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孕
作者：顾霓裳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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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b市，阳光明媚，暖风徐徐。86kanshu.
城中颇有名望的盛家广邀各界名流在家中设宴。
盛家位于b市的军区大院里，和临近的邵家，程家，贺家是这里的四大家族。四家的老爷子们一生戎马，是出生入死的老战友，私下里更是私交甚好。
到了孙辈这里，邵家的邵亦东，程家的程淮南，盛家的盛城西和贺家的贺晋北四个人是异姓兄弟，好的和亲兄弟没两样。
据说这东南西北的名字就是四个老爷子的意思。
盛家这次设宴，是为了庆贺盛老出院。年初，原本身体一直很硬朗的盛老突然病倒了，入住b市最大的私人医院治疗。
现在病愈出院，自然是要摆宴庆贺的。
不过圈里的人都知道，这次设宴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盛家的准孙媳妇儿的肚子里有了盛家的重孙，四世同堂那可是大喜事啊。
可想而知，这宴的排场有多大，当今掌权的那位都派人送来了贺礼，b市的市长及一干政要均到场祝贺，更别提城中的商界名流，那都是挤破头抢着要来的。
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见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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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温芷言换好盛伯母给自己准备的小礼服后，在屋里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温芷言就如同她的名字给人的感觉一样，整个人温温和和的，没什么脾气。
也许就是她乖巧听话，盛家的人尤其是盛伯母特别喜欢她。
手掌轻轻的抚上微微隆起并不怎么显怀的肚子，柔声的说：“宝宝，妈妈有点紧张呢，还好有你陪着妈妈。”眉眼间满是一种叫母爱的情绪。
一出屋子，在二楼走廊上就听到下面热闹的声音，不由得顿住了脚步，说实话她是有些害怕的，害怕面对那些陌生的面孔，和他们探究的眼神。放在腹部的手微微用力，宝宝，为了你，妈妈也要勇敢。
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迈出了步子，一步一步的走向那个她不熟悉的未知的却又繁华异常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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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言一手扶着楼梯扶手，正要迈下楼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在叫自己。
“温芷言。”
那嗓音清脆悦耳，不用回头芷言也知道那声音的主人是谁，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她咬了咬下唇，踟蹰了一会儿才回头，这时声音的主人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嫣然。”
芷言声音很轻很小，看向自己面前这个衣着亮丽气势凌人的女子的眼神里有些怯怯的。
和那悦耳嗓音不同的是，那名被芷言唤作嫣然的女子的脸上满是愤怒和不屑，就连说出的话里都像是带着刀刃一般，刺得人生疼。
“温芷言，这下你满意了吧，听说一会儿开宴的时候，盛家就要把你怀孕的事昭告天下了，你这肚子现在可是千金难买啊。”楚嫣然讥笑着盯着温言的肚子，语气里满是嘲讽。
楚嫣然讨厌自己，更讨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芷言十分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对不起，嫣然，我……”芷言急急的开口，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又打起了磕绊，在楚嫣然面前，她一向都是处于下风的那个人。
“你……你什么你，温芷言，你不要仗着你肚子里怀着盛家的重孙就在这里假惺惺的装可怜装无辜，你这点儿本事骗骗别人还行，在我这儿，行不通。”
楚嫣然气急了口不择言，一想到她今天进来这里都要偷偷摸摸的就气不打一处来。
芷言本就说话慢，一着急就更说不出来了，可是她不想让楚嫣然误会，是应该解释给她听的。
想到这里，她想去握楚嫣然的手臂，让她冷静下来听自己解释。可是她的手刚一碰到楚嫣然，就引来了楚嫣然更大的反应。
“你别碰我!”楚嫣然反感的甩开温言的手，就好像那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芷言穿着平日里极少穿的高跟鞋，尽管跟儿并不高，可还是不太习惯，原本扶着楼梯扶手的手因为着急想跟楚嫣然解释也松开了，猛地被对方这么一甩，一个重心不稳向后退了两步。
她俩都忘记了是站在楼梯上说话，芷言踩空了，连惊呼都来不及，就摔了下去。
芷言向后倒的时候，楚嫣然也傻了，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芷言顺着楼梯跌了下去。
“啊!”
很尖锐的一声叫喊，是从楚嫣然的嘴里发出来的，此时的芷言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柔软的身子和坚硬的楼梯碰撞着摩擦着，大脑一片空白，连疼都感觉不到了。
手臂紧紧护在肚子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的孩子，一定要护住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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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言跌下楼梯的时候，盛城西正和邹怀南一同在大厅的另一边，接待几个与华都有业务往来的老总，顺便谈一下今年的投资计划。
邵亦东和他家那个还没到场，贺晋北离楼梯那里最近，他带着公司今年力捧的小花旦见几个知名的导演和制作人。
楚嫣然那声尖叫自然是惊动了大厅里的所有人，最先冲过去的是离得最近的贺晋北，当他发现摔下来的人是温芷言的时候，抱着芷言向盛城西那边大喊：“三哥，是三嫂，三嫂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他这一喊，整个盛家大厅顿时炸开了锅。
盛城西的心顿时一紧，连“稍等”都顾不上说就往这边赶，程淮南皱着眉对那几个老总说了声“稍等”便紧随其后，手里一边给还没来的邵亦东打电话：“大哥，是我，老三的媳妇出事儿了，对，你叫医院那边准备好。”
盛城西拨开层层围住的人群，就看见在晋北怀里奄奄一息的芷言，一向沉稳内敛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盛城西此时的声音都是抖的。
“芷言!”
“三哥，嫂子她……”晋北的声音更抖，他的手上都是血，而那血是从芷言的腿间流出来的。
盛城西抱起芷言就往外走，程淮南已经赶到跟前，沉声对他说：“门外已经有救护车等着了，医院那边也安排好了。”
盛城西点头：“家里这边，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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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上，盛城西身上质地极好的手工西装上早已是血迹斑斑，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芷言此时已经神志不清了，手没有焦点的抓着，艰难的重复着：“孩子……孩子……”
盛城西紧紧握住温言乱动的手，顺着她额前汗湿的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哄着她：“别怕，芷言，我在呢。”
华都集团旗下的私人医院是b市最好的，年初盛老爷子就是在这里治疗的。救护车一到，就被早已等候在这里的医生护士抬上手术车往手术室里推。
手术室门口站着的是邵亦东和孟嘉宜，还有b市的妇产科权威，有“留一手”之称的刘逸守。
盛城西抓着医生的手，难得一见的情绪失控：“医生，求你，求你一定要帮我救救她!”
刘逸守看了一下温言的情况，遗憾的对盛城西说：“由于强烈的撞击，孕妇的胎盘过早脱落，导致大量出血，为了保护孕妇，必须紧急做引产手术。”
盛城西懵了。
“你的意思是，要拿掉孩子？”
刘逸守点了点头，拿过身边护士手里的文件递给盛城：“盛先生，这是引产手术同意书，麻烦你签名。”
“孩子，保不住了吗？”
“很遗憾，目前的情况不可能了，时间紧急，再拖下去孕妇都会有危险。”
盛城西看着已近昏迷的芷言，握着笔的手有些抖，他舍不得孩子，可是他更在乎芷言，他绝不能让她有事。
温芷言隐约的听到的“引产手术”这几个字，一下子清醒过来，想要抓住盛城西的手，可是完全没有力气，只能一遍一遍的哭着重复着：“城西……求你……求你别签，你不要我没关系，你不能不要孩子……求你……”
盛城西此时的心搅成一团，看着她哭着求自己，他的心都要碎了。他又怎么舍得了孩子呢，可是如果孩子是要拿她来换，他宁愿不要这个孩子，他只要她!
不顾芷言的哭喊，盛城西背过身去，艰难的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盛城西在无数的文件上签过自己的名字，只有这一次，每一笔都无比艰难，每一笔都像是深深的刻进他的心里。
签完同意书递给医生，盛城西看着刘大夫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帮我保住大人，我要芷言，我不要孩子。”
芷言已近崩溃的边缘，只听清了后半句——“我不要孩子。”
他的声音那么冰冷，那么无情，他对医生说，他不要孩子。
那一刻起，她不哭不叫了，任由护士将她推进手术室，大门缓缓关上，将盛城西隔在门外。
芷言觉得，这一隔，就彻底的将她隔出了他的世界。
手术室里的芷言看不到盛城西脸上痛不欲生的表情，更看不到他一拳砸烂了手术室外的玻璃门。他此时有多心痛多难过，她通通不知道。
她只知道，他连孩子都不要了，他竟然不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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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的针头刺进她的血管，将凉凉的液体推进她的体内，不一会儿，麻醉剂起作用了，她的眼皮很沉，没有力气睁开，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温芷言以前很怕黑，可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怕了，她的心已经在听到他亲口对医生说不要孩子的那一刻死了，心都死了，黑暗又算得了什么？
她感觉到冰冷的金属仪器在自己的身体里，而她的孩子，正在一点一点的被外力拽出自己的身体。
因为麻醉剂的关系，她感觉不到痛，可她的脑子是清醒的。呵，这有多残忍啊，此时她宁愿自己昏死过去，也不愿意如此清醒的感受着，她身体里那小小的一团，正在离自己而去。
当孩子完全从她肚子里被拿掉的时候，巨大的空洞感向她袭来，她的眼角无声的划下一滴眼泪。
那是她身体里的一块肉啊，就这样生生的从她的身体里被剥离，而她，竟然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昏过去之前，芷言脑海里残存的意识——盛城西，孩子没了，从今以后，我们两个，就再也没有纠缠下去的理由了。
回归原点的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只是，早了好几个月。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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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前的平安夜，街道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到处都在放着“jinglebells,jinglebells,jinglealltheway……”好不热闹。
位于b市最繁华路段的华都酒店顶楼的总统套房里，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嘈杂全部遮挡住，屋子里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