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画捂着被打肿的脸,先是点头又是摇头,他摸摸她的头,拉她站直了身,扫视了一下周围几人,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苏曼画你给我听着,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在保证自己是安全的前提下,你随便打,只要不把人打残,打死,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即使爸爸不能护你一世周全,但只要还活一日,便绝不允许别人欺负你一分一毫!
班主任连同教导主任原本以为这个从一开始便默不作声的男人比较好说话,不过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心想让他道道歉便可了事,谁知道人家一张口就是这种威胁的话,而且听起来还真不像假的,和那些混道上的有什么区别?顿时心里也没数了,面面相觑,吹胡子瞪眼睛,就是没有人敢再开口。dasuanwang.
先前咄咄逼人的家长愣是没反应过来,但气势硬是生生被去了几分,估计怕面子上过不去,他强装着拍了一下桌子,粗嘎着声音,“你谁啊?凭什么这样跟老子说话?!”捋起袖子,“老子今儿倒是不信了,你敢拿老子怎么样……"老子上面也是有人的!
“张主任,”赵力卓转过身,收敛了一身寒气,声音淡淡,“我女儿从小乖顺,连和人吵架都不会说重话,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她主动挑起事端,我相信错不在她,如果今日我先低头认错,等于告诉我的女儿,这个世界不分是非黑白,受了委屈只能往肚里咽。这是一个为人父亲的失职,所以,我不能。”
听到这里,苏曼画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没有人比赵力卓更清楚这个社会有多现实,先前的不过是气话,但任何一个父亲都不会忍心看着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着长大的女儿,受了委屈却只能红着眼睛忍着泪,但必须承认,之前是他冲动了,即使他有这个能力,也不能当着年幼的女儿的面说出来,那个世界太复杂太残忍,他不该……
记不清后来的事了,但是对苏曼画而言,那个时候,她的父亲,不亚于一个盖世英雄。
然而,这个英雄是负过伤的,在赵力卓的左肩有一个陈年伤疤,经不住女儿的多次追问,英雄告诉她,那个伤疤,是他前世欠某个小冤家的。
经年往事清晰浮现,苏曼画忍不住笑了出来,直至今日,她也没有想明白,谁是那个可恶的小冤家,竟然害她的英雄负伤!
最后还是拨通了父亲赵力卓的电话,略心虚地表达了让他转告母亲这个消息的意思,通话结束后,苏曼画又给在a市读大学的弟弟发了一条短信,“安安,我今天结婚了!”
浴室的门被从外面轻轻敲了几下,苏曼画看看时间,竟然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连忙应着,“好了,就好了!”
权铎看着从浴室冲出来的人,白色浴袍裹得严严实实的,或许泡太久的缘故,白嫩嫩的脸颊被蒸出了些粉红的颜色,瞬间眸光明亮如星,直接压在门上吻了下去,唇舌交缠,攻城掠地,一会儿便放开,推开浴室的门走了进去。
反正,迟早都要吃的,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此时,新加坡某家高级疗养院,灯火辉煌的走廊处,一身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静,只有吊液缓慢滴落的声音,床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眉目安详,完全看不出两天前才从鬼门关回来的样子。
赵力卓一脸凝重,在床边站了不知多久,终于开口说,“她今天……结婚了。”半晌,又加了一句,“是和……权铎。”
“嗯。”老人翻了个身,轻轻应了一声,便再没有声音。
沉默,加上那瘦削的后脊背,看得人心酸,赵力卓抬手,发现眼眶有些热,想说些什么,发白的唇动了动,最后只出来一声无奈的叹息,他打开门慢慢走了出去。
唉,造化弄人。
***
从浴室出来,看见某人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趴在床边,权铎不由得眉头一皱,“怎么不先吹干?”
苏曼画抬头,眸光闪闪,笑意嫣然,“我等你啊!”我等你来帮我吹啊。
权铎在床边坐下,轻叹了一口气,某人见状,立刻讨好地蹭过去,“权先生。”
他们两人也算是赶了把闪婚的潮流,以前她便是这样称呼他的,现在一时还改不了口。
不过关系改变后,同样的称呼,软声软语,权铎却听出了一丝撒娇的味道。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以后不许再这样,要是感冒了……”权先生难得面色严肃地教育自己的小妻子,要是换了别的女人,他估计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苏曼画郑重点头,两根白净的手指做交叉状,吐了吐舌,“保证虚心接受小错误,但……”坚决不改!
从小,察言观色几乎成了一种本能,她那点小心思又怎么会瞒过他?权铎无奈笑了下,和女人相处的经验少之又少,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清丽鲜活的女孩子,此刻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个男人面硬心软,正面交锋反而讨不了好,唯有抓住软肋,百炼钢也可化为绕指柔,苏曼画也算是摸清了一点夫妻相处之道,笑得眉眼弯弯,似一轮新月,随手拿过吹风机塞到他手上,“权先生,不如这一次的错误你先帮我改正,我发四……"
下一刻有模有样地挺直小腰板,苏曼画憋着笑正色道,“我发四,下不为例!”
有一半中国血统又如何?中国汉字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平上去入不说,还分平翘舌,成语也是世间独一无二,加上听说他从小接受的是鸡肠文教育,虽然会说几句简单的中文,但又怎能听出这其中的高深莫测,平流急湍?
文化代沟,那可是精神与灵魂的高级代沟,门槛高着呢!哪有那么容易……水土流失啊?始终忘怀不了白天他那句“有伤风化”的话。
想到此,苏曼画得意得小辫子都快翘起来了,在床上打滚,笑得很是开心,权铎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见她香腮染赤,双眸熠熠,他眉间也透出些许的愉悦,轻哼了一声,“你的错误,为什么要让我改正?”这是哪里来的歪理?
权太太新官上任,晃晃手中的鲜红小本本,强词夺理道,“人都是你的了,自然连小错误都是你的!”
这样说来,似乎也……没有错。权铎突然被堵得无话可说了,认命地打开吹风机,“呼呼”的声音伴着热气,喷薄而出。
唉,终究还是担心她会感冒。
明明两人才领证,还只是“新婚燕尔”,可这相处间,似乎有了多年夫妻的味道,其实,这莫不是一件好事?
在这个世界上,无需拘泥,只需展示真正的自己,哪怕是缺点,总会有一个人毫无原则地全盘接受。生命地某些式样,或许并不入别人的眼,其实只是因为它是特地为那个人描摹的。
不知何时,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空气里隐约浮动着两人沐浴后的淡淡清香。苏曼画察觉异样,睁开眼睛,见男人瞳仁漆黑如墨,近在咫尺,连呼吸都染了一丝暧昧的气息,而她……并不陌生。
“你,你要……做什么?”苏曼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慌,平时引以为豪的一级乙等普通话,这次却生生把“什”念成了“sen”。
“不是说人都是我的了?”权铎笑得高深莫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要亲自验收一下。”也免得白担了这个无辜罪名,白改了这个所谓错误。
小聪明误了大事!这下可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苏曼画闭了闭眼睛,虽然知道这一刻迟早都会到来,但真的到来,心中到底有些惶惶不安。
法律上的一纸婚书无法把她的心真正束缚,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从小受温婉母亲的影响,深受着伦理道德的约束。“从一而终”四字,一笔一画,早已深入骨髓。
韶光易逝,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世间不知多少人,辗转流离,午夜梦回,发现枕边人已换。执守这样的陈规,或许有人觉得可笑。但苏曼画,始终就是跨不了心里的那一道坎儿。
“那……那你……轻点儿,我,怕疼。”
声音极轻,仿若初羽沁入清水中,令人酥痒难耐,却是权铎听到过的、这个世界上最美妙最动听的声音,那是她对他的全然接纳,没有一丝保留的。
修长的指轻轻挑开她的睡衣,露出白皙的脖子,她低头含羞,似乎邀人品尝,男人呼吸渐渐加重,埋入那泛着莹莹光泽的馨香雪肤中,唇一寸一寸地亲下去……极尽温柔与疼惜。
那个陌生的世界,只要有他,她便……不怕!
树掩幽窗,碎花窗帘,遮去了一角银白纤素……身影交叠,娇吟低喘,暗香浮动。
巫山后,云雨初歇。
苏曼画觉得自己仿佛小死了一回,喘了半天才平复呼吸,也没有多余力气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勉强动了一下腿,身下传来的陌生酸疼,让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还说会轻一点儿,!简直就是……
素淡灯光下,女孩子清眸微瞪,波光盈人,有说不出的动人心弦,尽管初尝,然而食髓知味,权铎感觉身体又热了起来,但还是怜惜她初经情事,便悄然隐忍了下去。
压抑自己的欲望,于权铎,几乎又是另一种本能。像他这样的人,不能有弱点,也不能对任何一种东西有超过自己控制范围的“瘾”。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窗外,春光明媚。
吃饱餍足后的男人惬意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想些什么,把怀里的人搂得紧了些,低头埋入她胸前两团白皙的柔软中,芬芳素净,他轻咬住白雪上的红樱,声音低沉,仿佛带着笑意,“关于这里的评价,我收回那天说的话。”
经男人这么一提醒,苏曼画也想起了那次的情景,脸红得似红霞浸染,赶紧捂住他嘴巴,“喂!不许再说了!!”
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真是……丢死人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八卦的某人:不知道作者对权先生和权太太的“洞房花烛夜”有何评价?
作者憋笑正色道,“咳咳,水土……流失,水土大大滴……流失,水土哗啦啦地流失……
是双更,又这么肥美,就像鱼儿过年养得白白胖胖的脸一样,小伙伴们不表示表示,说得过去么?
喂!说好不扔番茄哦
☆、香水戒指
几个月前。法国巴黎,罗什珍皇家艺术馆。
由于开馆时间才过去不久,人并不是很多,一个白衣女子站在一幅画前,长发黑色瀑布似地垂下来,遮住了大半的脸,只隐约可以窥见唇边的一抹樱红,她若有所思地盯着画不知看了多久。
对于这种朦胧而深婉的画风,苏曼画只在中学历史的时候略微接触过,谈不上多熟悉,此刻说不出为什么,她却完全被这幅画深深吸引住了。
背景是由中心渐渐幻化出深浅不一的黑色,画面中间一朵浅色的莲花,花瓣颜色是那种几近透明的白,纯净剔透,像是经过无数鲜为人知的挣扎从周围的黑暗中迸破出来般……
苏曼画目光一偏,眸中映着两个字——《并蒂》,心猛然一惊,连呼吸都慢慢轻了下来,原来在那朵莲花的后面,还藏着另外一朵小小的莲,它实在是太小太微弱了,以至于很多人以为它只是一抹微弱的光影。
这个时候,一边的讲解员走了过来,热情地介绍道,“这是华人画家陈清林先生的遗作……他非常了不起,是唯一一个作品能在罗什珍皇家艺术馆占得一席之位的华人画家……这幅《并蒂》,只是简单的黑白色,与高贵华丽无缘,却给人一种生命力量的鼓舞……”
非常专业的介绍,简洁流利,无可挑剔,可苏曼画心里却隐隐约约有一个声音,不,这个画家并不只是在宣扬生命的力量,他是在表达一种……爱,一种简单而永恒的爱。
所有的黑暗独独于我,而你,是我生命中的唯一光明。这一句话像行云流水般舒缓流过心间,自然得没有任何理由可言,可苏曼画就是这么固执地认为着,想想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早上还飘着淡淡的雾气,中午时分太阳出来了,天地仿佛一刹那间明亮起来,苏曼画从罗什珍皇家艺术馆走出来,身后跳跃着一缕灿烂的阳光。
这个城市本身浪漫而多情,几个月前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某个着名公司旗下的香水,在一次展览会中不慎被工作人员碰落在地,淡雅的香气整整飘了巴黎三天,经久不绝,引起时尚界的高度关注。
该公司从中觅到天大的商机,趁热打铁,炒作“香与永恒”的话题,很快推出一款名师设计的香水戒指。女人向来对香水和钻戒没有与生俱来的抵抗力,上流社会的名媛贵太太们无一例外地被征服,多亏了潜伏在周边城市的仿制品工厂,很快,连街头卖花女的手指上都套着这样一款香水戒指,指间芬芳淡淡,回眸一笑,百媚生。
加上这个时期又是各种秋冬时装发布会、商业酒会“撞车”的白热化阶段,时尚名流、商业巨子云集,好不热闹,对女士们而言更是如此,从商业酒会出来,把晚礼服的长裙摆一剪,露出纤美的小腿,补个妆,便又可以重新赶赴下一场时尚发布会了。
巴黎之行,是爸爸送的二十二岁生日礼物,行程经过精心安排,衣食住行样样无忧,不然,对于这个最远到过首都的女孩子而言,独自一人或许会无缘和这座充满妖娆风情的城市有着这样美丽的邂逅。
周围渐渐热闹了起来,苏曼画沿着小道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感觉有些累了,便找了一张长椅子坐下,抬手去挡高大的梧桐树间投下的缕缕阳光,风很轻,仿佛是从树上流泻下来,还带着淡淡的植物的清香。
异国,熟悉的阳光、微风,惬意的午后,苏曼画慢慢闭上了眼睛,听风在树叶间的低语,颊边漾起了浅浅的笑容。
坐了好一会儿,感觉旁边有人坐下,苏曼画一开始并不在意,然而,随着阳光渐渐地热烈,那道投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也开始有了异样的温度,她心里一咯噔,异国他乡,孤掌难鸣,自己不会是遇到坏人了吧?
这样一想,苏曼画握紧了拳头小心藏在另一边,屏着呼吸睁开了眼睛,没有想象中外国大汉凶神恶煞或色眯眯的眼神,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老人,眉目慈祥,甚至还友好地对着她笑了笑,便偏转了目光,礼貌而绅士。
苏曼画开始为自己先前的小心思感到有些惭愧,咬了咬舌头,悄悄观察起旁边这个老人来。他是那种典型的东方人,黑发黑眸,穿一身栗色外套,里面搭着一件灰色毛衣,额头上的皱纹很深,颊边深陷进去,她暗自猜测这是因为他经常皱眉而且不喜言笑的缘故。
突然,老人猛地转过头,苍老的眸中闪过一丝凌厉之光,又复被迅速掩盖,换上了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毕竟这是一种极不礼貌的行为,苏曼画赶紧收回目光,很不好意思地扯开笑容,“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他是否听得懂中文,又换成英语说了一遍。
她英语倒是学得不错,无需中文字幕便可以看完一部完整的电影,基本上可以和外国人做浅层次的交流,但对法语,却是一窍不通。
“嗯。”老人发出一声沉重的鼻音,算是作了回应,他的回答模拟两可,苏曼画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懂了没有,只能尴尬地笑笑,翻了翻口袋,拿出一颗棒棒糖,递到他面前。
苏曼画性格单纯,尤其体现在这种“自来熟”上,语言无法跨越的,行动可以弥补,这是她最喜欢的东西,相信他能感受到她的心意。
老人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唇边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意,然后……点了点头。
苏曼画这个时候才敢看向他的眼睛,眼眶很深,色泽却很淡,此刻和她对视着,目光柔和,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受,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许多年,可是,那又怎么可能呢?
她的印象里,从来没有这样的一个人。
苏曼画离开后,老人独自在长椅上坐了许久,直到一双黑色的皮靴出现在他低垂的视线中,他才慢慢抬起了头。
来人是一个中年女子,精致的妆容,却遮掩不住岁月的痕迹,她说话的时候,眼角浮起细纹,“董事长,我和多克医生约好了下午两点,您该回去了。”
听了她的话,老人沉默了一会儿,眸底一片平静,问得云淡风轻,仿佛和自己没有一丝关系。
“医生说,我还有多少年。”
“董事长……”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哽咽,“您,您千万别这么说……您还没看到孙小姐结婚生子……就算为了孙小姐,您也一定要保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