。
“可是妈咪,那个叔叔以后还会来看小墨吗?”他依旧没忘了自己的问题。
秦沐语语塞。
小墨小心翼翼地抱住她,黑亮的眼眸里透着渴望,小声道:“妈咪,小墨喜欢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