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黎明初晓时刻
七年的光阴如梭。
程度潜伏了近八年的时间,春来秋往的七年。
终于,黎明将至。
程度却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活着回去的可能微乎其微。哪怕徐队一再叮嘱,所有的细节和蛛丝马迹都不放过。这个机会千载难逢,程度宁可殉职也不会放过的。
她好像终于理解,她母亲当初做的选择了。
程度掐烟的一刹那,门口有人来通报,“停止交易,言姐,条子来了。”
毒贩就是身经百战的恶人。
k杀和king的不急不忙道,“怕什么,有你言姐在这里乱不了。”
这群杀人如麻的恶人。
不仅涉毒,而且还买卖人口。
时光倒退到七年前,程度就是通过被假装卖过来的妇女这一条路进入的king。
他们是真的不是人。
程度曾经为了存活下去,对同为潜伏者的贺也下过毒手,在贺也暴露行踪之前说过,“你要代替我活下去,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安安稳稳的,不必心慈手软。我折在你手里总好过于他们。”
贺也最终死于摄入大量毒品。
翻脸不认人的时候更为多,程度在这里身上中的弹少说三处,曾经的右胳膊就被king的老大成嘉树拧断过。
这是程度不曾言说的过去。
在这里如同地狱一样,只有无尽的背叛与利用,被利益纠葛在一起,像是疯子一样。
这是他们天生的恶,本性如此,程度刚来的时候是真的怕,以为不过送命就可以,却从未想过他们手段之残忍。
成嘉树慢慢的走过来,缓缓道,“成言,我们走吧。”
成嘉树三十出头,程度不知道他为何贩毒,缺知道此人卑鄙无耻。跟他打交道七年之久,他从未露出来狐狸尾巴。
他一过来就给了程度很大的压迫感。
最后king的人一直都在怀疑她。
程度又抽了一支烟,现在让他们走了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放他们离开,自己就会牺牲在这里,时间是不给人抉择的。
徐队他们急促的脚步声已然被察觉,今天这个行动本就是成嘉树谨慎之外的决定,千载难逢又不可多得。成嘉树拉着程度的手就想走,程度却摇了摇头,“这个生意,我来做完。”
她此话一出,成嘉树手里的枪碰上她的脑门,“你要去死,老子不拦着,但是你别想老子跟你一起送死。别特么以为你能控制一切。”
程度把烟掐了,“滚,用不着你提醒我。”
成嘉树恶狠狠的蹬了她一眼,“跟我走。”
门外有人来通报,“老大,出不去了。”
成嘉树回头看了程度一眼,“放火,趁着大火我们赶紧走,k杀的人不用管了。”
大火燃烧下,楼坍塌的很快。
成嘉树如此疯狂是程度没想过的。
到了大门口,成嘉树刚想拉着她逃出去,程度移形换位堵住了门,用枪堵在他的脑门,成嘉树没有一丝意外,“成嘉树,你被逮捕了。”
“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都会有无数个我来逮捕你。”
最让程度意外的是,成嘉树轻轻一笑,“你可以开枪试试看。”他的手里倒出一大把子弹,笑的愈发丧心病狂,“你枪里的。”
程度不意外,因为她后来有检查弹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成嘉树不改脸上的笑,逐渐放肆,“哪儿来的什么警察啊,我跟你说的地方根本不是一个,也很本没什么k杀的人来交易,成言你实在小看我了,我不可能百密一疏。”
程度开了一枪,是空包弹。
因为她的疏忽,今天前来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成嘉树,算你狠,不过你今天也休想离开这里。我本就潜伏在k杀,十分钟k杀的人应该落网了。不信的话,你可以传信号,看看你的这盘大棋是否还有人当你的棋子。”
唯一疏忽的只有程度的性命。
成嘉树试着叫了一下,对讲机无人应答。
火光中,他像恶狼一样扑过来,他用刀恶狠狠的拉了程度一下,“成言,你会血债血偿的。”
程度打不过他,她这样做不过是用性命相博来换取时间,她不会让成嘉树跑掉的。“你可以试试看,成嘉树我就算是死,你也会浮法。中国法律不容任何人的侵犯。你罪不容诛,也不必有立地成佛的机会。”
程度一拳拳得回应着。
奈何她能力有限,成嘉树已经疯魔。
程度一个力度不准就被他打翻在地。
她不能杀掉成嘉树,他留着要被审讯,血肉模糊中,程度一点点倒下,又在恍惚中站了起来,已经数不清中了多少刀口了,虽然成嘉树也好不到哪里去。
程度拼命不让他离开却无能为力,好在她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成嘉树夺门而出。
徐向前赶过来的时候,程度就吊着一口气指了成嘉树逃跑的方向就闭上了眼。
在最后的时候,她想起了许妄。
小同学,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可以坦然来见你了。
程度很早就知道自己会倒在黎明破晓前。
没关系的,只要身后的人看得到光亮,她做一切都可以。她笑着和世界告别。
从七年前来到这里,她也曾瑟瑟发抖过,她也曾煎熬后悔过,看到那些血淋淋的人倒在她的身前她有过害怕,唯独没想过后退。她知道,她的身后是无数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他们不能妻离子散。
程度每回看到大街上的小孩都会很欣慰。
她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让这些人安心的跟自己的父母无理取闹。
她不曾拥有过的世界,她希望别人拥有。
就像没看到过的白昼,她也希望全世界都被朝阳笼罩。
所有的无人区,都终会天光大亮。
程度再次睁眼,已经是在手术室躺着了。
—
许妄在江城上班,忙忙碌碌的生活让他这两年活的越来越自在开心。
曾经那个叫做程度的阴霾悄悄的过去。
但就在这一天。
他想过他跟程度一百种重逢的方式,却从未想过他在值班的时候看着一群人推着程度疾驶而过,那是他一生的痛。
许妄本来是打算会科室换了衣服就下班回家。
看着一堆护士推着一个人跑着,喊着人过去帮她们推,许妄毫不犹豫就去了。
直到他看到程度平静的躺在上面,许妄的心脏骤停一下。看着她的伤口,那是他第一次不知所措,除了加快速度以外,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似乎什么都意识不到。
这不是惊喜,这是惊吓。
只要他身体本能反应的蹲在手术室外。
许妄才意识到,里面的人是他最重要的人。
他煎熬了数年,他好不容易熬过来,她却如此平静的躺在里面,这是世界给他开的玩笑。怎么可以在他恢复正常生活了之后,让他们之间拥有这样的一个重逢。
对许妄而言太残忍。
他那些年的执着就好像泡沫一样。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随后就是担忧和痛彻心扉。
他在icu前来回踱步,程度生死煎熬的数个小时却让许妄过的无比骄傲,除了祈祷他什么都做不到。那种无力感,他不想感受第二次。
许妄微微靠着墙壁,意识在一点点恢复,随着清醒,他的痛苦在他的身体里散开,苦涩到了骨缝中。
鬼门关前是寂静一片。
许妄轻声道,“苍天保佑。”
来回的在手术室门口踱步,一守就是一整个夜晚。他忘不了,程度一身伤躺在他的眼前,那么安静,一丝表情都没有。
要是她醒着定要逞强说自己没事了。
门外也下了雨,雨声滴滴答答,雨水拍打着玻璃,犹如敲打着许妄的心,风平浪静下的山崩地裂和黑云压城城欲摧。
他坐在长椅上,用手抵着自己的头,揉了揉眼睛,已经十分困乏了。他去洗手间清醒了一下,恍惚间抬头,看到了无比沧桑的自己,回想起自己从前的样子。许妄想起,自己今年不过二十五。
一声叹息。
他从兜里拿出来药瓶,用来稳定他情绪的。
他的心一直放心不下,看着闪烁的红灯,许妄只觉得如鲠在喉。
没有力气干别的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就好像回到了分手的第一天。
上天很喜欢跟他开玩笑,明明就忘了,七年过去了她已经活在过去了,为什么要这样来重逢。
也憎恨命运对程度的不公。
有缘终会重逢。
许妄心里那股渴望让他纠结不已。
许妄看着窗外的圈圈点点,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
后来雨过天晴,许妄终于等到了她被慢慢的推出来,他站在角落里,跟随着来到了病房里。
彼时朝阳冉冉升起。
许妄笑着看向程度,这一刻于他而言无限美好。
许妄说,“李静啊,这两天我来替班吧,这个人对我挺重要的,你休息两天吧。”
他的同事诧异,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人得有多好,许妄这两年拒绝了太多人,被称为冰山美人,李静点头答应了,“那行。”
许妄似乎很享受这一两秒跟她独处的时光。
他谢谢世界还给他一个完整的程度。
医生说她受的刀伤很重,估计要好几天才能缓过来。
徐向前和周渡远很早就赶过来了,直到看到了许妄,两个人在一瞬间沉默了,不过看到许妄也有些放心了,至少程度还活着。
周渡远焦急的错过许妄进入病房,看到程度并无大碍方才松了口气。
很显然许妄并不认识徐向前。
徐向前站在病房门口和许妄互相审视着,然而许妄的态度过于平淡,徐向前又只能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大夫你好,病人现在如何。”
许妄庄重道,“暂时脱离生命危险,目前昏迷,体内多处严重外伤,保守估计能出院也得两个月了。”
徐向前点了点头。
“刚才跟你来的人你认识吗。”
徐向前听到了并不意外,“认识,病人家属,我是病人的上级。”
能用到上级,许妄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
程度是警察。
虽然具体的不清楚,但他已经嗅到了程度职业的危险性,她身中数刀能活下来不是奇迹,是捅的人有意为之。饶是如此,许妄和周渡远难得一致的不吵架,都痛到了心上去。
七年了,整整七年了。
他终于在北海开春的时节见到了最想见的人。
晚上的时候徐向前回去处理案件了,留下了周渡远和许妄。作为亲属也有探班时间,时间到了周渡远也只能等待外面的走廊。
只有许妄在里面不舍昼夜。
按理说,她今天就要醒了。
许妄拿着伞出去了,想给她买碗粥,索性雨势算不上大,这样他的腿就不会疼了。回望当年,似乎许妄的爱未曾消减。
就这样在程度的心里下了一场又一场的雨。
他们俩也曾经吵的过天翻地覆。
年少时总那么张狂不服输,暴躁而又偏执,这是程度的本性,吵到最急,她把所有的伤害都留给了许妄,但最后,程度依然会小心翼翼的道歉。
许妄生气到极点会砸东西,但玻璃碴子从来不会在她那边蔓延开来。
两个个性太傲的人在一起难免。
所幸的是她遇到的是许妄,一个会为她收敛改掉本性的人。
—
—你说我的爱藏在哪儿。
—藏在你那里,一藏就是一辈子。
—
程度已经躺了五天了。
她的意识逐渐清醒。
手指微微一动,许妄眼皮一跳。
程度想说话却不大说的出来,朦朦胧胧中却看到了许妄。震惊之余又不太意外,老天爷对她也不算亏欠,最起码死了还能见到他。
缓了一会儿,轻松道,又呼了一口气不由得感叹到,人死了就是自由啊,“真好啊,死了还能见到你呢。”
许妄波澜不惊的看着她,“没死,别咒我。”
程度笑着摇摇头,“地府技术还挺好的,还能给我复制出来一个,瘸的位置都一样。”
“……”“你没死。”
直到许妄端着一碗粥过来,程度才意识到,自己在的医院是她前男友的工作单位,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惊喜之余就是愧疚。
他这么往这里一站就足以让程度惭愧到无话可说。
许妄看着她没说话,已然了解她的心思。
所以的不甘与懊恼,在见她的第一面就已经消散了。“在见你的第一面,我就已经原谅你了。”或者换句话说,他从未怪过你。
程度想过千句万句,她承认在许妄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难得的情绪低落,半响才吐出来一句好。
两个人无言以对。
许妄开口了,“我就是个实习生,所以你还得多包涵我。”
程度木讷到,“好,好。”
有些话不能不说,“许妄啊,这句话我还是要说的,对不起。”
“嗯知道了,但你不用觉得愧疚,分个手我也不至于道德绑架你。”
程度看着许妄为了她忙忙碌碌。
暖意上了心头。
但她又有些惶恐,许妄风轻云淡的态度。
她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她已经自私到了希望许妄只爱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