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在下人的搀扶下,慢条斯理的从轿中出来。
他举手投足的动作极为缓慢,全程面无表情,眼神聚睛有神,带着一种显贵的姿态,令周围人等的一举一动都极度小心敬慎。
在院子里面忙碌的娃鱼与阿母见到张德这个县人都不由得屏住呼吸,静止站立,微微弯腰,脑袋往下低。
王龁也不由得胆怯的往后推了两步。
张德步子迈的较小,动作优雅高贵的走到距离秦花朝三四米的位置停下脚步,他动了动嘴唇:“贤侄……花朝……这……”
张德陷入对秦花朝称呼的纠结。
秦花朝偷偷一笑,随后恭敬的给张德作揖:“不知县人到贱民的舍屋是有何吩咐吗?”
张德略微松展开表情,露出笑意:“贤侄许久没见,居然如此谦卑,当真令吾刮目!”
秦花朝也不敢落后,用同样的假笑面对着眼前的男人:“县人如此客气,想必是有什么大事情吧?此事实在抱歉,小人最近疾病缠身,恐怕县人此行会很失望呀!”
张德眉毛往上一挑,眼珠子瞪大观看着秦花朝的一举一动,而后不苟言笑的说:“贤侄如此康健,不像有样呀!”
秦花朝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此病乃是内虚不调导致五脏受损,视线模糊,四肢逐渐麻木呀!”
张德忍不住的干咳。
娃鱼与阿母听得那是脸部抽搐,娃鱼泛起白眼,低声埋怨道:“你这怕是酒吃多了。”
王龁在身后忍不住将脑袋伸过来,在秦花朝耳边偷偷问道:“花朝哥,你为何要胡言乱语?”
“去,一边去。”秦花朝斥令王龁不要多管闲事,随后与张德来了一个四目相对。
张德眼珠子转动两圈,轻柔的说:“前几日听说,贤侄被乡师一家羞辱了?可要我这个长辈为贤侄出头呀?”
秦花朝瞬间变得客套起来,连忙吩咐娃鱼去家中将刚买的凳子拿一根出来。
娃鱼跑的很快,将凳子拿出来还将凳子上面的灰尘吹去。
张德坐下之后,秦花朝凑过去一副讨好的说:“这件事已经得到了妥善处理,这就不劳你老人家操心了。”
“如何解决的呀?”张德有模有样的说:“你是将乡师家中的钱财都给抢夺了?”
秦花朝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他打了人,赔钱而已,情理之中,为何要用抢呢?我又岂会是那种杀人越货的强盗?”
张德脸色阴沉,眼神中闪现过一丝杀意。他这种表情只持续了片刻钟,随即他又露出那职业的微笑:“贤侄所言极是。”
秦花朝拱手说道:“县人秒赞!”
张德转头问道:“贤侄可爱钱财?”
秦花朝顺水推舟:“钱财谁人不爱?”
张德满意的一笑,给下人一个眼色,下人马上将一口箱子抬过来,并打开。
张德说:“这有三百贯银钱,只要贤侄为我办一件事,这些都是你的。”
秦花朝眼睛渐渐眯起来,嘴角微微翘起:“不知县人要小人办何事?”
张德从怀中拿出一块锦帕,这块锦帕的颜色土黄色,上面有着公正的文字。
秦花朝结果这块锦帕,瞧一眼上面的咬文嚼字,但锦帕上面的内容已经证实他昨天与铁牛对话时的猜测。
张德满怀期待的说:“这是上面撰写的灭匪文书!”
哎哟一声。
不等张德说完,秦花朝直接捧腹蹲坐在地上,表情尤为难看。
王龁见此情景,一脸茫然,呆木站在原地,阿母也表现的有些不知所措。唯有娃鱼愣住片刻,急忙上前搀扶其秦花朝,嘴里念念道:“这莫不是旧疾发作了?”
秦花朝有些意外,随即冲娃鱼眨了眨眼睛,娃鱼也偷偷掐了一把秦花朝,疼的秦花朝真切的哀嚎。
秦花朝痛苦道:“应该是呀!我的病,看来怕是命不久矣,快扶我到床上躺躺。”
秦花朝一瘸一拐,在娃鱼的搀扶下半步一抖,两步一跌的朝房内走去。
在张德表情极为难看的时候,秦花朝回头拱手说道:“县人大人,实在是失礼,我这五脏的毛病实在严重。”
张德脸上青筋暴起,强压怒火,上前陪着娃鱼一同将秦花朝扶起进入卧房。
秦花朝躺下之后,张德叹息一声。
秦花朝问:“县人为何叹息呀?”
张德摇头说道:“最近这匪盗猖獗,到处打家劫舍,我们秦村已经有多加人遭殃。我这县人有意剿匪,说来惭愧,我已经不下十次展开剿匪行动,最后都无功而还。那些匪徒十分狡猾,一见兵丁立刻伪装成百姓,我们也无法从百姓中辨出真假,无怕伤了无辜呀!于是我想到我们秦村之中有你这样一位机智聪慧的家伙,便想将这剿匪重任交付给你。”
张德说的真切非常,词句声调颠簸,似乎句句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秦花朝也同样哀声叹息道:“县人呀!不是小人不肯承下重担,只是小人这身子骨。”
张德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花朝呀!不是义父为难你,义父这是有两重考虑。一是想将这立下功勋的机会交付给你,二是担心那些匪盗不长眼如果瞄上这里,怕是会对花朝你不利。倘若你出了什么意外,我又该如何向你阿爹交代呀?”
秦花朝望着张德那失去耐心的模样,虽用称呼套近乎但那毫不掩饰明显的威胁。
秦花朝还是那副疼痛难忍的姿态,颤颤巍巍的举起手:“义父呀!你也是瞧见的,花朝这病却是严重,不过既然是义父嘱托,花朝自然义不容辞。只是花朝这般模样,如何能够应下这剿匪重任?岂不是辜负了义父的期望?”
张德将一块玉石雕刻的腰牌拿出来:“花朝尽力为之便好,不要有所顾忌。这是调令,花朝用着腰牌可调动县中任意一处兵马!”
秦花朝一副感动流涕的样子,激动的将腰牌接过来并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如此可就多谢义父抬爱了。”
张德默默点头,转身准备离开:“花朝此等大事便交付给你了,义父这里有事便先行告辞!”
说完,张德便大步流星的朝屋外走去,头也不回。
瞧见张德乘轿离开后,娃鱼进门一巴掌就朝秦花朝呼过来:“人都走了,你演够了没?”
秦花朝从床上一下跳起来,呵呵的笑着。
阿母与王龁也跟着走了进来。
娃鱼冲秦花朝做一个鬼脸:“你早就知道了县人到这里来的目的,你还装什么?当县人看不出来?”
王龁附和道:“对呀!我也很疑惑。花朝哥,你这是闹得那一处?”
秦花朝说:“张德的确能够看出我在演戏。”
王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问:“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花朝看着王龁,认真的说道:“王龁呀!你有没有仔细想过?如果我一上来就爽快的答应,结果是怎么样?”
王龁抓着脑袋想了许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你就不能获得这么多钱,还有那张能够调动县中军队的调令了。”
秦花朝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认为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王龁问:“难道还有什么?”
秦花朝说:“我之前打了张尺,在与张德纠缠的时候,我表现出来的实力就是奸猾。所以张德此行必然做出了许多准备,如果我一上来就爽快答应,这与二愣子有何区别?难道县人不会因此而对我起疑吗?”
王龁顿时对秦花朝的敬佩之感更加增多几份。
王龁说:“所以你不过是顺着张德计划好的一切演下去而已?”
“没错,看来你也不笨嘛。”秦花朝变得很有耐心的说:“张德应该并不知道我昨天已经猜到他打算对我来的阴招,否者的话他今天根本不会上门让我宰一手,毕竟猎物主动往自己的陷阱里面钻,便没有必要浪费诱饵了。”
王龁似乎猜到什么,脸上写满了不自信,犹豫片刻后问:“那你为何不见好就收?而是要继续陪他演下去?”
秦花朝说:“如果我不陪他演下去,张德这么聪明的人,他回去之后肯定会更改布置,到时候我们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王龁略显开心的指了指秦花朝手中的令牌:“花朝哥,你这样不但瞒过了张德的眼睛,最后还获得了这么一个好东西!”
秦花朝瞧一眼手中的令牌,嫌弃的将其丢在一旁:“王龁,你认为敌人的东西能够相信吗?”
“什么意思?”王龁瞪大眼睛:“难道这东西是一个假的?”
秦花朝说:“这可不一定,不过这东西能不能调动兵卒,我不知道。但它肯定不可能成为我们的保命符!”
王龁表现的有些紧张:“那该如何是好?张德那家伙老谋深算的,我们能够对付吗?”
秦花朝笑笑说:“我们准备这么长时间可不是白费功夫。”
王龁顿时有了信心。
阿母与娃鱼听着秦花朝给王龁的分析,她们愣神,一脸的不敢相信。不过她们没有停留多久,转身便出门去干自己的事情,在离开前,阿母说道:“花朝,你开始像你的父亲了。”
秦花朝没有在意阿母说的这句话,而是对王龁认真的说道:“王龁,虽然这一次我有一些把握,但毕竟有关生死。”
王龁有些不悦:“秦花朝你是看不起我王龁吗?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况且你现在实力非凡,我也想跟着你学些东西呀!”